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烛光里的岁月

 汐钰文艺范 2018-08-22
已是午夜,在那个山村,在一处低矮的茅草屋窗前,有一盏煤油灯仍在亮着。有一个懵懂少年在窗前读书,不时地还站起来踱步,在背诵什么,那个少年就是我。我本没有读书的命,可我偏偏喜欢上了读书。

  我小学毕业那年,“文化大革命”的烈火烧遍了神州大地,烧到了我们这个小小的山村。因父亲年轻时跟“国军”跑过48小时的历史问题,我小学一毕业就失去了上中学的资格。进不了学校大门,白天去生产队参加劳动,只有选择夜晚在煤油灯下读书。那时候每一个家庭生活都很拮据,父亲母亲从没有因为点灯熬油而阻止过我学习。

  在农村,日出而作,日落便钻进了我的读书世界,也苦,也累,也快活。六年之后,父亲的历史问题得到平反,我被安排了工作,到那个叫热闹的国有林场去当伐木工。

  那个叫热闹的林场并不热闹,来到那个叫天桥龙爪沟的作业区,无边的孤寂向你涌来。白天上山伐木,晚上回来吃过饭后想读点书,最让你懊恼的那是个远离公路二十几里的大山深处,不通电。我们七八个工友睡一个大通铺,场里规定每晚每屋只供应一支蜡烛。蜡烛总是放在宿舍里较高的地方,我只好捧着一本书到蜡烛底下读。读着读着,工友们的说笑打闹声完全听不见了,我沉浸在书的湖泊里,我不去挣扎,一任那湖水把我淹没。那个岁月,那个环境,蜡烛是我排在饮食后面的第二需要,拥有一支蜡烛,我就拥有一块身心愉悦的光明小天地。

  有时,工友们会把他们宿舍点剩的蜡头送给我。也有的时候,在食堂吃完饭后,我也会顺走剰下的蜡烛,食堂的姐妹知道是我的所为也并不吱声,而我却像占了大便宜,暗自窃喜。积蓄了几支长短不齐的蜡烛,我便有了本钱,可以把蜡烛沾在炕沿上,身子缩在被窝里,探出头来看书。有时候一打盹儿,“呼啦”一声,头发烧焦一大片。第二天上山时工友们说昨晚跑了荒火,我还瞪着眼睛问:“哪里跑了荒火?”周围一阵哄笑。

  时间久了,负责分发蜡烛的姐妹同情我,我也主动讨好人家,多要几支也是常有的事。记得先是一个总是把辫子扎得紧紧的姑娘分发光明,后来是一个扎着两个羊角辫的女孩分发光明。艰苦岁月里那摇曳的点点烛光,让我感念至今。

  在那烛光里的岁月,我读了那个年代所能找到的一些书。我常常对着森林大声诵读郭小川的《林区三唱》,贺敬之的《雷锋之歌》《西去列车的窗口》和那首红极一时的北京大学工农兵学员集体创作的《理想之歌》。

  没有书读的时候,我还会去读树的叶脉和叶脉上滑落的露珠,读翻飞的山花,读蝴蝶扇动的翅膀,读小鹿印在雪野里的梅花……

  回望那烛光里的岁月,茫茫长白林海的一排木板房里,一个在烛光里读书的青年依稀可见。那情形有几多苦涩,又有几多温情。那烛光促使我至今不敢懈怠。正是那微弱的点点烛光照亮一个青年的人生之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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