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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古城大同起和阳街那座精美的九龙壁，多数大同人都知道，它原来是明朝代王府门前的照壁。对大同历史了解更多一些的人则知道,代王府是明朝开国皇帝明太祖朱元璋的第十三个儿子朱桂的王府，是在辽金两朝西京国子监、元代大同县学、明初大同府学的基础上扩建改建的。大同作为秦汉名郡，北魏京华，辽金陪都，明清重镇，两千多年来保留下来的地上文物古迹众多，而做为王府遗迹留存至今的却只有这一处。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只有这座全国最大的九龙壁，做为代王府建筑的一部分完整地保留至今。还有一处遗迹，就是代王府的后墙，位于今天的仁和美街东端南侧，如今也只剩下三四十米长的一段夯土墙了。六百载代王府，历经岁月沧桑，如今留给人们的除了这座金碧辉煌的九龙壁和北端的残垣断壁，就剩下皇城街、东华门、西华门、正殿街、后宰门等令人遐想的街名和王府周边的大致轮廓了。而代王府的历代主人和他们的后裔，更是随着历史的脚步逐渐淡出人们的视线，曾经的荣华富贵早已成为过眼烟云。随着昔日王府的殿宇楼阁灰飞烟灭，府路禁道变成寻常巷陌，曾经贵为国姓的朱氏也沦为了普通百姓的一族。 代王府的第一代主人是朱元璋的第十三个儿子，名叫朱桂。朱桂生于明洪武七年（1374年）七月，比他的四哥永乐皇帝朱棣小十四岁。兄弟二人娶的都是明朝开国大将徐达的女儿。所以，朱桂与朱棣既是兄弟，又是连襟，关系更亲密于其他兄弟，这也许是这位代王后来在大同任藩王期间，横行乡里，称霸一方，甚至敢于对抗皇帝的重要原因。朱桂与蜀王朱椿、谷王朱橞为同母所生，母亲是朱元璋的郭惠妃。洪武十一年（1378年），年仅四岁的朱桂被封为豫王，洪武二十四年（1391年）又被改封为代王。第二年(1392年)十月二十五日，十八岁的朱桂就藩大同，正式就任驻大同的代王，成为代王府的第一代主人，并在大同度过了他余下的五十余年人生。朱元璋在推翻元朝统治建立明朝政权后，一方面大肆杀戮功臣，改组中央机构，另一方面，先后大封他的二十几个皇子为藩王，给他们以厚禄。 对一些年龄稍长一些的皇子则授之以兵权，分别让他 们驻守于内陆重镇或者是边塞要冲，任命他们战时率领大军出发征讨，平时则负责军屯戍边。而且这些藩王也做为皇帝的代表和耳目，监督地方官员的一举一动，左右和影响地方政权。这样，朱元璋利用自己的儿子们分驻各地掌握军事大权，既可以做为朝廷的支柱，天子的屏藩，又可以遥控地方，镇压异己力量，巩固朱明王朝的一统江山。朱桂出生时，明王朝已经建立七年，可以说他是在相对和平的环境下长大的。与他的父亲朱元璋和几位年长一些的皇兄相比，朱桂没有经历过战乱年代艰苦生活的磨练，更没有经过带兵打仗的军旅生涯的考验。明朝建立初期，他的父皇忙于剿灭元朝残余势力，整肃朝纲，剪除异己，没有多少时间教育培养朱桂等一些年少的皇子。而且朱桂性格暴躁，就藩大同以后，不仅无所作为，反而骄横跋扈，为害百姓，纵戮取财，做为皇子和一代王爷却在大同留下了不好的名声。 按照明朝规定，分驻各地的藩王支出由朝廷按例供给，并由朝廷配备护卫军，少则三千，多则一万八千人。朱桂在大同就任藩王后，因朝廷供给粮饷路途遥远，运送艰难，朱元璋下旨令朱桂在大同屯田生产，以缓解明朝建立之初的经济困难，减轻地方财政的负担。朱元璋还于第二年颁诏，令朱桂率领朝廷给他配备的护卫兵出塞，接受他的哥哥晋王的节制调遣，参与对元朝蒙古族残部的作战，维护山西北部边疆一带的安定。朱元璋去世时，因太子朱标早逝，便把皇位传给了皇太孙朱允炆，就是后来在朱棣发动靖难之役中失踪的建文皇帝。建文帝即位后，为了稳固自己的统治，采纳文官大臣的建议，对一些掌握重兵的叔父藩王进行削藩，朱桂也曾被削去藩王封号。按照《明史· 诸王列传》记载，“桂性暴，建文时，以罪废为庶人”。 实际上，这还是建文帝对他的这位叔父进行削藩找的个借口。等到朱棣从他的侄子手中夺得皇位，登上皇帝宝座之后不久，便恢复了朱桂的藩王封号和爵位，不过却赐信警告他“闻弟纵戮取财，国人甚苦，告者数矣，且王独不记建文时耶？”但朱桂并没有多少收敛，擅自役使军队和老百姓，从民间搜刮财物。朱桂的王妃自恃姐姐是当朝皇后，自己又是开国大将徐达的女儿，在代王府中骄横妒忌，有一次无故将朱桂的两位侍女用漆涂成瘌痢头取乐。永乐皇帝得知后，看在老丈人徐达的面子上才没有降罪于她。可朱桂并不怎么喜欢这位徐王妃，永乐皇帝便敕令他好生看待。上了些岁数以后，朱桂仍然不守本分，常常带着几个不学无术的儿子，身着便装游荡于街市之中，衣袖中暗藏锤斧，随意袭击路人，成了大同的一害。朱桂有几个儿子也纵容下属，滥杀无辜。后来，朱桂父子们的恶行引起了公愤，屡屡有人上告至朝廷，永乐皇帝才不得不下旨，罗列了他的三十二条罪状，召他入朝，接受处罚。 但朱桂并没有把这位皇兄和连襟的圣旨放在眼里，抗旨不去。永乐帝再次下诏他才迟迟动身，惹恼了永乐皇帝，责令他中途返回，革除了他的三营护卫军和官属，直到永乐十六年（1418年）才又恢复。朱桂死于明正统十一年（1446年），终年七十一岁，死后葬在大同东北十里的采凉山。第一代代王朱桂死后，代王的封号由他的后世子孙们承嗣。根据《明史· 诸王世表》记载，明朝建立后，宗人府对诸王世系后代起名字作了统一规定。代王后代均以三字起名，按照“逊仕成聪俊，充廷鼐鼎彝，传贻连秀郁，炳耀壮洪基”的顺序起第二个字，再按照“火土金水木”的顺序起带这一偏旁的字为第三个字。这样，一看名字便知道世系辈分。朱桂先后生有十一个儿子，长子朱逊煓立为世子后早逝，死后追封谥号为“代戾王”。真正继承朱桂代王封号的是朱桂的孙子代隐王朱仕壥。直到明朝末年1644年李自成攻占大同时，最后一位代王朱传齌、世子朱贻埄父子被农民起义军满门抄斩。按照清顺治时期胡文烨所撰《云中郡志》卷二记载，在大同府先后承嗣代王封号的朱元璋后代有十四位。而代王后代用于起名的五言句二十个字只用到了第十二个字“贻”字，大明王朝的统治便在内外交困中土崩瓦解了。 尽管朱桂在就任第一代代王的五十年间，横行大同，欺压百姓，对抗皇帝，但他的后人随着在大同出生、定居，或封王、入仕、从军，或行医、从文，其中也不乏有所作为，造福桑梓者。朱桂的长子被册封为世子继承代王王位，其余有九个儿子被封为郡王，各有封号。他们有的世居大同，有的后来迁徙到山西其他府县。朱桂的二子被封为广灵王，他从小喜爱文学，深受永乐皇帝的喜爱，赐给他御符金牌，召他入宫觐见。永乐帝还命人打开宫中藏书的秘阁，恩准他遍览所藏古今典籍。当时还是东宫太子的明仁宗朱高炽召见了广灵王，二人见面相叙叔伯兄弟之礼，对他赏赐甚厚。广灵王的三子被封为镇国将军，号“务学翁”。他继承了父亲好学的家风，弘治八年（1495年）用御赐的书籍在大同开设了一所“务学书院”，招收学子，传承文化。朱桂的三子被封为潞城王，明张钦所编《大同府志》称他“向学好贤，工辞赋，善大书”，有明一代，大同府县许多寺庙商号的匾额为潞城王所书，潞城王府的大字书法也成了家传。今天我们还能看到的善化寺天王殿后门门头上方的巨匾“威德護世”四个大字就是第五代潞城王朱俊棱所书。朱桂的五子被封为襄垣王，襄垣王一家可以称得上是文学之家。襄垣王于天顺五年（1454年）迁徙到蒲州（今运城永济），因初到异地，思乡思亲心切，写了一篇《思亲篇》的文章，词情悲切，颇为感人，流传回大同后被广为传颂。襄垣王的后代也大多擅于文章辞赋，其玄孙朱俊噤博学而不慕名利，远离闹市住在蒲州五姓湖畔，自取名号“芦花散人”，有《佩兰集》传世。朱桂的六子朱逊烇被封为灵丘王，《大同府志》称他“好学工诗，尤善医”。 灵丘王有《云溪稿》诗集传世，而且精通医术。有一年大同地区闹瘟疫，朱逊烇以他的医术和药剂，救活了无数的百姓。天顺五年（1454年）灵丘王迁徙到山西绛州。承嗣他灵丘王封号的儿子、孙子、曾孙三人都因孝行而先后受到政府的表彰。代王府的后代子孙们还常常捐资建设和修缮大同的寺庙道观楼阁。据史书记载，大同城内和附近有十多处寺庙道观是代王府、郡王府和他们的后代出资建设或修缮的。如现存的上下华严寺、善化寺、东关华严寺、鼓楼东街关帝庙以及已经倾圮消失的县衙旁东岳庙、北街玉皇阁、南街七佛寺、操场城玉虚观、东瓮城五岳庙、东门外玄都观（曹夫楼）、北街的府城隍庙等等。这些寺庙里的碑文有的是代王府宗室所撰写镌刻，有的则记载了他们出资的情况。现在我们还能看到的华严寺大雄宝殿和薄伽教藏殿前月台上、善化寺三圣殿殿内以及关帝庙大殿外墙、东关华严寺、观音堂院内、曹夫楼遗址的石碑上还都可以看到相关的记载。代王府的后人中，既有忠烈，也出现过叛臣。 嘉靖二十四年（1545年）代隐王第五子受封的和川王府奉国将军朱充灼与应州白莲教勾结，密谋联络蒙古部落小王子，引蒙古军入同，杀掉代王朱充耀，攻占雁门关，夺取平阳府（今临汾），然后自立为王。朱充灼派人用火箭焚烧了大同城内的五六个草料场，又派懂蒙古语的下属携带给蒙古小王子的密信，企图越过边墙关口，给蒙古军送信，约蒙古军入境配合起事，结果中途被明军巡逻兵丁抓获而东窗事发。朱充灼被捕后押解至京，“赐死，焚其尸”，与其关联的一干人也被治罪。 明朝末期李自成张献忠领导的农民起义对明朝皇室分封在各地的藩王及其后人也给予了无情的镇压。兰州的肃王、太原的晋王、西安的秦王等，或被俘或被杀，大同代王一宗也未能幸免。李自成率领的农民起义军进攻北京途经大同时对大同进行围攻，代王朱传齌捐出府库物资军械，派出护卫军与大同驻军一起进行抵抗，城破被俘后宁死不降，最后与他的王位继承人世子朱贻埄一起父子合家被杀，代王府也被农民起义军占领进驻。据传，李自成率大军走后，留守的起义军在代王府内起灶做饭时，不慎引发大火，辉煌近二百五十载的代王府变成了一片灰烬。而位于进攻北京必经之路旁采凉山、马铺山南原的朱氏历代代王陵寝以及地面建筑，也难逃农民起义军之手，或被拆或被焚。代王府从清代开始，逐渐为民居所占，直到我们今天所能看到的模样。而埋葬历代代王的十余座王陵，历经三百六十多年的人为破坏和风侵雨蚀，如今已荡然无存，只剩下萋萋荒草和东坟、西坟、三府坟等一些村名。代王府在大同的朱氏后人如果还在，今天也只能感叹历史的无情了。刘文丰写于2009年中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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