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钟扬:将生命献给种子

 长白山6666 2018-08-27

钟扬:将生命献给种子

钱敏 《 人民周刊 》(2018年第9期

    “一个基因可以拯救一个国家,一粒种子可以造福万千苍生。”这是复旦大学研究生院院长、生命科学学院教授,西藏大学教授钟扬生前时常挂在嘴边的话。作为中国植物学家,钟扬立誓要为祖国守护植物基因宝库。短短一生,胸怀科技报国志,钟扬带领团队取得了一系列重要创新成果。

    2018年3月29日,中宣部向全社会发布钟扬先进事迹,追授他“时代楷模”的称号。

    这次,他“爽约”了

    2017年9月25日清晨5点多,在为民族地区干部授课的出差途中,钟扬遭遇车祸,年仅53岁的生命被永远定格。53岁,一个科技工作者多么黄金的年龄!

    两年前,病榻上的钟扬希望再给他10年,终究未能如愿。16年来,在援藏路上走了多少遭,遇了多少惊魂一刻!就是两年前生日当天的脑溢血那么凶险,不都还“死里逃生”了吗?今天,在一条平坦的马路上,怎么?

    “我和钟扬一起走过33年,共同经历过很多风雨,唯独没考虑过生离死别。我一直觉得钟扬没理由走,因为我们上有4位80多岁的老人,下有一双未成年的儿子……”29日的追悼会上,妻子张晓艳悲难自抑。

    按照既定行程,钟扬25日晚将回上海,28日将去西藏。可现在,他却冰冷地躺在宁夏,哪儿也去不了。“科创的事我回来给你谈,周末愉快!”这是23日钟扬给大儿子云杉发的微信,没想到,这个约定竟再也无法兑现。“老爸,你终于可以回家休息了。”

    向来守信的老爸这次“爽约”了。不仅对儿子,他对好多人都“爽约”了。

    关于孩子的培养,他和妻子曾有一个约定:“我确实不是很擅长带孩子,孩子15岁以前,你就多管一点;15岁以后交给我来管。”半个月前,双胞胎儿子刚过完15岁生日;

    出事头天晚上12点,他还在和复旦大学研究生院副院长楚永全联系,约定26日给支部上党课的事,计划讲如何学习黄大年同志的先进事迹;

    去世前不久,他到西藏墨脱最偏远的背崩乡上钞希望小学,为那里160多名门巴族学生做科普讲座。看到学校破败,他当即决定捐出10万元,校长拒绝了,但邀请他常去,“带来科学的火种”,他毫不犹豫答应了;

    2017年,他的第一位藏族博士生扎西次仁加入自治区高原生物研究所西藏种质资源库,成为资源库首位主任。他特别支持,还约定在这个种质资源库9月“开张”后,为团队讲课指导;

    他还想为每一个民族都培养一名博士生,还想为上海种植一片红树林……如今,这一切他都无法亲自去实现了。

    700多个花圈从告别大厅一直延伸出去,铺满整个广场。从全国各地自发赶去送行的人不计其数,甚至有人从日本专程赶来。“雪域十六载,援藏报国,胸怀西部,常在路上;风华五三秋,崇德育人,桃李天下,播种未来。”几十字的悼词道不尽钟扬光辉的一生。

    情系雪域高原

    1979年,15岁的钟扬考入中科大少年班,学了最难的无线电。毕业后,钟扬被分配到中科院武汉植物研究所,有机会和并不熟悉的植物打交道。从门外汉到专家,这难不倒勤奋又聪慧的他,33岁时钟扬当上了研究所副所长。2000年,应陈家宽教授之邀,钟扬放弃副局级职务及一切待遇,化身复旦大学生命科学学院一名普通教授。不为名利所动的他,这回可以专心做钟爱的植物学研究了。

    钟扬深知,青藏高原是国际生物多样性热点地区,有将近6000个高等植物物种,包括1000多个特有种,西藏还有许多没有被探索的地方,料想到这样的地方去收集种子很可能有特殊的意义。“最好的植物学研究,一定不是坐在办公室里做出来的。”2001年,钟扬开始到西藏大学兼任教授,开启了每年100多个来回的“空中飞人”模式。

    野外考察时,钟扬总和学生们一起,身先士卒。“他血压高,身材又胖,刚到西藏时高原反应特别厉害,头晕、恶心、无力、腹泻,但他从不抱怨。每天清晨出门,为了把包里的空间尽量省下来装采样,他就只带两个面包、一袋榨菜、一瓶矿泉水,几乎天天如此。”扎西次仁回忆。十几年间,钟扬的团队在雪域高原跋山涉水,克服高原反应、极端寒冷等常人难以想象的困难,收集了上千种植物的4000万颗种子,这些种子占到西藏特有植物的1/5,填补了世界种质资源库没有西藏种子的空白。他们采集的高原香柏已提取出抗癌成分;他们寻获了中国自己的“植物界小白鼠”——拟南芥;他们在海拔6000米的地方采集到种子植物鼠曲雪兔子,刷新了中国植物学家采样的最高高度……

    将生死置之度外的钟扬被藏族同胞亲切称为“钟大胆”,他还有一个藏族名字索朗顿珠,是“有福德、事业有成”的意思。不仅希望在种子科研上有所突破,他还希望在“种子”教育上有所作为。刚到西藏,他发现这里的植物学教育一穷二白。凭着一股子韧劲,他帮助西藏大学成功申请生态学硕士点、博士点,生态学科去年还入选国家“双一流”建设学科名单。同时,他还为西藏培养了第一位藏族植物学博士,带出了自治区第一个生物学教育部创新团队,填补了西藏博士教育的空白。

    用生命“播种未来”

    “钟扬,我从认识你的那天起就知道,你的人生属于科学、属于国家、属于人类。”身为同济大学生命科学学院教授的妻子对他太过了解。

    从2001年起,钟扬坚持10年自主进藏开展科研,2010年起更连续申请成为中组部第六、七、八三批援藏干部。其实援藏之初,钟扬想的只是为青藏高原盘点植物“家底”。但后来他慢慢认识到,青藏高原需要的不仅仅是一位生物学家,它更需要一位教育工作者。他决定,将科研的种子播撒在藏族学生的心中。再后来,他有了更宏大的目标,他要在这里把学科带到新的高度。

    2015年的脑溢血给了钟扬一记棒喝,所有人都以为他可以停下来歇一歇了。没想到半年多后,不顾医生的“禁令”,他又去了西藏。不但去了,他还申请了第三次援藏。“西藏大学的第一批人才队伍已经建起来了,能不去吗?”明知劝阻无望,妻子还是想试试,毕竟常年奔波劳累,每天只睡三小时的他太累了。“现在是藏大的关键时期,就像人爬到半山腰,容易滑下来。”喜欢喝酒的他戒得了酒,却无论如何戒不了进藏。

    为了将科研的种子从小根植孩子们心中,钟扬还始终关注着下一代。“科学知识、精神和思维要从小培养,现在让孩子们多一点兴趣,说不定今后就多出几个科学家。”多年来,钟扬以巨大的热情投身科普教育。他还将小儿子云实送入上海的西藏班,希望他有一天能继承自己的事业。

    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如今,钟扬培养的少数民族学生已遍布西藏、新疆、青海、甘肃、宁夏、内蒙古、云南等多个西部省份,不少已成长为科研带头人。扎西次仁说:“很多人问我,钟扬老师给我们留下了什么。我只有一个回答——‘种子精神’。给种子一点温度和水分,它会依靠自己的力量从土地里迸发出来,当它长成参天大树,它再将自己的种子播撒到其他的角落。”

    “任何生命都有其结束的一天,但我毫不畏惧,因为我的学生会将科学探索之路延续,而我们采集的种子,也许会在几百年后的某一天生根发芽,到那时,不知会完成多少人的梦想。”生前录制的纪录片《播种未来》里,钟扬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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