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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堡荐 | 但是,约翰,我正死于惊恐……

 译言 2020-11-10
简单点生活

堡仔荐书

【书名】锁与匙图书系列

【作者】托马斯·德·昆西

01

【作品简介】《锁与匙》系列丛书由十一篇短小的哥特色彩小说组成,它们的作者不同,风格各异,既有文学大师查尔斯·狄更斯的《鬼屋》、《第一支线的信号员》;布尔沃·立顿的《鬼与猎鬼人》、《魔咒》;托马斯·德昆西的《复仇者》、查尔斯·罗伯特·马图林的《流浪者梅尔莫斯》、劳伦斯·斯特恩的《有寓意的秘事》、威廉·梅克皮斯·萨克莱的《论被找出来》、《斧上缺口》,又有佚名作者的《博尔哥奈夫》、《紧闭之橱》。

02

【作者简介】托马斯·德·昆西 ,英国著名散文家和批评家,其作华美与瑰奇兼具,激情与疏缓并蓄,是英国浪漫主义文学中的代表性作品。被誉为“少有的英语文体大师”,有生之年大部分时间被病魔纠缠,几乎无时不同踌躇、忧郁和吸毒的惧作斗争。他的代表作《一个吸食鸦片者的自白》来自作者吸食鸦片后所产生的狂热梦境。德·昆西写了很多散文作品,题材涉及文学、哲学、神学、政治学等领域。作品受到戴维·赫伯特·劳伦斯及弗吉尼亚·伍尔芙等诸多后世文坛大家的赞誉。

03

【精彩段落】

约翰·梅尔莫斯,就读于都柏林三一学院(Trinity College),去维克罗郡见他吝啬的叔叔最后一面,发现那个老头,即使在生命最后一刻,还因贪婪、对周围所有人都不信任而倍受折磨。他低声对约翰说:

“我想喝一杯酒,这能让我多活几个时辰,但这儿没有一个值得我信任的人能取酒给我,——他们会偷一瓶酒,要了我的命。”约翰极为震惊。“先生,老天啊,让我给你取一杯来。”“你知道在哪吗?”老头说道,脸上带着约翰看不明白的表情。“不知道,先生;你知道在这儿我根本就是一个陌生人,先生。”“拿着这把钥匙,”老梅尔莫斯,在猛烈地抽搐一阵之后,说道;“拿着这把钥匙,那个密室里有酒,——马德拉岛白葡萄酒。我一直都跟他们说那儿什么都没有,但是他们不相信我,或许我不该像以往一样被劫掠。有一次我说那是威士忌,之后我比以前更糟,他们喝了两倍之多。”

 约翰从他叔叔手里拿过钥匙;这个快要死的人把钥匙压到他手中,约翰,将其视为一种好意,也压了一下叔叔的手。可接下来的低语让他明白了,——“约翰,小伙子,你到了那儿,一丁点酒别喝。”“天哪!”约翰说道,气愤地把钥匙扔到了床上;然后,想起眼前这个可怜的人不值得为之愤恨,他承诺不偷喝酒,于是走进密室,这密室除了老梅尔莫斯进去过外,将近六十年都没有一人进去。约翰费了些功夫找到了那瓶酒,呆了很长一段时间,足够引起他叔叔的怀疑了,——但是,他心中不安、手发抖。

他不由得注意到,当叔叔允许他进入密室时,叔叔不寻常的表情,原本垂死的脸色更因恐惧而越显苍白。他不由得注意到,他接近密室时,那些女人们互相交换着惊恐的表神情。最后,他进到了密室,他不禁恶意地去幻想密室里曾经发生过一个故事,恐怖得难以想象,而这次他可以找到这故事的一些蛛丝马迹。有那么一刻他记得十分清楚,知道只有他叔叔而没有别人进入这个密室已经许多年了。

 在他离开之前,他举起昏暗的灯火,既害怕又好奇地环顾四周。有大量腐烂无用的木材,可以想象这些木材在一个守财奴的密室里堆积在一起变腐烂的情形;不过约翰的双眼一时间仿佛着了魔一样,盯着墙上挂着的一副画像看,就算没人教他如何鉴赏画,他也看得出那副画像比一个大家族府邸墙上任由腐蚀的家族画像要好得多。画的是一位中年男子。服装、面容都没有什么特别的,但是那双眼,约翰觉得,像一个人所感觉到的,感觉双眼希望自己从未见过,永远都不能忘怀。如果他熟悉诗人骚赛(Southey),他可能在之后的生活中经常大声呼喊,

 “只有双眼拥有生命,

“它们在鬼火中闪烁。”——《塔拉巴》

 按捺不住恼人的冲动,他走近画像,举起了蜡烛,可以辨认出画的边缘处写的字——约翰·梅尔莫斯,1646年。约翰生性并不胆小,也不是神经质,更不迷信,然而就盯着这幅画看,陷入不知所措的恐惧中,直到他叔叔的咳嗽声响起,才匆忙回到叔叔房里。老头吞下了酒。似乎精神了一点点;他好久没有尝到这样的甜酒了,——他的心似乎又能暂时容得下对别人的信任了。“约翰,你在那房里看到了什么?”“先生,什么都没看到。”“撒谎;你们个个不是想骗我就是想抢我的钱。”

“先生,我不想。”“那么,你看到了什么,你——你留意到什么没有?”“就看到一幅画,先生,”“一幅画,先生!——画的原型在活着呢。”约翰,尽管相信自己刚刚的感觉,也不得不一脸狐疑。“约翰,”他叔叔低声说道;——“约翰,他们说我死于这、死于那;有人说我死于营养不良,有人说我死于无药可救,——但是,约翰,”他的脸看起来似鬼一般的可怕,“我正死于惊恐。那个人,”他把细细的手臂伸向那密室,仿佛正在指着一个活人;“那个人,我有充分的理由相信,他还活着。”“怎么可能,先生?”约翰不由自主地说道,“画上日期是1646年。”“你看过,——你留意到了,”他叔叔说道。“那么,”——他叔叔在长垫枕上动了动一会儿,点了点头,然后,抓住约翰的手,一副不可言状的表情,大声喊道,“你会再看到他的,他还活着。”之后,倒在了长垫枕上,进入了一种睡眠状态,不省人事,他的双眼仍睁着,盯着约翰。

 房子出奇地静,约翰有时间有空间去深思。许多他并不接受的想法涌了出来,但又无法阻止。他想起了叔叔的习惯和性格,把这件事在脑子里过了一遍又一遍,自言自语道,“这个快要死的人是最不可能疑神疑鬼的人。他除了股票的价格、汇率和重重悬在心头的有关我的大学费用的事情外,从来不想其它什么;这种人会死于惊恐,——一种荒谬的惊恐,150年前的人仍然活着,而且——他已经快死了。”约翰停了一会,事实让最有恒心的逻辑学家都认输。“他铁石心肠,将死于惊恐。我在厨房听到过,我从他自己那儿听到过,——他不可能被骗。要是我曾听说他是一个神经质、爱幻想、迷信的人就好了,但是他的性格与所有这些相反;——他就像巴特勒在他的《古物遗迹》中说的男人,会‘为了犹大拿给他的几块银子,就再次出卖耶稣,”——这样一个人死于恐惧!不过他还命在旦夕,”约翰说道,用害怕的眼光扫视了收缩的鼻孔、盯着人看的眼睛、耷拉的下巴、古希腊医学家希波克拉底所展现的所有那些令人害怕的面部器官,不久就不会再呈现出来了。

此时老梅尔莫斯已经完全不省人事;双眼失去了之前的那点神采,一直抓着毯子抽搐的双手不由得间或颤抖地握紧一下,就像死于饥饿的小鸟的爪子摊在床上,——瘦弱、蜡黄、摊开着。约翰,还没有见过这样的死状,认为他叔叔不过是睡着了;受一股不想向自己解释的冲动,借着微弱的烛光,再次冒险进入那间禁室,——房子里的那间蓝色密室。他的行为惊动了垂死的人;——他的叔叔直挺挺地坐在了床上。这一幕约翰没有看到,他正在密室里;但是他听到了呻吟声,毋宁说是咽喉里哽咽的咯咯声,预示着身体痉挛与精神错乱产生了可怕的冲突。他大吃一惊,转身就走;但是,转身时,他想他看到了画像的双眼,那双眼注视着他的双眼,在动,于是急匆匆地回到他叔叔床边。

那天夜里,老梅尔莫斯死了,死时就像活着的时候,一样贪婪、疯狂。约翰无法想象他叔叔最后几个小时呈现的可怕一幕。他叔叔诅咒、辱骂三个半便士,说这些半便士几个星期前不见过,是给他挨饿的马买干草,马夫找零给的。然后抓住约翰的手,要他给自己行圣礼。“如果我叫牧师来,他会要钱的,我不能给——我不能。他们说我很有钱,——看看这毯子;——但是我不介意,要是我能拯救自己的灵魂的话。”胡言乱语一番后,他接着说,“事实上,博士,我很穷。我以前从来不麻烦牧师,我所要的,不过是满足我两个小小要求,对你而言,是非常非常小的事情,——拯救我的灵魂,(低声说)给我谋一个教区的棺材,——我没有多的钱葬自己了。我总是跟别人说我很穷,但是我越这么说,他们就越不相信我。”

约翰,极为震惊,从床边退了出来,远远地坐在房间的一个角落。女人们又进来了,房间很暗。梅尔莫斯因精疲力竭而安静下来,有时候有一种死一般的停滞。那一刻约翰看见门开了,一个人站在那,环顾房间,然后安安静静、不紧不慢地退了出去,约翰发现那人的脸就是那副画像上所画的活人的脸。约翰第一反应是要发出惊恐的尖叫,但是他觉得呼吸都停止了。然后他起身去追那个人,但转念一想,又停下了脚步。对一个活人同一个死人的画像很相似而感到忧虑和惊讶,有什么比这还荒谬啊!两者很相像毫无疑问足以令他印象深刻,即使是在那么黑暗的房间里,但毫无疑问不仅仅是因为两者很相像;阴郁隐居、身体虚弱的老人为之而惊恐的事让约翰印象深刻,他认定这事不会在他身上产生同样的效果。

当他为自己的决定而喝彩时,门开了,那个人出现了,向他招手点头,透着一种令人胆寒的亲密。约翰站了起来,决心去追;但是他叔叔微弱的尖叫让他停下脚步,他叔叔正在因死亡的痛苦、因女管家而苦苦挣扎。那个可怜的女人,担心主人和自己的声誉,正尽力为他叔叔穿上一件干净的衬衫和一顶睡帽,而梅尔莫斯,还有一些知觉,能意识到她们正从自己身上拿走什么,不停地弱弱地大喊,“她们在抢我东西,——在我最后一刻抢我东西,——抢一个快要死了的人的东西。约翰,能不能帮帮我,——我死得像个要饭的;他们正在抢走我最后一件衬衫,——我死得像个要饭的。”——后来那个守财奴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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