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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积中的记忆

 琼玛个人图书馆 2018-09-06

曾在心里无数次地挂着一本书,罗莎·卢森堡的《狱中书简》。它源于最初,还在青涩年代的一次偶遇。

当年的特定环境,是容不得个人有一点鲜活思想的一种一统天下和整齐划一。

纵然内心拥有怎样丰沛的浩淼世界,也只能尘封着,闭锁着,凝固着。但是,我却仍然知道,一个人无论如何一定得在内心深处保留一块属于自己的东西,除了对真的向往、美的欣赏和善的拥有,还应有思想的遨游和驰骋。人,不能也不可以把自己的生命全部地交付给现实。这在中学读书时那个春日的中午就知道了。

那个中午,我捧起了偶然借阅到的一本书———多年后还一直石刻雕凿般留在记忆深处的罗莎·卢森堡在一九一九年的德国监狱里写的《狱中书简》,并正好翻到了最美的那一段:

“昨晚九点钟左右,我还看到壮丽的一幕,我从我的沙发上发现映在窗玻璃上的玫瑰色的反照,这使我非常惊异,因为天空完全是灰色的。我跑到窗前,着了迷似的站在那里。在一色灰沉沉的天空上,东方涌现出来一块巨大的、美丽的、人间少有的玫瑰色的云彩,它与一切分隔开,孤零零地浮在那里,看起来像是一个微笑,像是来自陌生的远方的一个问候。我如释重负地长舒了一口气,不由自主地把双手伸向这幅富有魔力的图画。有了这样的颜色,这样的形象,然后生活才美妙,才有价值,不是吗? 我用目光饱餐这幅光辉灿烂的图画,把这幅画的每一线玫瑰色的霞光都吞咽下去,直到我突然笑起自己来。天哪,天空啊,云彩啊,以及整个生命的美并不只存在于佛龙克,用得着我来跟它们道别? 不,它们会跟我走的,不论我走到哪里,只要我活着,天空、云彩的生命的美就会跟我同在。”

我还能清楚地记得,读完它们时自己忍不住流下了泪水。因为我在后记上已经知道,柏林工人运动在遭到敌人血腥镇压后,因叛徒告密卢森堡被捕,艾伯特政府仍然不敢公开杀害她,于是策划了一场无耻的谋杀。他们把卢森堡打昏后架上汽车,在汽车行进途中将她枪杀,并把她的尸体抛入河中!

……为一种信仰而献身,生的质量死的价值,作为个体生命又是何其耀眼的一生呵!

在那个中午,我凝望着教室窗外正萌发新绿的柳树和午时和曦的日光,不由得自问,自己曾因领受了这一切而感喟生活中尚存的美好了吗?抑或发现了这些环绕在周遭的美和存在于精神上的美?没有,没有呵,我微微摇头。我从不曾发自内心并心怀感激地领受这一切。然而,这封《狱中书简》,却在一段平静而充满深情的叙述中,传递给我一个振聋发聩的启迪。以往那扇隐密封闭的心灵之门,此刻已被一道澄明的曙光倾射而入,我在这束纯净灿烂的思想之光前幡然觉醒并开悟。遥望罗莎·卢森堡,我开始明白,人生旅途还有一条布满荆棘、然却构成个体生命本真意义的精神之旅。这条精神之旅将贯穿生命的始终。

旅途前方有穷其毕生追寻的目标,那目标朦胧而遥远,但我确信自己已经看见远处它们高昂的幡旗了。

在那个中午,我突然觉悟到自己的前方是那般清明安宁。我清楚地知道,我的思想应该启程了。

一晃多少年过去了,路途迢迢,命运多舛。然而,我却一直无法忘却这本小书,以及当年它带给自己心灵上的重重一击。

……

罗莎·卢森堡是国际共运史上著名的女革命家和理论家,波兰人,后流亡瑞士迁居德国并取得德国国籍。其积极参加社会民主党工作,多次被捕。一战暴发后,先后组建了斯巴达克同盟和德国共产党。

 “革命渐次随着岁月的尘烟远去”,离去的记忆也已遥远,只是,那个名字总会在不期然中浮上心头让我无法释怀。我曾许多次地在网上查找,这么多年了,它似乎就没有再版。我真的非常想拥有它。

而昨日进博库书城,却让我再次与它相逢了。终于!

我爱不释手地翻着这本07年五月花城出版社的新版,那份欣喜自是无以言表。

罗莎·卢森堡在革命队伍里以思想激进和意志坚强著称,然而这位“嗜血的红色罗莎”自我评语:“假如不是世界状况冒犯了我的正义和自由感的话,我完全可以埋头于植物学、动物学、历史学、经济学和数学之中。”而卢森堡的内在气质,在这本《狱中书简》中也展现得淋漓尽致。

她对动物悲悯,倾情于艺术,从小说到诗歌,从歌剧到油画……她坦然承担生活所给予她的一切磨难。“一个一刻也不离开现实斗争的人是如此地喜欢古典,一个投身于政治运动的人是如此地喜欢安静,一个坚强如钢、宁折不弯的人是如此地喜欢柔美,一个以激烈不妥协的人是如此地博爱、宽容!”有人评价她“比男人更伟大”,而我想说,一个真正的人,大写的人,该也就是这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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