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晋国六氏,图片来自网络】 公元前403年,是让儒家知识分子极为愤怒的一年,因为这一年,韩、赵、魏三家正式受到周天子的册封,于是,三个封国大夫摇身一变成了三个国君,是为韩景侯、赵烈侯、魏文侯。乱臣贼子得到承认,真是“是可忍孰不可忍”!有人把这一年作为战国开端,司马光选这一年作为《资治通鉴》的起点。 周天子册封,使韩、赵、魏成为诸侯,就好比姨太太晋升为夫人,有了正式名分。如果没有实力,姨太太怎么可能上位?实际上,韩、赵、魏早就瓜分了晋国,这就要话说从头。 据说,吴王寿梦的儿子季札于公元前544年到晋国出差,与晋国的三个大夫韩宣子、赵文子、魏献子见面会谈后,预了一个神奇的言:晋国之政,卒归此三家也(如此神奇的预言,我们姑且听之,呵呵)。 此时,晋国比较强大的大夫有六家,谓之六卿,除韩、赵、魏之外,还有范、中行、智三家。在晋国办事,国君说了不算,得找这六家去办。究竟谁说了算,还要看枪杆子在谁手里;都有枪杆子,那就看谁的枪杆子更硬、更利、更猛。公元前458年,智氏联合韩、赵、魏灭了范氏、中行氏,并瓜分了两家的土地(其实基本上被智氏独吞,其他三家没捞到多少油水)。 此时,智氏在四卿里力量最强,扛把子名智瑶,史称智伯,晋国国政,皆出其门。当初,智伯的老爹智宣子要指定智伯为继承人,族人智果反对,他认为,智瑶优点突出:一表人才,精于骑射,通晓各项技能,文章流利,坚决果断(真全才也),但也有一个致命缺点:胸襟狭窄,刻薄寡恩。才干超群,必然听不进不同意见;不能容人,则众叛亲离。如果立智瑶为继承人,智氏必被灭族。智宣子听不进去,坚持立智伯。于是,智果立即分家出去,并在晋国太史处立案,另立族谱,改姓“辅”。
智伯继位后,果然大有作为,内政方面灭范、中行,驱逐晋出公,拥立晋哀公(瞅瞅这两个国君的谥号,被乱棒打得离家出走的曰“出”,被人搁在国君位子上说什么都不算的曰“哀”),独擅国政;外事方面伐齐、伐郑,威震诸侯。聪明能干而又胸襟狭窄的人,位置越高越危险。智伯骄横跋扈,不可一世。 一次,智伯与韩康子、魏桓子宴饮,先是戏弄韩康子,然后侮辱韩康子的家臣段规。族人智国劝他说,这样做恐怕会招来祸患。智伯大笑说,我就是祸患的化身,我不祸害别人就是他们的造化,谁敢祸害我? 不久之后,智伯要求韩康子割让领土,把韩康子气得差点吐血。上次被智伯一并侮辱的家臣段规劝说,智伯贪婪而刚愎,如果不给他地,恐怕会对我们动武。不如给他一块地,他得了甜头,一定又向别家要地,别人不给就会发生战争,我们既逃过一劫,又可以坐以待变。于是,韩康子割让一个万户人家的城市给智伯。
果然,智伯又向魏桓子索要土地。魏桓子和韩康子一样,虽然不高兴,但还是割让一个万户人家的城市给智伯。 再往后,用磕膝盖也能想出来,智伯必须立即向赵氏首领赵襄子要地,然而智伯没想到的是,这个赵襄子又臭又硬,居然不给!还放出狠话来说,有本事智伯你自己来拿啊! 在此,还得讲一下赵襄子为什么敢说“不”,这又得话说从头。赵襄子名赵无恤,老爹叫赵简子,赵简子要立继承人,在长子赵伯鲁和幼子赵无恤之间犹豫。实际上,赵无恤是庶出,小老婆生的(《史记》上说,无恤母是赵简子侍婢,连小老婆都算不上,还是狄人,狄人相对于汉人,就如同黑奴相对于白人农场主。但也许正是异族通婚的原因吧,赵无恤聪明而刚毅),据说长得还特别对不起观众,照理说基本上竞争力不强。赵简子给两个儿子各一只竹简,上面刻有相同的训诫的话,并让他们牢牢记住。三年之后的某一天,赵简子突然把两个儿子叫到身边,让他们背诵那段话。伯鲁当然很鲁,张嘴结舌,一个字也背不出。而无恤则不但流利背出原文,甚至还从袖子里取出了竹简,让老爹大感欣慰,一举奠定了成为继承人的基础。
《史记·赵世家》记载,前464年(晋出公十一年),智伯伐郑,赵无恤为将,智伯酒醉,强行灌赵无恤酒,还殴打赵无恤,赵氏家臣要以死相拼,被无恤制止。而智伯回国后,还要求赵简子废掉无恤,另立太子。这些事情合到一起,无恤对智伯的忌恨已非一日之寒。 此番智伯如法炮制,更加过分,向韩、魏要地,并未要求具体城市,而向赵襄子要地,点名要蔺邑、皋狼(均位于现在山西省吕梁市)。前仇新恨聚在一起,赵襄子大怒,是可忍孰不可忍!智伯本来都指派人员去接收土地了,结果遭到拒绝,韩、魏都割地,你赵襄子凭什么不割?是可忍孰不可忍! 双方都不可忍,于是,开打!智伯命令韩、魏出兵,与智伯一道,三家一块干赵襄子。赵襄子打不过,跑!一路跑到赵家的老根据地晋阳(今山西太原)。到了晋阳,赵襄子巡视一周,见城池坚固,府库充实,仓廪丰盈,只是缺乏御敌的箭矢。手下汇报说,早年修建晋阳时,先人深谋远虑,建筑宫室墙垣的材料都可以用来造箭杆,铜铸的柱础可以用来造箭镞(读如族,即箭头)。于是一切齐备,严阵以待三家来犯(未雨绸缪多么重要)。 前454年(晋哀公三年),三家大军围攻晋阳,鏖战三个月不下,又围困一年多未克。于是智伯掘晋水(汾水)灌晋阳,城中变为泽国。 晋阳城外的水越来越高,眼见就要漫过城墙,魏桓子和韩康子陪同智伯在城外高冈上巡视,智伯见晋阳城即日可破,不禁高兴起来,说,到今天我才知道,水可以亡人之国。智伯说者无意,韩、魏听者有心。魏桓子用手肘轻轻碰了一下韩康子,韩康子也用脚轻轻碰了一下魏桓子,他们当然怕得要死,汾水可以淹晋阳,也能淹安邑(山西省夏县,魏的根据地),绛水可以淹平阳(山西临汾,韩的根据地)。 智伯的谋臣絺疵(絺,读如吃)提醒说,韩、魏可能会叛变。 智伯问,这话怎么说? 絺疵说,我只是通过人之常情加以判断。我们跟两家约定,消灭赵家后,三家共同瓜分赵家领土。眼见晋阳就要攻破,他们应该高兴才是,可是两人却忧形于色,很显然,他们一定会想到,一旦赵家灭亡,下次的对象就会是他们,因此,韩、魏之间如果没有阴谋,那才奇怪。 第二天,智伯把絺疵的话告诉韩、魏二人,两人委屈万状,指天发誓说,这一定是赵家的反间计,挑拨盟友间的感情,使你因怀疑而防备我们,进而松懈了攻击晋阳的军事行动。试想一想,我们人再傻,也不至傻到舍弃已经到嘴边的赵家领土,而去干危险万状必不可成的荒唐勾当。 二人告辞后,絺疵进来,质问智伯,你是不是把我说的话告诉那两个家伙了?智伯吃惊道,你怎么知道?絺疵说,我发现他们抬头向我凝视了一下,加快脚步,低头走掉。很显然,他们已经知道我看穿了他们的肺腑。智伯当然不肯承认自己居然也会犯错,两人不欢而散。絺疵既已嗅到危险,找了个机会出使齐国,脱离险地。
晋阳城中,赵襄子心急如焚,派出谋臣张孟谈,连夜潜出城外,会见韩康子、魏桓子。张孟谈说,我听说唇亡则齿寒,现如今智伯带着你们伐赵,赵一亡,接下来就是你们。韩、魏两人本是一样的想法,于是立誓保密,约定日期,共同伐智。 到了约定日期,赵襄子派出精锐部队,突击智家守军,反决堤防,大水倒灌智氏阵地,军营大乱,韩、魏两家部队,乘势从两翼夹攻。赵襄子亲率人马奋勇当先,生擒智伯,立即斩首。接着把智姓家族全部屠灭。只留下智果不死,因为他早已改姓为“辅”(有时越读越有意思,改什么姓不好,非要改个奇怪的“辅”,我猜,智果就是以这个姓来说明,我不是野心家,更不想当老大,我只是个“辅臣”而已)。赵、韩、魏三家瓜分了智氏领土。
直到本年(前403年),魏桓子的孙子魏斯任魏国第一任国君,称魏文侯。 韩康子的孙子韩虔任韩国第一任国君,称韩景侯。 赵籍任赵国第一任国君,称赵烈侯。在此要说明一下,借司马光的“才能品德”论来看,赵襄子固然才能卓越,然而其品德似乎还在才能之上。赵襄子非常爱戴他大哥赵伯鲁(就是那个背不出训诫的大哥),所以,他自己有五个儿子,都没有定为继承人,倒把赵伯鲁的孙子赵浣定为接班人,称为赵献子。公元前425年,赵襄子逝世,赵浣继位,几个月后,襄子的弟弟赵嘉驱逐了赵浣,自己继位。前424年,赵嘉去世,赵姓家族长老决定,为了避免争位,把赵嘉的儿子诛杀,重新迎接赵浣复位。赵浣生赵籍,成为国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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