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药窗诗话 吴藕汀 《吴藕汀·药窗诗话》 杨和尚开头刀 佛刹祥梅起怒涛， 冲天大将称英豪。 命遭劫数杨和尚， 古树藏身吃一刀。 俗语所说“杨和尚开头刀”，就是要做许多的事，把一件事先去做，叫“杨和尚开头刀”。溯其来源，出于黄巢造反。太平时世的人，大都不愿意听得有人说造反二字，所以对造反的人，每每加以贬责以致诬蔑。最近百年来长毛造反，就是一个例子。鲁迅先生《中国小说的历史的变迁》里说：“至于金圣叹为什么要删'招安’以后的文章呢？”这是指《水浒全传》而言。他继续说：“这大概也就是受了当时社会环境底影响，胡适之先生说：'圣叹生于流贼遍天下的时代，眼见张献忠、李自成一般强盗流毒全国，故他觉强盗是不应该提倡的，是应该口诛笔伐的。”所以唐末的黄巢，通俗传说他有“杀人八百万，血流三千里”的惨毒行为。造反本来是叛乱的行动、反抗的手段，但也有不同的看法，“造反有理”虽是新鲜的事，却难免有是非因果。 京剧里有出《祥梅寺》的小丑戏。演的是黄巢造反起兵的故事。说黄巢将要造反之前，与祥梅寺一个俗姓杨的了空和尚相当要好，时常下棋作乐，作为方外之友。一日了空觉得佛殿长明灯里的灯油累累被人偷去，使得灯尽油干，有失庄严。遂于暗中躲着，伺候偷窃之人。忽见有二小鬼前来偷油，了空露面责问。二小鬼告知了因，黄巢将于此地起义出兵，将以了空之头作为祭刀之用。了空闻之大惊，会黄巢前来寺中，了空跪地，乞求免死。黄巢因念友好，允诺其请。并嘱了空在起兵之时小心藏匿，莫使其部下捉获。等到黄巢誓师，兵来寺中。了空心急，东匿西躲，无处藏身。及见寺前有一棵大树，匆忙躲入了树窟之内。黄巢兵丁遍搜了空不得，黄巢就顺手劈树祭刀，但却杀死了藏在树内的了空。“杨和尚开头刀”也是在劫在数，在数难逃。虽然黄巢好心，了空总难免一死。真是“各自有运，谓之天命”。既是戏，无妨虚构。净扮黄巢，勾黄脸。好比金兀术勾金脸、青面虎勾青脸、赤福寿勾红脸、玄坛菩萨勾黑脸一般的意象性的脸谱。挂黑满，出场着褶子，后换花箭衣，手执大刀，未见着黄硬靠，披黄蟒玉带。丑扮了空，勾蛤蟆形歪嘴破脸。僧衣僧帽，颈挂佛珠。我曾见过刘斌昆饰了空，点佛灯要耍佛珠各式身段，精彩无比。李克昌配黄巢，勾红脸。但在江湖班看此戏，赵月忠演了空，侯双成配黄巢，仍勾黄脸，不失旧规。我虽看过江湖班戏不少，可是当时我年纪尚小，看戏程度十分幼稚，看不到“真、老、旧”的优点，真是如入宝山，空手而回，未免可惜。 王夫之云：“黄巢起而唐倾”，自有前因。《通鉴纪事本末》云：“唐僖宗乾符元年，春，正月，丁亥，翰林学士卢携上言，以为：'陛下初临大宝，宜深念黎元。国家之有百姓，如草木之有根柢，若秋冬培溉，则春夏滋荣。臣窃见关东去年旱灾，自虢至海，麦才半收，秋稼几无，冬菜至少。贫者硙蓬实为面，蓄槐叶为齑，或更衰羸，亦难收拾。常年不稔，则散之邻境。今所在皆饥，无所依投，坐守乡闾，待尽沟壑。其蠲免余税，实无可征。而州县以有上供及三司钱，督趋甚急，动加捶挞。虽撤屋伐木、雇妻鬻子，止可供所由酒食之费，未得至于府库也。”皇帝虽然同情，下诏停征。但“而有司竟不能行，徒为空文而已”。于是有王仙芝的造反。《旧唐书》云：“黄巢，曹州冤句人，本以贩盐为事。乾符中，仍岁凶荒，人饥为盗，河南尤甚。初，里人王仙芝、尚君长聚盗，起于濮阳。……黄巢、黄揆昆仲八人，率盗数千依让。月余，众至数万。……群盗推巢为王，号冲天大将军。”《资治通鉴》里说：“冤句人黄巢亦聚众数千人应仙芝。巢少与仙芝皆以贩私盐为事。巢善骑射，喜任侠，粗涉书传，屡举进士不第，遂为盗。与仙芝攻剽州县，横行山东，民之困于重敛者争归之。数月之间，众至数万。”当黄巢起兵之日，即杨和尚开刀之时，以后如何，不干我事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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