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奉旨填词柳三变,谁懂我的潦倒,谁又知我的骄傲

 昵称58977204 2018-08-24

世间曾有一个白衣公子,一身白衣,衣袂翩跹,他叫柳永。一步踏尽一树白,一桥轻雨一伞开,一梦黄粱一壶酒,一身白衣一生裁。

城门深雨中有过他独自徘徊的身影,烟花巷陌里有过他匆匆的脚步。“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他的笔墨奉旨而挥,又何堪旁人多置一言?自命风流,倚红偎翠,流连花街柳巷的背后,究竟是怎样的他?

柳永生于官宦世家,家中父兄叔父上上下下都是进士出身,世代做官,而他却折于此,年近半百才被堪堪赐个“进士”之名。柳永实则是个很有才情的人,考个进士是件唾手可得的事,可为什么却落得如此呢?起先几次他是根本没把科举考试放在眼里,自信满满,结果当然是不如人意得落榜了。年少轻狂的他,不满这个结果,由着性子写了首《鹤冲天》发发牢骚,曰:

“黄金榜上,偶失龙头望。

明代暂遗贤,如何向?

未遂风云便,争不恣狂荡,何须论得丧。

才子词人,自是白衣卿相。

烟花巷陌,依约丹青屏障。

幸有意中人,堪寻访。

且恁偎红倚翠,风流事、平生畅。

青春都一晌。忍把浮名,换了浅斟低唱。”

而这首即兴而来的《鹤冲天》,却断送了他的仕途。在他后来的一次科举中,本已中榜,但总所周知进士是要皇帝亲自审阅,御笔批准的。宋仁宗看到这柳永的名字,就将他的名字在中榜名单里抹去了,原来他早先听闻了柳永的那首《鹤冲天》,对此很不满,旁批道:“且去浅斟低唱,何要浮名?”

后又有圣谕道:“任作白衣卿相,风前月下填词。”他倒也乐得其所(至少表面上是这样吧),自称“奉旨填词柳三变”。呵,奉旨填词,当真古今第一人!他开始不再对科举报以希望,日日流连烟花巷陌,与名妓为友,靠填词为生,研究创作着“柳词”。从现在流传下的柳词中也可看到,他写城市的纸醉金迷和市井生活,他也写落魄江湖的忧伤与无奈,然而他写的更多的是风尘女子的幽怨情思。他的词独成一派,是宋词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再没有另一个人能像他这样叛逆,这样不羁,这样真实。

或许历史上对他更多的是嘲讽,是不屑,是骂声,说他是被娼妓包养才得以生存的“才子”,我不否认,事实的确如此,但是他同时也是一个突破,他是那个时代真正尊重风尘女子的人,他为她们写词,她们也愿意千金买他一词以抬高身价,两相情愿,世人何必多置一言?

他是真正懂得她们的人,而她们,也是真正懂他的人。人生得知己,还需求何?何必在意世人的眼光呢,做自己,写我的词就好了。

他是个真的能不在乎世俗言论,打破陈规,活出自我的人,皇帝老儿不让我做官,这官我不做了便是,我且写我的词去;倘若真去做了那劳什子官,浮名利禄怕是要遮了我的眼,浊了我的墨,这金碧辉煌,漫卷珠帘,又如何让我的笔惊艳?!

有人说过:文人的风骨是这世界上最令人觉得不可思议的东西之一,极为软弱却坚韧。柳永啊,就是这样的一个文人。在这尘世间最不堪、最污浊的烟花之地,他日日纵情,夜夜笙歌,写出来的词却越发动人,更多的歌妓慕名而求他一词——他是真正能写出她们这些风尘女子心声的人啊!

最难得的是,这烟花之地鱼龙混杂,总有些糜烂不堪吧,却丝毫没能改变他的笔调,不减一丝灵气,自然雅致,笔下的景色秀美、人物鲜活。写他想写的词,不流于世俗——“呵,功名利禄,不如对酒当歌长亭晚”;做他想做的人,不拘于世俗——“风尘女子怎么了,我与她们为伍怎么了,我过我的日子,管你们什么事”。他超越了时代,他的词中隐约可见现代人都难能做到的“平等”。

也正是因为他的这种对歌妓的尊重,使得他和众多名妓结下情义。柳永万年穷愁潦倒,死时一贫如洗,是这些歌女凑份子将他安葬。柳永出殡时半城缟素,一片哀声,满城的歌妓都赶来来送他一程。谁说歌女无情呢?

一身白衣一生裁,“白衣卿相”柳永满足了人们对于古代风流公子的全部念想。好像这历史上必须出现这样的一个人,白衣翩跹,多才善词,风流多情,思想前卫,拥有不羁的灵魂和叛逆精神。这历史上啊,必须得有这样一个富有奇幻色彩的男子,这样的历史才是圆满的,是值得人们去遐想去追思的,若是缺了柳永,那将会多么的遗憾。

可是,这对于他个人来说呢?其实也是极其不幸的吧。柳永并不是生来就厌弃浮名,不逐利禄,相反的,他本来是想继承家业,做个好官,即使在仕途上失意了,也没有放弃,一次又一次地赴考。可是现实如何呢?现实告诉他“就因为你写了那篇《鹤冲天》啊,冒犯了圣上,你这辈子算是完了。”

他一开始并不相信,但渐渐地,他考了一次又一次,他的年龄越来越大了,失落,潦倒,疲倦,用我们现代人的词汇来讲,就是“心累”了啊,他不想再去将时间浪费在功名上,且去填词吧!知道自己这辈子怕是和仕途无缘了,便略带自欺欺人得告诉自己,功名利禄算什么,不如对酒当歌,鼓琴唱词,纵情人生来的自在。他那么全心全意德投入词作,恐怕也是有点逃避的意味吧。当然这些应该只是他早年轻狂时略带赌气意味的想法,但渐渐地,他是真的喜欢这种生活,恣意弄情,羁旅天涯。

是否成就一个文人,就必定要历尽磨难?只有在一生郁郁不得志的潦倒失意下,他才能寄情风月,写出《雨霖铃》《凤栖梧》这样凄美的词作,才能写出“多情自古伤离别,更那堪,冷落清秋节”“衣带渐宽终不悔,为伊消得人憔悴”这样的千古名句?或许吧,柳永的一生就是一段传奇,但又仅是这浩瀚历史上的一道渺小风景,风景再美,又有多少人愿意为之驻足呢。征途中的人们,只是这道风景的匆匆过客,而柳永,便如他笔下所言“应是良辰好景虚设,便纵有千种风情,更与何人说?”

悠长而又寂寥的雨巷啊,梨花满树,他撑着油纸伞,赏这绵绵细雨,青石古井;又或是醉卧温柔乡,将功名都做黄粱一梦;最终,用自己的生命去成全一段传奇。

文 | 南隹(三度平台签约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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