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孕育多年了。 在已经过去的这些寒暑里，余暇，我浸淫其中与之一起歌哭，竟至时常无法自拔。主人公的命运是这样在拽着我，并被推搡着、簇拥着往前走。不是我在排列主人公的命运，而是他们的命运在调动、派遣着我的笔触，因而完全身不由已，顺着必由的路径在前行。我为主人公的一些行为感觉沮丧和遗憾，也为主人公坚守属于“这一个”的语境、依循自已所思所想并独立于世而欣悦。他们已然融入了自己的生活，身边恍然多了这些日日相处的伙伴。 个体的命运终将随岁月的推进而推进。有人要离去了，不能延滞，不能再留驻了，该是这个时辰。虽然心里的准备也早已作着了，却仍不免存了一份惶然与茫然。还有——一种无来由的疼。 终于，这一天还是来到了。我可以做到的，就是让她或他在合适的时候，在惦量和体验了生命的厚实和丰盈之后，绝然地不复回头——使人喟叹的是，生命的放手有时竟也不失为一种美。然而，内心却因了这个过程而被一种避无可避的啃啮折腾得万般难受起来。 心在和自己说，“快快结束这一切吧”，笔却在昭告和提醒着：不可苟且……我胶着于两端之间，被牵掣却回首旁顾，身体则在这般磨损的状态中困顿地前行。 摒着气，只是一鼓作气地写，一点都不曾停下。写，写。最后的时刻终于到来了。主人公的命运在心的阵阵紧缩中毫无余地被画上了休止符，在摔掉笔站起来的同时，心泪早已难抑…… 它为什么会长成这样，而不是那样？为什么打扮这样，抑或那样不更好？原本的容貌是否该更有特色？此刻再来谈这些，似已毫无意义。但是，它属于我，是我孕育了它，所有的一切，理应由我来负责。 它已渐行渐远，我不再能为它添衣、装扮些许。再也不可能了。我却还不能希冀它走好——这由不得我，亦由不得它，只能由他者评判。可它却掏空了我，至少，在一段时间之内。 后面的能量只能慢慢聚集，重新累积。案上的摞摞书籍拓展了小憩和留守的后花园，带着松散了的身体徜徉其中，此刻早已缺失了那份绷紧的味道和提着的心气。 孕育之苦若无亲身的经历，断不会有如此淋漓尽致的体会。今天孩子虽已呱呱落地并已远去，倘不是期盼中的宁馨儿，至少，它应该是健全的，身心健全并康健。若此，我也该无怨无悔。因已经历过且对得起自己的心了。 （拙作长篇小说《放手》于2010年3 月由北京十月文艺出版社出版，此为后记）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