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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温与李克用必争之地:泽潞镇

 鹏天阁隐龙斋主 2018-08-30

和朱温这几年从汴、宋两个州发展到数十州的地盘,以及平定黄巢、秦宗权两大叛乱的光辉业绩相比,李克用尽管还占据着地方军阀头号交椅,诸将皆畏之,但不得不说其发展的势头远远赶不上朱温。

将黄巢赶出关中,李克用得以成为河东节度使,之后在父亲李国昌死了以后,又顺势接手代北。但是返回河东不久李克用应邀前去中原围剿黄巢余部,出了大力却差点丧身汴州上源驿,之后又主动卷入河中节度使王重荣与宦官田令孜之争,结果把天子给吓出了长安城,自己没获得多大好处,却担起了悖逆首犯的坏名声,舆论被动且和中央关系搞得很糟。

在经营河东上,如果说有什么成绩的话,那么占领了半个昭义镇算是一项重要的成果。为什么说是半个,这就要先说清楚在诸多藩镇之中,非常有特点的这个昭义节度使辖区。

朱温与李克用必争之地:泽潞镇

昭义节度使,也称作泽潞节度使,下辖五个州:泽州(今山西晋城)、潞州(今山西长治)和邢州(今河北邢台)、洺州(今河北永年)、磁州(今河北磁县),用今天的行政区一看就知道昭义其实可以划分成两个部分,一个是今天山西东南地区,一个是今天河北西南地区,最关键的还在于这两个地区中间隔着一座巨大的太行山。

我们知道,无论是行政区或者军事区、农业区的划分,特别普遍的一个规律就是“山川形便”原则,最好是按照天然地貌进行划分,这样容易治理,尤其是在古代交通条件不便利的情况之下,而像太行山、秦岭、南岭、长江、淮河这些天然地形,往往是用来划分最高层行政区的标志物,像昭义这样一个藩镇竟然能横跨太行山东西两侧,也就是“犬牙交错”,统治者一定有他的考虑在内。

要理解其中原因,就必须明白自安史之乱以后中央与河北三镇(幽州、成德以及魏博)之间的长期对峙关系。

三镇都位于太行山以东的华北平原,而“束山东之襟要,控河内之封壤”的泽潞(今陕西东南)就成为联系华北平原与关中平原的一处分水岭式的制高点,占据了这个地区,可以自高向低、自西向东俯瞰华北,可以自由进出太行两侧,而邢州、洺州和磁州就像是从山西高原打入华北平原的一处楔子,所以昭义镇就成了关中西京以及河南东都的重要军事保障。

昭义镇一直掌控在中央手中,这在朝廷和三镇的历次冲突中都显示出了非常重要的战略意义。

当然毕竟中间阻隔着太行天险,这也会造成昭义内部东西两个地理单元之间关系的不稳定。和很多藩镇的节度使一样,现任的昭义节度使孟方立也是通过杀了前任而上台的。

这位孟方立是邢州人,在上台了以后,“以潞州地险人劲,屡篡主帅,欲渐弱之”,对于一直作为昭义镇行政中心的潞州有很深的不安全感,因而在中和三年(883年)“乃迁治所于邢州”,也就是说把政府机关、军事机关统统搬到老家邢州去了。非但如此,为了达到削弱西部的目的,“大将家及富室皆徙山东”,连经济财产都一起运走。

朱温与李克用必争之地:泽潞镇

直到今天,各个地方上的地域利益之争都非常激烈,省和省之间、省内之间无不如此,要更改一处行政中心或者经济中心往往会造成一连串的连锁反应,更何况是昭义镇这样有着明显地域落差的一个行政单元。

孟方立一搬走,“潞人不悦”,监军祁审诲和武乡镇使安居受乘势秘密邀请河东节度使李克用前来“复军府于潞州”。很快李克用就占领了泽州和潞州,对于河东军来说,这样他们就掌握了以后进出太行山前往华北(山东)的主动权。

到了中和四年(884年)八月,朝廷应李克用之请,任命了他的弟弟李克修为昭义节度使,这样子昭义镇就分裂成东西两个部分。当然,李克用不会满足于只占有半个昭义,每年都会派兵出太行,试图把另外半个、孟方立手里的东昭义一起夺过来,但一直也都没有成功,“克用每岁出兵争山东,三州之人半为俘馘(guó),野无稼穑矣”,相当惨烈。

龙纪元年(889年)六月,李克用派遣李罕之、李克孝再猛攻孟方立,终于拿下了磁、洺二州,又大败孟方立于琉璃陂(今邢台西南),孟方立自感无救服毒自尽,邢州人推举了孟方立的弟弟孟迁为新的东昭义留后。

孟迁没有别的招数,只能紧急求救于宣武节度使朱温。而朱温此时正在东边与感义军时溥打得难解难分,根本没有多余兵力救援,就派出大将王虔裕带精甲五百前去参战。

上回我们提到过,李克用也派出石君和带了五百人马去帮时溥抵抗朱温,结果石君和在进攻砀山的时候被俘虏了,时溥没有嫌弃五百救兵少照样使用,但如今这位孟迁却在看到只有五百朱温救兵的情况下,意志崩溃决定投降,非但投降,还诱捕了大老远跑来帮他忙的宣武大将王虔裕,送给李克用作了投名状。

孟迁投降,李克用终于拿下了河北三州,昭义全镇如今尽在河东掌握之中,这让朱温又惊又吓,不但说好人没做成白白损失一员大将,更关键的是李克用已经东出太行,河东军在自己背后占一处有利地势,时溥、李克用前后夹击的话,宣武军将陷入极为危险的境地,战略方面,自己一定要做出重大调整了。

然而并不擅长战略考虑的李克用,此时竟然志得意满、大军回师河东去了。回师途中,在潞州城外的三垂冈,李克用举行了盛大的围猎活动,诸将饮酒行乐不亦乐乎,席间还组织合唱团演唱了著名的《百年歌》。《百年歌》是一出大型歌舞剧,词作者是晋代陆机,全诗分作十个章节,从人的出生唱到一百岁,十岁为一节。

朱温与李克用必争之地:泽潞镇

悠扬、苍凉的歌声飘响在山谷之间,33岁的李克用看时光飞逝、不禁回首从前,自己被自己这一生感动得泪洒衣裳。此时,年方5岁的儿子李存勖在一旁,眼见父亲哭成那个样子,不禁好奇,李克用一手捋须一手抚儿,慨然说道“吾行老矣,此奇儿也,后二十年,其能代我战于此乎!”世界是你们的,也是我们的,但是归根结底是你们的!

李克用是性情中人不是战略大师,在三垂冈狠狠抒情一回之后,竟然放过朱温,掉头北上去进攻结仇比朱温还早的另一位老冤家云州防御使赫连铎。当年正是赫连铎战败李国昌和年轻的李克用,把父子两人赶去了鞑靼部落流亡,能这么多年立足于北疆,可见地盘不大的赫连铎也绝对是实力派,哪是短时期可以吃掉之辈。

赫连铎求救于卢龙节度使李匡威,大顺元年(890年)二月,赫连铎与李匡威联合在蔚州(今河北蔚县)大败河东军,邢洺团练使安金俊中流矢身亡,河东万胜军使申信叛变投敌,李克用无奈退兵,再次回师潞州。

作战不利,让李克用性情焦躁,在潞州以接待不周为由,鞭打了弟弟、昭义节度使李克修。弟弟也是性情中人,觉得兄长如此蛮横不讲情面,一腔怨气导致身体疾病,很快李克修病故。

李克用又任命另一名弟弟李克恭为新的昭义留后,但这位克恭无论在品格、性情和能力威望方面都比克修差之甚远,“潞人素乐李克修之简俭,且死非其罪,潞人怜之,由是将士离心”。五月,昭义后院起火,早先投降过来的泽潞将士认为李克用重用、优待刚刚投降过来的邢洺孟迁等人,内心不服,发动兵变,李克恭被杀,潞州失守。

消息一出,各方哗然,朱温动作最快,立刻以河阳(今河南孟州)留后朱崇节将兵入潞州,在河东地盘上插入一支利剑,李克用以李存孝、康君立反扑,双方对峙于潞州。

朱温与李克用必争之地:泽潞镇

此时长安朝廷上,正在讨论赫连铎、李匡威和朱温三节度使的请讨李克用的上表,昭宗命“三省、御史台四品以上”官员召开扩大会议商议决定,“以为不可者什六、七”,七成人持反对意见,只有宰相张浚和孔纬是最积极主张者。

张浚和孔纬的理由是,“先帝再幸山南,沙陀所为也!”现在三镇节度使联合要求讨伐李克用,这是人心所向,“千载一时,但岂陛下付臣兵柄,旬月可平,失今不取,后悔无及”。

与之针锋相对的是宦官杨复恭,复恭认为僖宗播迁山南,尽管李克用有责任,但是当时朝廷上也有很多做的不对之处,不能把所有责任都推到李克用身上,今天局面刚刚平静下来,“不宜更造兵端”一定要慎重。

天子昭宗也是犹豫不决,“克用有兴复大功,今乘其危而攻之,天下其谓我何?”不管怎么说,李克用还是功劳占第一位,现在他有麻烦的时候乘人之危,天下会不会另眼看我?

孔纬赶忙解释“陛下所言,一时之体;张浚所言,万世之利也”,陛下您说的那个只是眼前好处,张宰相说的才是万世之本,管天下人怎么看你,搞定李克用天下安全才是万世之利。

犹犹豫豫的昭宗最终还是选择了站在两位宰相这边,但终究还是底气不足“兹事今付卿二人,无贻朕羞”,这事就拜托给二位了,不要让我这个当天子的蒙羞啊!

大顺元年五月,正式下令“削夺克用官爵、属籍”,以张浚为河东行营都招讨制置宣慰使,京兆尹孙揆为副使,以镇国节度使韩建为都虞侯负责后勤军粮,以朱温为南面招讨使,以李匡威为北面招讨使,赫连铎为北面副使。中央军从西面、朱温从南面、李匡威赫连铎从北面,三路大军围剿河东。

朱温与李克用必争之地:泽潞镇

五月二十七日,中央军五万人马集结完毕,从长安出发,昭宗亲上安喜楼饯行。张浚拉着皇帝屏左右说悄悄话“臣先除外忧,然后为陛下除内患”,当然这个内患指的就是宦官杨复恭。只是人家杨复恭这个时候正趴在窗外,一番话听得清清楚楚。

到了城外,宦官两军中尉又按规矩给大军饯行,杨复恭向张浚敬酒,“浚辞以醉”不给面子,杨复恭说“相公仗钺专征,作态邪?”,丞相大人这是有了兵权就作态摆架子啊,张浚冷笑“俟平贼还,方见作态耳”,哼哼,等大军凯旋之际,让你见识一下什么叫真正的作态什么叫真正的架子!大军向河东进发。

宰相与宦官争权,张浚希望外结藩将,倚靠朱温来打击政敌;朱温又希望以朝廷之力量,牵制已经东出太行的头号劲敌李克用。尽管多重包围,但李克用在内仍得杨复恭暗中支援,在外又有河北三镇虚与委蛇阳奉阴违,也不显劣势。只有天子本人看不透这复杂的内外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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