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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鸟事儿》 ----商震 画鸟的时候，只有那双翅膀画不好。 不生动，不鲜活。 我没有翅膀，对所有翅膀都充满嫉妒。 北方的冬季，成群的麻雀落在荒芜的地上觅食。 地上不会有草粒，也不会有虫子。 它们吃得津津有味，甚至喜笑颜开。 我相信它们吃的是细小的石粒和土。 这些不会迁徏的低端的乌，简单得只想填满肚子。 小时在老家，村里有许多树、许多鸟，那些树和乌，我都能叫出名字。 到都市工作后，忙得忘了树和鸟的存在。 一日，到一个人造公园去休闲，树很多，鸟太少。 看来看去只有麻雀和乌鸦。 一直认为喜鹊是良鸟。 什么'喜鹊登枝''喜上眉梢'等等好兆头，都是喜雀带来的。 一天下午，看到一只喜鹊擒食一只麻雀幼崽，突然觉得喜鹊的可恶。 弱肉强食是自然之道，叫什么名字的鸟，都是鸟。 或者吃它物，或者被它物吃。 喜鹊被神化太久了，好象喜鹊不会杀生，听大家的赞颂之词，就能活得美滋滋了。 据说鸟的鸣叫或鸣唱，只有两组曲子。 一组是为了觅食，一组是为了争斗。 由此说来，我们听不懂鸟语，并不复杂。 而一直被认为复杂的人类语言，其实，也不过是这两组腔调:觅食与争斗。 我一直不明白，蛇为什么能吃到鸟。 我在电视里，看到了蛇吃鸟的全过程。 原来，小鸟在强大的捕食者面前，已经忘记了翅膀的功能。 松鼠是多么可爱的动物。 可松鼠不仅咩松塔，还吃鸟蛋。 外表美丽的动物，常常是扼杀另一种美好动物的凶手。 在都市的早晨，听到鸟的鸣唱，预示着这一天是晴朗的，是阳光灿烂的。 如果早晨设听到鸟的鸣唱，这一天就可能是大风、阴雨或雾霾。 复杂的人间事，鸟儿只用唱或者不唱就能解决了。 夏天，一日清晨，太阳还没出来，一只鸟落在我的窗台上叽叽喳喳地叫。 那声音除了尖利，没有旋律可言。 我闲上眼晴，翻了一个身，嘟囔着: '为了引起别人注意而发出声的鸟，都不是好鸟。' 没有鸟飞的林，树是死的。 天地之间，不能只有人行，没有鸟飞。 天空是为翅膀准备的。 没有翅膀的提示，人会退化到爬行动物的行列里。 看鸟飞，听鸟鸣，是思想的源泉。 鸵鸟不是鸟。 不能在天空飞翔的鸟，不是鸟。 有鸟的外形，用了鸟的名字，也帮不了它。 不是鸟的东西做了乌事，就会让人恶心。 鸟事大多不是鸟干的，鸟人做的事不如鸟。 被当作捕鱼工具的鹭鸶，不再是鸟。 工具就是被控制的器具。 无论是鸟，还是人。 海鸥在水面上翻飞，只为两件事，觅食和求欢。 人总是一极端无聊，常常把它物的觅食和求欢，当作风景。 在贝尔格莱德广场，鸽子和麻雀在草坪和人行道上自由自在行走。 行人都避让这些鸟。 鸟在欺负人的友善。 它们不再对人惊恐的同时，也失去了对人的敬畏。 捕鸟的能手，会用口哨吹出各种鸟求爱的声音。 声音逼真，鸟就自投罗网。 鸟和人一样，对亲切的音声，尤其是求爱的声音，会失去警惕。 晚上，我把小汽车停在树下面，第二天早上，看到车身布满鸟屎。 虽然是鸟屎，虽然不规则，但也比人厂习涂上的迷彩，亲切很多。 鸟屎远比人为模仿自然干净。 鸳鸯不是一夫一妻制，已经被证实。 而人们宁愿相信理想，也不愿相信事实。 人们新婚洞房里的枕头上，依然绣着一对鸳鸯。 鸟类世界和人类世界是一样的。 到处是尔虞我诈，互相倾轧。 不是人向鸟学的。 也不是鸟向人学的。 是鸟和人同居在一个地球上。 鱼鹰和影子印在水里，鱼们纷纷张开大嘴，使劲啄。 无论鱼们心里有多少恨，也只能对天敌的影子虚咬几口。 鹦鹉学舌，是为了讨口饭吃。 所以，再名贵的鹦鹉，只要学舌，就是低俗的玩物。 会飞的不只是鸟，还有一枯草和败花。 不过，鸟可以迎着风飞，而枯草和败花只能随风跑。 风，是生命力的质量检测员。 一对麻雀在我的窗台呢喃，我好奇地走近它们，却把它们惊飞了。 我突然有了羞耻感，好像偷窥了一对儿情侣的亲昵。 一只金丝鸟，从小在鸟笼子里长大。 一日，趁主人疏忽，它从鸟宠里飞了出来，一天之后，它又飞回来，主动钻进鸟笼子。 它已经失去了野外觅食的能力，只能在鸟笼子里等主人喂食。 乌鸦的嘴，总是被冤枉。 它在求婚时，会和人一样对配偶说: '我爱你！' 鸟的排池物里有一粒种子。 种子落地，就生根发芽，直至长成一棵大树。 鸟只是中计，并不是有意种树。 一只白色的鸟儿，远看很漂亮，近看也很漂亮。 微风吹过，白毛翻起，露出它漆黑的本色。 哦，这只乌鸦披上了白色的羽毛。 从此，我开始警惕，那些红色的鸟儿、金色的鸟儿、花色的鸟儿。 一只麻雀，尖叫着飞过，徒然增加了夜的阴森。 谁惊飞了麻雀，谁让夜危机四伏。 除了夜的黑，我看不到别的东西。 空气还在持久的颤抖。 鸟的恐惧与生俱来。 黑夜里，人比鸟还要心惊胆战。 鸟怕人，怕鸟之外的所有动物。 人只怕人。 几只蝙蝠飞过去又飞回来，窗口时而飘动时而安静。 蝙蝠和翅膀无声，也极为谨慎。 此时，我眨动眼晴，就可能改变蝙蝠。 这个有鸟的身形而实为野兽的飞行的方向。 天亮以前，我要端坐不动。我要看着蝙蝠驮着黑夜，一点一点地远去。 乌鸦的巢穴挂在冬天的枯枝上，抬头望去是一团黑影。乌鸦不在巢中。 而此时，太阳像一块冰落在乌鸦巢上。 寒风吹来，乌鸦晃来晃去。 黑影也在地上晃来晃去。 乌鸦不懂得迁徏。 黑黑的身体上有鲜明的四季，心里也会有不同的太阳。 而乌鸦对付四季和太阳，只有一套词语。 冬天过去了，树会绿。 乌鸦的巢穴也会绿。 乌鸦和乌鸦巢的影子，会继续在地上黑来黑去。 为什么人们喜欢鸟语花香这个词？ 鸟语几千年没有变化，花香几千年没有变化。 好东西是不会变来变去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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