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裁判所〔英国〕王尔德

 陡势横桥108 2018-08-27

裁判所里寂静无声。人裸着身体来到上帝面前。上帝打开了人的生命簿。上帝对人说:“你一生都做坏事,对那些需要救济的人你表示残酷;对那些急需帮助的人,你表示凶狠和无情;贫穷的人向你求助,你不去听他们;你不理睬我那些受苦的人的哀叫声。你将遗产据为己有,你把狐狸放进邻人的葡萄园。你夺去小孩们的面包,拿给狗吃,我那些大麻疯病人居住在沼地上,过着和睦的生活,赞美着我,你却把他们赶到大路上;我用土造出你来,可是你却使我的土地上流着无辜者的血。”

人回答说:“我的确做过这些事情。”

上帝又打开了人的生命薄。上帝对人说:“你一生都做坏事:我显示出来的'',你追求它:我隐藏着的''你却毫不注意。你房间的墙壁上绘满了图像,你听见笛声就从你放荡的床上起来。你筑了七个祭坛来奉祀我所受的罪孽,你吃了不应当吃的东西,你衣服上绣着三个耻辱的记号。你崇拜的不是能够久存的金或银的偶像,却是会死去的肉身。你用香膏涂在他们的头发上,又放了白榴在他们的手中。你用蕃红花擦他们的脚,又在他们面前铺上地毯。你用锑粉①染他们的眼皮,用没药②擦他们的身体。你在他们面前鞠躬到地,你把你的偶像的宝座放在太阳里。你给太阳看见你的丑行,给月亮看见你的疯狂。”

人回答说:“我的确做过这些事情。”

上帝又打开了人的生命薄。上帝对人说:“你一生都做坏事,你以恶报善,用侵害报答仁慈。你弄伤抚养你的双手,你轻视给你吃奶的乳房。叫向你讨水喝的人忍渴而去,亡命的人晚上把你藏在他们的帐幕里,你不等到天亮就告发了他们。你的仇敌没有害你的性命,你却暗算了他,你的朋友跟你在一块儿走路,你得到钱就出卖了他,对那些给你带来''的人,你却以''报答。”

人回答说:“我的确做过这些事情。”

上帝合上了人的生命簿;说:“我一定要把你送到地狱里去。我的确就要送你到地狱里去。”

人叫起来:“你不能。”

上帝对人说:“为什么我不能送你到地狱,你有什么理由?”

“因为我一直就住在地狱里面。”

人回答道。裁判所中寂静无声。过一会儿上帝说话了,他对人说:“我既然不可以把你送进地狱,那么我一定要送你到天堂。我的确得送你到天堂里去。”

人叫起来:“你不能。”

上帝对人说:“为什么我不能送你进天堂,又有什么理由?”

“因为不论在什么地方,我绝对想像不出天堂来。”

裁判所里寂静无声了。注:①一种易碎的白色金属。②阿拉伯的一种灌木树皮上渗出来的树脂,用来制造香料的。

  

·       鬼屋〔英国〕维琴妮亚。沃尔芙

不论什么时刻醒来,你总听得到关门声。他们手搀着手,一间房一间房地走去,揭开这边,又打开那边,小心查看着一对作了古的夫妇。

“我们就放在这里的。”

她说,但他补充道:“啊,但也放在这里过!”

“在楼上哩,”她喃喃地说。

“也在花园里。”

她絮语着。

“轻点,”他们说,“否则我们会惊醒他们。”

不过惊醒我们的不是你们。啊,不是的。

“他们在找寻着哩,他们正在拉动窗帏,”有人或许这样说,于是又拿起书来读上一两页。

“现在他们找着了吧!”有人会这样想,笔儿夹在书页里。于是书看累了,有人会站起来,走动观看一番。整个屋子里是空荡荡的,门都开着,只有斑鸠在安逸地细语,打谷机在远处农场中响着。

“我到这里来干什么?我想找寻什么呢?”我的两手是空空的,“或许难道在楼上吗?”苹果高挂在空中。再走下来,花园和以往一样的寂静,只有书本已经滑进草里去。但他们在起居室里找着了吧。倒不是有人见过他们。窗玻璃反映出苹果、玫瑰,所有的叶子在玻璃中都是绿色的。假使他们走近起居室,苹果也只看到那黄的一面了,可是在那一刻以后,如果门还开着,开得紧贴着墙壁,或摇摆在地板与天花板之间——但又能看到什么呢?我的双手是空的,一只画眉的影子掠过地毯。静寂的深处传来斑鸠那深沉的语声。

“平安,平安”像是这古屋轻微的脉息。

“那埋藏了的宝贝,那间小屋……”脉搏突地停止了,啊,那就是埋藏着的宝贝吗?一刻儿以后,白昼的光辉消逝了。那么是在外面的园子里吗?树木在编织着黑暗,夕阳显得有点倦意,多么艳丽啊!多罕见啊!我所找寻的那凄冷的光辉落到地平线去了,却往往还在玻璃后面燃着红光。死亡是那片玻璃,死亡在我们之间了;但却最先来到那妇人身上,几百年以前了,然后离开这间古屋,尘封了所有的窗户;那些房间便充满了黑暗。他离开了古屋,离开她,向北走又向东行,看着南方天空的星斗在移转,搜索着古屋,却见它沉没在草原下方了。

“平安,平安,平安”古屋的脉息愉快地搏动着,“你们的宝贝。”

风在大陆上怒吼着。树儿弯曲了,倒向这边又倒向那边。月光流注地倾泻在雨珠上。灯光却从窗户中透射出来。烛火静静地点燃着。漫步在屋中,打开窗户,又絮语着不要吵醒我们,那对作了古的夫妇又在找寻他们的欢乐了。

“我们睡在这里。”

她说,而他补充道:“接了无数的吻。”

“早晨醒来——”

“银色的光辉停留在树间。”

“在楼上——”

“园子里——”

“夏天来的时候——”

“冬天下雪的日子——”门在远处关闭着,轻微撞击声,像心的跳动。他们愈来愈近了,停在门口,风低沉了,银色的雨珠从玻璃上滑下去。我们的眼睛暗了,再也听不到身边的脚步声,看不见那位太太舒展着她那奇怪的外套。他的手遮着烛火。

“看吧,”他在细语。

“睡得多熟,爱停留在他们唇上。”

弯下身来,擎着他们那银色的灯火,俯在我们身上,深情地看了很久,他们伫立了很长的时间。风又紧了,火焰微微低首。凌乱的月光照射在地板上和墙壁上,又会合在一起,并停留在那两张微俯的面孔上;它们是那么茫然,它们在察看沉睡的人,和找寻他们那藏匿了的欢乐。

“平安,平安,平安,”古屋的心脏在骄傲地搏动。

“很多年了——”他叹息道。

“你又找着我了。”

“在这里,”她喃喃道,“沉睡着;在园中读书,苹果在空中欢笑、滚动。我们就把宝贝藏在这里的——”弯下身来,他们的灯光耀得我睁开眼睑。

“平安!平安!平安!”古屋的搏动响得更强烈了。醒来,我喊道,“啊,这是你们埋藏了的宝贝吗?那心灵中的光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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