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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祖强:评林海钟《艳都巴黎》

 静笃书画 2018-08-30

艳都巴黎

文/林祖强

 

 林海钟

林海钟

造帅

  林海钟绝对是个爱帅、爱让人看到他帅、爱听人夸他帅的人。帅,让他在眉宇间、在唇齿间、在气息上、在情色上更开心、更活跃、更有说服力、更有吸引力、更游刃有余。

  造帅,是件超好玩的事。尤其是在巴黎。海钟一和我提,我就乐。这个忙我一定帮。

  首先得为究竟要帅成什么样定位。海钟是艺术家,又是教授,面对收藏家也接触学生。造型既要保留学府的着装词汇,又要松弛。色调必须素雅,又得流行。材质一定得上乘,但又不能一眼望穿,尽收眼底,一定要坚持犹抱琵琶半遮面般的含蓄。做工最好是至高无上的绝活儿。对这个原则,海钟很赞同。我们的意见高度统一。

  接下来得落实。我找来服装导购伯努瓦。他过去在爱马仕、圣洛朗等名店的男装部做过店员,接触过一批有钱的、爱帅的顾客。最近刚辞职从事着装顾问这一行。他和我们说之前为俄罗斯的新贵、港星成龙、美国摇滚歌星Lenny Kravitz等人服务过。他对巴黎什么店里有什么衣服、什么尺寸非常清楚。伯努瓦,大胡子,脸圆圆的,身子肉墩墩的,一副白俄贵族在巴黎的后裔的身架。那天下午,约好六点在蒙玛特我家附近的一家咖啡馆里会面。伯努瓦特意系着圣洛朗的丝围巾,穿着入时的篮球鞋,拎着摩托帽盔,认真地打扮出见客户时的精致,准时出现。海钟也特意穿上中国美院的服装教授吴海燕为他出国准备的一身中式衣服,但把衬衣领子竖起来,处理成欧洲油画里浪漫画家的样子,提前了半个小时坐到那里等伯努瓦。几杯红酒下来,两个人发现挺说得来。伯努瓦的工作就是先到各个店去逛一圈,根据我们的定位去找尺寸合适的漂亮衣服。然后再跟海钟定约会,让店里把这些衣服留下来,等海钟到的时候拿出来试穿。最后把衣服送去修改,让它更合身。

  穿衣打扮是件很快乐的事情。海钟临回杭州的时候,伯努瓦大包小包地把衣服拎到我家来。他把一套套的衣服为海钟穿上。帮海钟系鞋带,教海钟扣牛仔裤的扣子。海钟也很享受地由他折腾。演出开始了。衣裤都是非常基本式的元素,但轮廓处理得很合适,给海钟一个很有型的架子。灰呢上装的精致与APC牛仔的流行把学府气与潮味儿很好地结合起来,与海钟在杭州的生活气息很搭配,效果很不错。

  造帅,要造就要造到底。我把Hedi Slimane的发型师Antoine找来为海钟理发。海钟的头发本来就短得跟和尚似的,Antoine只在寸头的基础上稍稍改了一下,镜子里的海钟立刻就靓得眉飞色舞起来。

  海钟越来越帅。到巴黎来陪女朋友的艺术家郭安看林教授美得跟一朵花儿似的,抓起相机就把海钟走秀时灿烂的瞬间给记录下来。北京来的一位画家见到海钟吓了一跳,羡慕地问:“你怎么又帅了,一天比一天帅。”海钟笑而不答,看了对方一眼,就差没告诉他:“这是造化!”

 

邂逅玛丽

  五十开外的玛丽是传统高级定制手套作坊的女主人。香奈儿和圣洛朗的高级时装秀需要手套都找她。有一阵子,路易威登出了几双昂贵的貂皮手套,这就是玛丽家做的。为一双手套,她要和我讨论好几天。从要什么样的皮、什么品质、什么款型到针脚在里在外,整个工艺得从头到尾顺一遍。最后还要考虑配什么衣服,在什么季节、什么场合用, 把流行语言控制到什么程度最好等等。在她那儿定手套,我都快把它当一件严肃的工作来对待了。但这会是你在世界上最快乐的工作。就像进了一家糖果店,软糖、硬糖,红的、绿的,蜡纸、玻璃纸的,也得好好挑个遍一样。

  一天中午,我们一起用午餐,讨论玛丽在皇家公园(Jardin du palais royal)开的第一家店面的室内设计。玛丽说开店的时候要挂上一位著名女摄影师拍的各式各样的手。我反对。我觉得应该挂一幅她自己戴手套的油画。因为海钟正好在巴黎,他给我看过在集美美术馆写生画的艳丽而煽情的跟佛有关的兰花指,让我为释迦牟尼激动了好几个晚上。于是我就对玛丽说,应该定一幅海钟给她画的戴手套的肖像,用水墨和线条来处理。玛丽听了,立即决定要认识海钟。

  那一天下午,我们到法兰西话剧院 (Comédie-Française) 边上的咖啡馆见面。玛丽说,她过去画过画,也用线描,对海钟的一些手段倍感亲切。但她很坦率地承认对中国国粹艺术不够了解。其实我知道,她更关心的是海钟眼里的她是什么样子的。她拿出二十几岁做时装模特儿时的照片供海钟参考,还特意戴上长到胳膊,精致到美术馆藏品级别的家传手套,摆出婀娜的姿态,等着海钟的赞美,幻想着海钟用卢浮宫里的写实素描出海市蜃楼中的她来。可是,海钟是讲“造化”的,要用写意来看破红尘的,懒得写实。在非要写实不可的时候,就抓起莱卡狂拍几张做资料用。海钟眼里的玛丽是个母狮子般的作坊主,威严使她别样地雍容和美丽,是做模特儿时等着被消费的青涩不能比的。

  几天以后,一张作品完成了,这是用中国古典技法演绎的一位巴黎时尚教母的头像,洋溢着浓郁的雍容和权威,省略了佛家眼中的性感。可是,法国女人,无论多么资深,永远是在孜孜不倦地追忆似水流年,性感是她最宝贵的钻石。看了海钟的写意杰作,玛丽暗中叫苦,但还是满脸春色地为海钟喝彩,就差没豁出去亲亲这个比她年轻得多的新中国文人画家。等海钟走后,她到底还是没把作品挂出来。时尚圈永远是个爱追麦当娜装嫩的世界。

  不过,虽然觉得海钟把她画老了,玛丽依然很喜欢海钟,她拉过海钟的手,细细品味,拿笔描下轮廓。她惦记着给海钟定制一双绝品手套。海钟没让她性感,她要让海钟性感。

 

谁忽悠谁

  这是一个周末的早晨,太阳懒懒地洒落在蒙马特旧货集市的人群中。海钟和我刚在拍过电影《艾米丽》的咖啡馆喝完第一杯咖啡,让自己醒来,有一落没一搭地在摊儿中间穿梭着,回想着前一天晚上在一个叫Couloir(通道)的酒吧里说着疯话,把一位美院建筑系来欧洲放风的刻苦认真的女教师赵蓉忽悠得骨头都酥掉了的快乐场面。女博士一副良家闺秀的面相,丝丝愁云动不动就在脸上轻轻飘过。大家都很喜欢她,很呵护她,谁都想开导她。Couloir也是个好地方,是蒙马特少有的几个开到早晨五点的夜店。女招待诺拉是个因为极端粗俗而自成风格的一景,高兴起来掀起衣服,露出一对标本一般的乳房,让荷尔蒙指数偏高的男生受受刺激。遇上年轻律师、银行家这样深更半夜来酗酒浇愁的拽客,诺拉横眉冷对,动不动就不卖给他们酒喝。这些趾高气扬、优越感超强的猛男在俗女面前也只能忍气吞声接受虐待,不然就没酒喝了。受虐在Couloir里也是享受。恶女治人的精彩场面被我们当活教材来忽悠心事重重的女博士。诺拉的言传身教,加上几杯厉害的鸡尾酒,博士的脸变得红润了起来,紧绷的神经松弛下来,舌头也荡漾起来,抛开教学法,直入在男人的问题上怎么能识货的夜半正题。她告诉我们,明天要先上街换副眼镜,这样以后才看得清楚。这天晚上我们喝到都不记得是怎么回家的了。

  在集市上,海钟和我回味着昨天晚上还能记得住的精彩对白,很得意的样子,不时还看看博士给我们发短信了没有,记得帮她定制玳瑁眼镜。在我们的忽悠下,她想通了。

  穿梭中,我发觉有位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在看我们。这人看上去蛮乖的,透着点淘气的样子,一双含情脉脉的眼睛。海钟也注意到了。我和这年轻人打了个招呼,道声好,也就走开了。可我们逛完旧货摊的时候,又撞上他。海钟说,这是缘分。于是我请他和我们一起喝杯咖啡。年轻人叫克莱芒,在巴黎索邦大学念天主教改革史博士。知道海钟是画家,他说自己也在一家业余美院兼做人体模特儿。我们立刻识趣儿地夸他身材好。他说要看他的身材就得给他画素描。海钟看着我,我看着海钟,直乐。这不是送货上门吗,画完了送给女博士看看。

  到家后,我们把克莱芒安置在我的卧室里,拉上窗帘。从客厅搬来Michael Young设计的日光霓虹灯Sticklight。墙上一米高的白色卡通基督赤裸着挂在十字架上。这是我的朋友,Unmask成员匡俊的雕塑。克莱芒有点难为情。先穿着内裤让海钟画了一张,然后才脱光站在床边。三个人都在笑,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紧张。海钟可能从来没画过欧洲男人体,惊奇得面红心跳的。空气很窒息。笔触的声音成了主旋律,谁也不说话。我怕家里不够暖和,就给克莱芒倒了一杯威斯忌酒。酒一杯杯下去,素描一张张出来。克莱芒也放松了好多,撅起屁股,作出一个很骚的动作。海钟没画。

  几天之后,海钟说,在拉丁区的街上碰上了刚下课的克莱芒。那天下雨,他们躲在咖啡馆喝了一杯。克莱芒和海钟语言不通,就洋洋洒洒写了一封信。我读着信,几乎用颤抖的声音把意思说给海钟听。太细腻了,从风到雨,从阳光到历史典故,到在我家做模特儿的感受,都在里面了。海钟把信收藏了起来。

  海钟回国前,决定把一部分画送给克莱芒,作为纪念。克莱芒又给了海钟一封信。内容和上一封差不多,甜蜜蜜的。但最后一段,笔锋一转,连过渡都没顾上,局促地道出了他的心事:希望海钟有机会把他和他的女朋友一起请到杭州当几天模特儿,他们也正好趁这个机会在中国玩玩。我和海钟愣了一下,不知道谁先笑了起来,笑着笑着,肚子都疼了。

  这个索邦大学的博士生,长得很男人,却有一颗童心。我们被这颗童心忽悠着。我们真的被感动了。(静笃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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