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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醋溜唐诗72】诗佛王维张弓搭箭,内力竟然不输战神岳飞

 邈思遐想 2018-08-27

《唐诗三百首》这本书,读得认真一点,就能读出各种趣怪的味道来。


比如,上周读《洛阳女儿行》,那是王维15、6岁写的;本周将要读的《老将行》,是王维37岁写的。


慢慢读细细品,就能知道,诗佛不是一天“炼”成的。


短短一首诗,蕴含着一部人生传奇,那坎坎坷坷的心路历程里,流淌着无法计数的血和泪。


这个跳跃很大,让人不得不生出许多感慨来。


写《洛阳女儿行》时,王维还是个像林黛玉一样清高孤傲的小鲜肉;写《老将行》时,尽管安史之乱还没有爆发,王维一生最大的坎还没有出现,他那从失望、绝望到看淡一切的佛性还没有生成,但是,王维已经经历了很多世事。


他中过进士做了官,却又弃官,又做官。


他结过婚,妻子病故,然后一辈子没有再婚。


他认识了文化领袖张九龄,在他的推荐下当上了右拾遗;不过,没多久张九龄被罢相,很快张九龄又被贬得远远的。


恩师被贬,而王维还在做他的右拾遗,这使他心情十分差、十分彷徨,年轻时的豪情被挫了一半,小家子气的清高也看不到了。


这时他被朝廷以监察御史的身份派到河西,那已经是属于边塞的地域了。他在那里感受着大自然和人世间的种种沧桑,写了一些与边塞、战争、将士有关的诗,《老将行》是其中比较特别的一首。


楚子觉得,王维这首诗,虽然在写一个老将军,但很显然他是在写张九龄这一类人,写一个奋斗者的穷与达、写一个追求者的用与弃、写一个感悟者的思与悲。


然而这首诗哀而不伤,是王维内力最充沛的一首诗,有人说正是这首诗让整个唐朝都内力大增,不再沉浸在初唐的绮丽委婉的病态美之中,其英雄气盖过岳飞的《满江红》。真的有那么神?


想认识一个完整的王维,这首诗必读;想见识一个恢弘的大唐,这首诗必读。


【今日读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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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唐诗三百首》卷四

老将行

唐·王维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射杀中山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

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


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

昔时飞箭无全目,今日垂杨生左肘。

路旁时卖故侯瓜,门前学种先生柳。

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

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颍川空使酒。


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

节使三河募年少,诏书五道出将军。

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

愿得燕弓射天将,耻令越甲鸣吴军。

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楚子歪解】

前不久在一个著名的诗词公号里,一个大V叫嚣,说什么古诗就是没有格律没有押韵没有章法。那篇文章由于口无遮拦,颇受一些无知青年的追捧。


我们正在读的,是乐府,不属于格律诗,恰好属于那个大V所说的古诗,七言古诗。


楚子把这首诗分成三段,10句为一段,各位亲看一看,每一段都各自押韵,每一段都是近似的章法,有很多句子都像律诗一样对仗。


所以,那位大V,闭嘴吧,不要误导青年人了。


古诗的押韵、格律和章法,一首有一首的巧妙,不像格律诗那样容易看出来,不像格律诗那样分成几个大类,但是不能说没有。


更巧妙,更变化多端,呈现更为丰富多彩的艺术美,被你一句话抹杀了,你还读这样的诗干什么?


《老将行》的三段,恰似音乐的三个乐章。


第一乐章:昔日英雄。


第二乐章:生不逢时。


第三乐章:壮志犹在。


这三个乐章组合在一起,创造了律诗所做不到的雄浑气概和悲怆情绪,这就是古体诗,一个艺术造诣完全不在格律诗(近体诗、今体诗)之下的诗歌体裁。


第一乐章:昔日英雄。


少年十五二十时,步行夺得胡马骑。

王维描写的这位老将,少年时代即十分了得,十多岁的时候就跟汉代的名将李广一样,可以在战场上夺得胡人的战马。

李广当年在战场上受了伤,被匈奴骑兵所擒,便即装死。后于途中见一胡儿骑着良马,一跃而上,将胡儿推在地下,疾驰而归。

这十五六岁就十分了得的“老将”,是不是和十五六岁就名扬天下的王维,很像呢?

这句夸的是老将从小的勇敢。


射杀中山白额虎,肯数邺下黄须儿。

夺马算什么?还能射虎呢!别觉得天下英雄只有曹操的二儿子曹彰,那个著名的黄须儿。这个对仗,懂的人依稀可以看出流水对的味道。虽然是古诗,在对仗的运用上面一点不输律诗呢。

这句夸的是老将的武艺。


一身转战三千里,一剑曾当百万师。

两个“一”,古诗才有的顶针修辞之法,居然在对仗之中出现,律诗眼红去吧。这个乐章,至此一层一层地渲染这位老将的厉害。这个人,已经转战三千里,打了很多仗了。他一把剑,可以抵挡百万敌军呢。

这句夸的是老将的杀敌无数。


汉兵奋迅如霹雳,虏骑崩腾畏蒺藜。

在他的带领下,汉军用兵神速,如迅雷之势;敌军陷入他布下的铁蒺藜阵,互相践踏。

这句夸的是老将的用兵如神。


卫青不败由天幸,李广无功缘数奇。

那又如何?!第一乐章的结句让读者大跌眼镜!勇敢又如何?善战又如何?卫青屡次战功不敌战损,皇上(老天)还不是给了他赏赐?那还不是因为他是汉武帝的贵戚?至于同时代的李广,不但未得封侯授爵,反而得罪、受罚,最后落得个刎颈自尽的下场,是因“数奇”。

这个结句的转折,让人在意外之余,陡生无限感慨。整个诗篇的情绪也由第一乐章的威武雄壮,转入第二乐章的萧杀冷酷。


第二乐章:生不逢时。


自从弃置便衰朽,世事蹉跎成白首。

这个乐章情绪陡转,却因为第一乐章的结句埋下伏笔,所以并不意外。

自从被弃置之后老将便“衰朽”了,岁月蹉跎,心情不好,连头发都白了。


昔时飞箭无全目,今日垂杨生左肘。

他昔日虽有后羿射雀而使其双目不全的本领,但久不习武,双臂就如同生了疡瘤,很不利落了。

古人常以“柳”谐“瘤”,并且“杨”“柳”通假。在这里诗人以“杨”谐“疡”(疮)是照顾到诗的平仄声调。所以说古诗没有格律的大V,真的是没见识。


路旁时卖故侯瓜,门前学种先生柳。

老将被弃,疡生左肘,却还得自寻生计,“故侯”,指秦东陵侯召平,秦破,为布衣,种瓜于长安东城。这里说他不仅种瓜,而且“路旁时卖”,可知生活没有着落;“门前学种先生柳”也是指他以耕作为业的意思。陶渊明门前有五柳,因自号“五柳先生”。


苍茫古木连穷巷,寥落寒山对虚牖。

至于住处则是“苍茫”一片“古木”丛中的“穷巷”,窗子面对着的则是“寥落寒山”,这更见世态炎凉,门前冷落,从无宾客往还。


誓令疏勒出飞泉,不似颍川空使酒。

至此,第二乐章的格调黯哑而又悲凉,但是结句情绪又变了。老将虽然人生的际遇十分凄惨,但是内心的英雄气概并没有泯灭。他心里时刻惦记着的,仍然是要像后汉名将耿恭那样,在匈奴疏勒城水源断绝后,与战士们同甘共苦,终于又得泉水却敌立功;而决不像前汉颍川人灌夫那样,解除军职之后,使酒骂坐,发泄怨气。


第三乐章:壮志犹在。


其实,一个中年王维的人生感悟,到第二乐章已经表达得淋漓尽致,第三乐章的价值在哪里呢?在于一个光明的期望;在于一个还没有“遁入空门”的王维,那积极的人生态度;在于那充沛的内力,让整个大唐都雄浑了许多。


贺兰山下阵如云,羽檄交驰日夕闻。

贺兰山一带阴霾沉沉,阵战如云,告急的文书不断传进京师。

战事告急。


节使三河募年少,诏书五道出将军。

受帝命而征兵的军事长官从三河(河南、河内、河东)一带征召大批青年入伍,诸路将军受诏命分兵出击。

出动的,却是年轻的一代了。老将看在眼里,心里会产生什么波动呢?


试拂铁衣如雪色,聊持宝剑动星文。

老将呆不住了,先是“拭拂铁衣如雪色”,把昔日的铠甲摩擦得雪亮闪光;继之是“聊持宝剑动星文”,又练起了武功。

星文:指剑上所嵌的七星文。


愿得燕弓射天将,耻令越甲鸣吴军。

他的宿愿本就是能得到燕产强劲的名弓“射天将”擒贼擒王,消灭入寇的敌人;并且“耻令越甲鸣吾君”,绝不让外患造成对朝廷的威胁。

《说苑·立节》:越国甲兵入齐,雍门子狄请齐君让他自杀,因为这是越甲在鸣国君,自己应当以身殉之,遂自刎死。


莫嫌旧日云中守,犹堪一战取功勋。

借用魏尚的故事,表明只要朝廷肯任用老将,他一定能杀敌立功,报效祖国。

魏尚曾任云中太守,深得军心,匈奴不敢犯边,后被削职为民,经冯唐为其抱不平,才官复旧职。

全诗在积极的期盼中戛然而止。


王维似乎没有实指哪一个老将。


他在写张九龄吗?有点像。为恩师鸣冤,希望朝廷重新启用恩师,也是可能的;


王维在写自己吗?他当时虽然还在官场,却眼看着文武官员渐渐遭冷落,朝廷开始重用高力士这样的宦官、亲近张果老这样的道士,再过两三年就要倾心杨贵妃了。觉得自己跟被弃置也没有什么区别。


《老将行》大量用典,几乎句句对仗,层次分明,自始至终洋溢着爱国激情,格调苍凉悲壮,但哀而不伤,充满了进取精神,这使得中年的王维,形象饱满而令人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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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月怕羞云掩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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