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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英国学生写的《调寄拨不断 思母》

 金钱河南山牧童 2018-09-07

调寄拨不断·思母:

母亲偎,忆长垂,如今却在天堂寐。难忘轻轻唱者谁?小儿吸奶怀中睡,此情多美。

 

柏圣文其人其事 

胡中行

 

  从1984年到1994年,我在复旦大学国际文化交流学院教外国留学生,整整十年,学生过千数,粗略统计,涉及国家也有将近三十。虽然学生的肤色不同,风俗各异,但尊师重教、礼尚往来,却是他们的通则。

  外国学生送礼,一般是来我家作客,或者学成回国的时候。至于送什么礼,是因国家,因性别而异的,比如欧美学生喜欢送洋酒,所以直到现在,我家还剩有各色洋酒几十瓶。而日韩学生大概对自己国家的酒没有信心,所以一般是送特色食品或民族工艺品的居多,尤其是女孩子,喜欢别出心裁,送的礼物让你吃惊。比如有位日本女学生,送的礼物包装精美,撕去一层又一层,里面却是一叠3寸见方的拍纸本。

  时间过了许久,林林总总的礼物都已淡忘,即便是柜中放着的“XO”,也不知是哪位学生破费的了。唯有一样物事,至今还压在我的写字桌玻璃下面。那是一张略微泛黄的纸,上面是用黑色水笔写成的一首散曲:调寄拨不断·思母:母亲偎,忆长垂,如今却在天堂寐。难忘轻轻唱者谁?小儿吸奶怀中睡,此情多美。若不是天堂两字露了马脚,真看不出这首中规中矩的中国散曲竟是出于一个外国人之手。

  他的中文名字叫柏圣文,是个纯粹的英国人,出身贵族,父亲是退役的英军上将,参照我们的说法,他应该属于英国的贵二代。他身上的确有着贵族的派头,比如说他看不起当时的首相撒切尔,说她平民出身,说一口不入流的英语。又比如某次他穿了一双白皮鞋去参加朋友的宴会,想不到与会者都穿着正式的黑皮鞋,他大感丢脸,觉得自己很失礼,一连懊恼了好几天。

  柏圣文来中国,也是很有传奇色彩。他原本是剑桥大学政治学专业三年级的学生,据说已在英国外交部挂了号。可是在一个偶然机会,读到了一首中国元代的散曲,就是马致远的《天净沙》:枯藤老树昏鸦,小桥流水人家,古道西风瘦马,夕阳西下,断肠人在天涯。居然神魂颠倒起来,最后决定改学汉语,一年之后作为进修生来复旦,专攻元曲。很快地,我成了他的指导老师,当时我也年轻,经常和他一起喝酒聊天:聊唐诗,聊宋词,当然更多的是聊元曲。他特别喜欢关汉卿的杂剧《智斩鲁斋郎》,鲁斋郎是无恶不作的皇亲国戚,包公抓了他,但判处死刑的报告屡次被皇帝驳回。结果包公利用汉字的奥妙,把犯人鲁(魯)斋(齋)郎写成魚齐(齊)即呈送皇帝,待皇帝批准死刑的公文下达,再在公文上下加里加上加一点,又成了鲁斋郎。皇帝事后知道鲁斋郎被杀,也只好怪自己眼花了。柏圣文说起这个故事总是哈哈大笑,大赞中国的智慧,汉字的奇妙。

  一年很快,柏圣文的进步也很快,行将结业之时,恰逢他的生日,于是我写了一首散曲,有意用了《天净沙》的调:铺金叠翠荣华,宝琴瑶瑟堪夸。白雪阳春更雅。前程远大,鹤龄仙寿无涯。

  上文说到的那首《拨不断》,是柏圣文离开中国前几天给我的,这是他写的第一首中国散曲,据说写了整整一星期,事后他对我说,写得天昏地暗,今后再不敢写了

  尽管这首散曲写的不是我,但作为他在复旦学习的一个成绩,还是弥足珍贵。所以我把它作为一件礼物,永远地压在了我的写字桌上。

夜光杯20180907 星期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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