名家散文：《曹文轩：孩子只在快乐里就能健康地成长吗？》

　　曾经有人给儿童文学下过定义，说儿童文学是要给孩子带来快乐的文学，我认为这个定义是不准确的，给孩子带来快感的文学才是真正的儿童文学。快感里包括喜剧快感和悲剧快感，那么我们回过头去看文学史，然后再来看儿童文学史，一部分文学史里给予非常重要位置的作品十有八九都是悲剧作品，不信的话可以看看文学史就知道了，喜剧作品其实占的比例是非常少的。儿童文学史里的喜剧作品占的比例可能会比较大一些，但是也没大到说儿童文学作品都是喜剧作品，我们就说最经典的作家，安徒生，他的大部分的名篇例如，《卖火柴的小女孩》《海的女儿》等等都是悲剧，我就在想像《卖火柴的小女孩》和《海的女儿》这种作品就不适合孩子看吗？孩子只需要看那些快快乐乐的作品吗？我们有许多的见解其实都是有问题的，都是经不起质疑的。

　　之前有一次我在学校做讲座，有一位家长就拿着我的书，拉着我让我给她的孩子题一句话，我刚刚想要写“阅读是高贵的”，可是那个母亲拉着我的手说：“曹老师，不用了，我已经想好了一句话，你把这句话写上就行。”我就问她写哪一句话，她说：“祝你在快乐中健康地成长！”这句话成了一句非常俗套的一句话，所有人都喜欢的一句话，可是这句话是经不起质疑的，我就问那个母亲：“你以为你的孩子一味地快乐算是健康的成长吗？”当我们去反问的时候，许多可疑的地方就出来了，为什么说我们要对这个社会进行质疑呢，当你经常用陈述去表达一个意思的时候你应该停下来用一个反问句去思考一下问题，陈述句经不起反问句的质疑的时候，你要去思考这个陈述句的可靠性有多大，所以，我就去反问：“你觉得孩子只在快乐里就能健康地成长吗？”一问，漏洞就出来了。一个小孩没有忧伤、一个小孩没有悲剧感、一个小孩不知道痛苦，你想想，这样一个生命算得上是有质量的生命吗？显而易见，我们的一些想法，我说你说他也说，谁也不去怀疑，慢慢慢慢它就变成了一个陈述句，就变成了一种极论。

　　我一直认为，这是一个严肃的问题、重大的问题，总而言之，我用各种各样的认识，各种各样的想法导致你们看到的我的文学作品，也不是没有欢乐，没有幽默，《草房子》里也是有幽默的，我其他的作品里几乎都有，只不过它的基调悲剧性的。我不是说所有的儿童文学都要像我一样，当大量的儿童文学都处在一个充满欢笑、找乐、搞笑的状态里面，那么这些作品至少有它生存的权利，有一定的合法性和有一定的合理性。

　　另外就是，我也不是有意而为之，这都是由我的人生经历和美学经历所形成的一个共同的结果，也就是说当我面对这个世界的时候，我就会看到这个世界上欠缺的地方，有许多悲哀的地方，我没有办法去回避它。所以，也应该把它写出来，这两种东西都有它生存的权利，这是我一贯的看法，我想我以后的写作也不会有多大的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