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韩刚中国画论解读(二十五)——元初士大夫论画(选)

 江山携手 2018-08-23

                                 元初士大夫论画(选)

元·钱选、李衎、刘因、赵孟頫

 

一  原文

(一)钱选

1.赵文敏画道于钱舜举,何以称士气:“隶体耳,画史能辨之,即可无翼而飞。不尔,便落邪道愈工愈远。然又有关:要得无求于世,不以赞毁挠怀。”吾尝举似画家,无不攒眉,谓此关难度,所以年年故步。(引自董其昌《容台集》)    2.赵子昂问钱舜举:“如何是士夫画舜举答:“隶家画也。”子昂:“然观之王维、李成、徐熙、李伯时,皆士夫之高尚,所画盖与物传神,尽其妙也。近世作士夫画者,其谬甚矣。”(引自《唐六如画谱》,见《佩文斋书画谱》卷十二)

 

(二)李衍

 1.画竹谱

文湖州授东坡诀云:“竹之始生,一寸之萌耳,而节叶具焉。自蜩腹蛇蚹,至于剑拔十寻者,生而有之也。今画竹者乃节节而为之,叶叶而累之,岂复有竹乎。故画竹必先得成竹于胸中,执笔熟视,乃见其所欲画者,急起从之,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如兔起鹘落,少纵则逝矣。”坡云:“与可之教予如此,予不能然也。夫既心识所以然而不能然者,内外不一,心手不相应,不学之过也。”且坡公尚以为不能然者,不学之过,况后之人乎?人徒知画竹者不在节节而为,叶叶而累,抑不思胸中成竹,从何而来?慕远贪高,逾级躐等,放弛情性,东抹西涂,便为脱去翰墨蹊径,得乎自然。故当一节一叶,措意于法度之中,时习不倦,真积力久,至于无学,自信胸中真有成竹,而后可以振笔直遂,以追其所见也。不然徒执笔熟视,将何所见而追之耶?苟能就规矩绳墨,则自无瑕类,何患乎不至哉!纵失于拘,久之犹可达于规矩绳墨之外,若遽放逸,则恐不复可入于规矩绳墨,而无所成矣。故学者必自法度中来始得之。(节选自李衎《竹谱详录》卷一《画竹谱》)

2.墨竹谱

墨竹位置一如画竹法,但竿节枝叶四者,若不由规矩,徒费工夫,终不能成画矣。凡濡墨有深浅,下笔有重轻,逆顺往来,须知去就浓淡粗细,便见荣枯。乃要叶叶着枝,枝枝着节。山谷云:“生枝不应节,乱叶无所归。”须一笔笔有生意,一面面得自然。四面团栾,枝叶活动,方为成竹。然古今作者虽多,得其门者或寡。不失之于简略,则失之于繁杂,或根竿颇佳而枝叶谬误,或位置稍当而向背乖方,或叶似刀截,或身如板束,粗俗狼藉,不可胜言。其间纵有稍异常流,仅能尽美,至于尽善,良恐未暇。独文湖州挺天纵之才,比生知之圣,笔如神助,妙合天成。驰骋于法度之中,逍遥于尘垢之外。纵心所欲不逾准绳,故一依其法,布列成图。庶后之学者不陷于俗恶,知所当务焉。(节选自李衎《竹谱详录》卷一《墨竹谱》)

 

(三)刘因

田景延写真诗序

 清苑田景延善写真,不惟极其形似,并与东坡所谓意思,朱文公所谓风神气韵之天者而得之。夫画形似可以力求,而意思与天者,必至于形似之极,而后可以心会焉。非形似之外,又有所谓意思与天者也。亦下学而上达也。予尝题一画卷云:“烟影天机灭没边,谁从毫末出清妍?画家也有清谈弊,到处南华一塔然。”此又可谓学景延不至者戒也。至元十二年三月望日容城刘某书。(刘因《静修先生集》卷之十九《序》

(四)赵孟頫

  1.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今人但知用笔纤细,傅色浓艳,便自为能手。殊不知古意既亏,百病横生,岂可观也。吾所作画,似乎简率,然识者知其近古,故以为佳。此可为知者道,不为不知者说也。(引自《清河书画舫》)

 2.宋人画人物不及唐人远甚。予刻意学唐人,殆欲尽去宋人笔墨。(引自《铁网珊瑚》)

 3.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

 4.桑苎未成鸿渐隐,丹青聊作虎头痴。久知图画非儿戏,到处云山是我师。(《松雪斋文集》卷五)

  5.余尝见卢楞伽罗汉像,最得西域人情态,故优入圣域。盖唐时京师多有西域人,耳目相接、语言相通故也。至五代王齐翰辈,虽善画,要与汉僧何异?余仕京师久,颇尝与天竺僧游,故于罗汉像自谓有得。此卷余十七年前作,粗有古意,未知观者以为何如也。(自题《红衣罗汉图》)

 6.吾自少好画水仙,日数十纸,皆不能臻其极。盖业有专工,而吾意所寓,辄欲写其似。若水仙、树石以至人物、牛马、虫鱼、肖翘之类,欲尽得其妙,岂可得哉!(引自《铁网珊瑚》)

 

二  译文

(一)钱选

1.赵孟頫问钱选绘画之道,什么是绘画中的“士气”?钱选回答:“就是隶体,画家如果能明辨隶体(或士气),所作之画就能不翼而飞(按:典出东晋著名画家顾恺之,喻指画作已达神妙境界。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卷五顾恺之传载:“曾以一厨画暂寄桓玄,皆其妙迹所珍秘者,封题之。玄开,其后取之,诳言不开,恺之不疑是窃去,直云画妙通神,变化飞去,犹人之登仙也”)。画家如果分不清什么是隶体,所作之画就会堕落到邪道中去,画得越工细就堕落得越远。然而其中也有紧要处:关键是要对世事没有贪欲,不要对赞扬与诋毁耿耿于怀。”我曾把这番话说给画家听,(他们)没有不皱眉头的,说这一关很难超越,所以年年原地踏步,没有长进。
    2.赵孟頫问钱选:“怎样才能算是士夫画?”钱选回答:“就是隶家画。”赵孟頫说:“对,看那王维、李成、徐熙、李公麟,都是高尚的士大夫,所作之画能传写物象神韵,曲尽其妙。近来那些作士夫画的,太荒谬了。”

 

(二)李衍

1.画竹谱

文同传授给苏轼画竹诀窍说:“竹子开始生长的时候,不过一寸左右的芽儿,而节与叶都有了。自蝉腹(蝉饮而不食,腹内清空,喻指竹心空)蛇蚹(蛇蜕皮,喻指竹脱壳)至像剑一样拔地而起,高七八十尺,生机是自然具有的。今天的作画者一节一节、一叶一叶地累积,哪里还有自然之竹呢?所以画竹必须要在胸中先有自然之竹,执笔默想成熟以后,胸中浮现出欲画意象,赶快奋笔径直画下去,以捕捉胸中意象,要迅速敏捷,就像兔子刚要逃跑,鹄就扑下去的一刹那间。”苏轼说:“文同教我要这样画。我虽然做不到,但心里明白为什么要这样画。既然心里知道为什么要这样画,却做不到,内心与外物不能合而为一,心手不能相应,是没有认真学习与训练的缘故。”苏轼尚且认为画不好竹是因为没认真学习与训练,何况后人呢?人们只知道画竹不应该一节一节、一叶一叶地累积,却不思考胸中成竹从何而来?好高骛远,越级超等,放纵性情,东涂西抹,便以为是脱去笔墨法度、程式,得于自然。所以应该将一节一叶纳入自古以来画竹的法度、程式之中,经常勤奋不倦地练习,真实积累工力,久而久之,就会达到圆满境界,自信胸中真有成竹,然后才可以奋笔径直画下去,以捕捉胸中意象。不然,只在那里执笔苦思默想,胸中空无,又用笔去表现什么呢?如果能遵循画竹的规矩、法度,就自然没有过失,哪里用得着担心达不到最高境界呢?即便开始时有拘谨的毛病,久而久之也可以达到超越规矩、法度的境界,如果一开始就追求放纵狂逸,就恐怕不能再去深入学习规矩、法度了,而最终无所成就。所以画竹必须从学习规矩、法度开始,才是正确的。

2.墨竹谱

墨竹构图与画竹法一致,但竹竿、竹节、竹枝、竹叶四者,如果不遵循规矩法度,白白浪费工夫,终究不能画好。凡是润泽墨色有深有浅,下笔有轻有重,有逆有顺,有往有来,一定要知道在使笔运墨的浓淡粗细中,便能见出(竹子的)茂盛和干枯。一叶一叶要生在竹枝上,一枝一枝要长在竹节上。黄庭坚说:“竹枝不生在竹节上,杂乱竹叶无所归依。”必须笔笔都有生机,面面皆得自然。四面围绕竹竿,枝叶活泼生动,画竹才算成功。然而,自古及今画竹者虽多,知道画竹门径诀窍的或许很少。不是画得太简略,就是画得太繁杂,有的竹根、竹竿画得很好但竹枝、竹叶画错了,有的位置(构图)较恰当但朝向有问题,有的竹叶画得像用刀切过似的,有的竹竿画得像板束过似的。粗俗杂乱不堪之处,说都说不完。其中即便有稍微比上述情况好点的,也只能做到尽美(当指竹画形态妍美),至于尽善(应指符合竹之自然生长规律),则远未达到。唯独文同禀承天赋才华,比肩生而知之的圣贤,下笔如有神助,所画之竹与自然之竹巧妙吻合。在法度之中驰骋,于尘垢之外逍遥,“从心所欲而不逾矩”(语出《论语·为政》)。所以我在这里一律依照文同画竹之程式、法度,排列成图。但愿后来的学习者不要陷于媚俗粗恶,知道画竹时什么方法是正确的。

 

(三)刘因

田景延写真诗序

河北省清苑县的田景延擅长人像写真,不仅仅形似毕肖,而且与苏轼所说“意思”,朱熹所说“风神气韵之天”都很吻合。绘画的形似方面可以通过努力训练获得,而“意思”与“天”只要在形似达到极致以后就可以领会到,而不是在形似之外,还有所谓“意思”与“天”,这也就是“下学而上达”(语出《论语·宪问》)的意思。我曾经在一幅画卷上题跋说:“烟光、云影与性灵隐没之际,是谁用笔墨表现了清新美好?画家也有清谈玄理的毛病,到处都是‘顿悟’、‘一超直入’的做法。”(见《静修先生集》卷九《米元章云烟迭嶂图》[二首])这又可以说是学田景延不到家的人应该引以为戒的。至元十二年(1275)三月容城刘因书。

 

(四)赵孟頫

1.作画贵在有高古意趣,如果没有高古意趣,虽然很工致也没有益处。今天的画家只知道用笔纤巧细致,着色浓丽鲜艳,便自以为是高手。哪里知道高古意趣既有亏欠,各种毛病就出来了,不值一看。我所作之画,看起来简略率意,然而有见识的人知道接近高古意趣,所以认为好。这些可以跟能理解领悟的人说,难以跟不能理解领悟的人讲。

2.宋代画家作人物画远远赶不上唐代画家。我(画人物)刻意向唐代画家学习,大概是想尽力去掉宋代画家的笔墨趣味。

 3.画石头要像书法中的飞白体,画树木要像书法中的篆籀法,画竹子还应该通晓书法中“永”字八法(包括侧、勒、努、、策、掠、啄、磔八种书法用笔)。如也有人能够领会到这一点,就必定知道书法、绘画之法本来相同。

4.农桑之事未做成,仕进之意渐隐没,绘画上暂时在称作“痴绝”的顾恺之身上找到了寄托。很早以前就知道了绘画不是玩笑与儿戏,自然山水中无处不在的云烟树石是我的老师。

5.我曾经见过唐代著名画家吴道子之弟子卢楞伽画的罗汉像,把西域人的神情姿态表现得最为恰当,所以足以与画圣吴道子媲美。大约是因为唐代京城有不少西域人,卢楞伽与他们成天耳目相接、语言相通(指彼此之间十分熟悉)的缘故。到五代王齐翰之流,虽然善画西域僧人,实质上画得与汉族和尚没什么区别。我长时间在京城做官,曾经与天竺僧人很有交往,所以自以为对画罗汉像颇有心得体会。这幅画是我十七年前画的,略有些高古意趣,不知道观赏这幅画的人会怎么看。

6.我从小喜欢画水仙,每天要画几十张纸,都不能达到神妙境界。大概是因为各行各业都有专门擅长,而我内心所寄寓的,则是看画得像不像水仙。如水仙、树石以及人物、牛马、虫鱼、飞虫等等题材,都想画得尽善尽美,哪里能做到呢?

 

三  解读   

元初士大夫论画表现出不同于北宋中后期以来的特点,喻示着画学符合时代需要的新变,以钱选(1239-1302,湖州[今浙江吴兴]人,字舜举,号玉潭等,别号习懒翁等,南宋景定间[1260-1264]乡贡进士。擅画,人物、山水、花鸟兼工。人物师法李公麟,花卉法赵昌,山水法赵令穰,青绿山水法赵伯驹。参取多家,富于创新。倡言作画要有“士气”,赵孟頫曾向他请教画学)、李衎(1245-1320,字仲宾,号息斋道人,蓟丘[今北京市]人,晚年寓居维扬[今江苏扬州]。皇庆元年[1312]为吏部尚书,拜集贤殿大学士,卒后追封蓟国公,谥“文简”。工画枯木竹石。尤善画竹,墨竹与双钩竹俱佳,当时与赵孟頫、高克恭并称而三。著有《竹谱详录》,为其生平画竹经验总结,亦为后来画竹者津梁)、刘因1249-1293,字梦吉,号静修,容城[今河北徐水县]人。至元十九年[1282]应召为承德郎、右赞善大夫,卒后追赠翰林学士资政大夫上护军,追封“容城郡公”,谥“文靖”,为元代著名理学家、诗人,著有《静修集》)、赵孟頫(1254-1322,字子昂,号松雪道人,中年曾署孟俯。吴兴(今浙江湖州)人,宋太祖赵匡胤十一世孙。元初著名书法家、画家、诗人。至元二十五年[1288]官集贤直学士,历官济南路总管府事、翰林学士承旨、荣禄大夫,卒赠江浙中书省平章政事、魏国公,谥“文敏”。著有《松雪斋文集》等。博学多才,书法、绘画、金石律吕、鉴赏诸艺皆精,尤以书画双绝著称。开创元代新画风,有“元人冠冕”之称)等论画为代表,他们均为宋末元初士大夫,画史归入元代。

其一,北宋中后期由于文同、苏轼、米芾等文士实践并大力提倡、推动,“文人画”(又称“墨戏”、“水墨之戏”等)兴起,反对规矩、法度、形似、工夫(如苏轼说:“论画以形似,见与儿童邻”、“高人岂学画,用笔乃在天”等),强调“画者,文之极也”(南宋邓椿《画继》卷九《杂说·论远》)、“绘事之妙……与诗人相表里焉”(《宣和画谱》卷十五《花鸟叙论》)、“多与文人才士思致相合”(《宣和画谱》卷三曹仲元条)等,这些“文人画”观念、深刻影响到徽宗、钦宗及南宋诸朝画苑,影响、改变着画院内外画风。宋末,蒙古族入主中原,国号大元,1279年灭南宋。元初文化艺术观念发生了巨大变化,表现在画学上即是批评“文人画”实践与理论,强调规矩、法度、程式、工夫及“下学而上达”等,如李衎说:“且坡公尚以为不能然者,不学之过,况后之人乎……苟能就规矩绳墨,则自无瑕类,何患乎不至哉……故学者必自法度中来始得之”、“若不由规矩,徒费工夫,终不能成画矣”,刘因说:“而意思与天者,必至于形似之极,而后可以心会焉”,赵孟頫说:“而吾意所寓,辄欲写其似”,等等。

其二,有“元人冠冕”之称的赵孟頫明确提出“复古”理论是对中国画论史的重要创新性贡献:“作画贵有古意,若无古意,虽工无益……殊不知古意既亏,百病横生,岂可观也”。其“复古”指超越宋代上溯唐代及以前:“予刻意学唐人,殆欲尽去宋人笔墨”,这或可称之为“隔代继承”,为之后至清末的“复古”定下了基调,如明初“浙派”放弃元代而溯源南宋,明中期“吴门画派”放弃“浙派”溯源元代黄公望、王蒙等,明末董其昌放弃“吴门画派”、“浙派”溯源元四家、二米、董巨、王维等,清初“四王”中王时敏、王原祁主要学“元四家”尤其是黄公望等,与现在所谓“继承传统”不太一样(现在的“继承传统”意为继承过去的所有传统,不存在隔代的问题)。值得注意的是,赵孟頫之前的画家虽也非常强调学习传统,但并不刻意强调隔代学习,如顾恺之《魏晋胜流画赞》一文即是他临摹之前名家名作的经验总结;吴道子画师张僧繇;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云王维画“涉古今”;北宋郭若虚《图画见闻志》载荆浩“语人曰:“吴道子画山水,有笔而无墨;项容有墨而无笔。吾当采二子之所长,成一家之体”,载董源“善画山水,水墨类王维,著色如李思训”,“二米”始学唐人,后上溯六朝、秦汉及以前,等等,此又可见出赵孟頫“复古”之特色与创新处。

其三,赵孟頫问画道于钱选时,有关“士气”、“士夫画”、“隶体”(何谓“隶体”学术界有争议,主要有两种观点:一是认为“隶家”即“戾家”,亦即外行画家[如启功、万青屴等];二是认为“隶体”即“士气”[如伍蠡甫等],综合考察上文两段赵孟頫、钱选对话,笔者认为第二种观点更可取)等的对话富有画论创新意义。赵孟頫、钱选认为“士气”即“隶体”即“士夫画”,要求“与物传神,尽其妙”,而做到这一点的关键是“无求于世,不以赞毁挠怀”。进一步发展、深化了苏轼观士人画,如阅天下马,取其意气所到”之“士人画”观念(苏轼“士人画”侧重于对画作的要求,钱选、赵孟頫则侧重于对创作主体内心世界的要求,二者之间有一个从外到内、由表象到本质之转变)

其四,赵孟頫明确提出“以书入画”具有创新性意义:“石如飞白木如籀,写竹还应八法通。若也有人能会此,须知书画本来同。”这实际上是对前此相关实践、理论的进一步发扬,如北宋文同、苏轼、米芾等“文人画”开启者不但是大书法家,而且所实践的“墨戏”或“水墨之戏”,从现存作品(如苏轼《古木竹石图》、米芾《珊瑚笔架图》等)看,也是以他们擅长的行草笔法为主要特征的,如黄宾虹说:“苏、米崛起,书法入画,为士夫画,始有雅格”、“宋之东坡、元章,世称苏米,全以书法用笔用墨透入画中,与唐人迥异”、“苏、米直能以书法引证画法之用笔,开后人不传之秘”(均见南羽编著《黄宾虹谈艺录》),进而,还可以将“引书入画”上溯至盛唐吴道子,甚至南朝梁张僧繇,如唐张彦远《历代名画记·论顾陆张吴用笔》:“张僧繇点曳研拂,依卫夫人《笔阵图》,一点一画,别是一巧,钩戟利剑森森然,又知书画用笔同矣。国朝吴道玄,古今独步,前不见顾、陆,后无来者,授笔法于张旭,此又知书画用笔同矣。”因为,虽然苏、米、道子、僧繇们并没有像赵孟頫那样在理论上明确提出“引书入画”的主张,但毕竟他们已经有着丰富的实践经验了。赵孟頫之后,“以书入画”逐渐成为流行观念与画家的自觉追求,如元代柯九思亦云:“写(竹)干用篆法,枝用草书法,写叶用八分法,或用鲁公撇笔法,木石用折钗股、屋漏痕之遗意”(元徐显《稗史集传·柯九思》);董其昌《画旨》云:“士人作画,当以草隶奇字之法为之。树如屈铁,山如画沙,绝去甜熟蹊径,乃为士气”;八大山人在六十八岁时所作《书法山水册》之五上题云:“昔吴道元(玄)学书于张颠、贺老,不成,退,画法益工,可知画法兼之书法”,在《书法山水册》之八上题云:“画法董北苑已,更临北海书一段于后,以示书法兼之画法”;《郑板桥题画兰竹》云:“酉北善画,不画,而以画之关纽透入于书;燮又以书之关纽透入于画,吾两人当相视而笑也”;等等。

(该文发表于《中国书画报》2015年6月20日、24日,7月22日第五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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