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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年前，高考结束后，我接到了人大法律系的入学通知书：“蔡**同志：学校决定录取你入法律系经济法专业学习。请于一九八八年九月七日至八日，凭本通知到校报到。”落款是“中国人民大学招生办公室，一九八八年八月。” 同班亲同学张苇的录取通知书 通知书后，还有一份详细的报到说明，时间地点注意事项等。其中有一项，告知宿舍里每人有一个铁皮柜，可以放置一个皮箱，并附了参考尺寸。 接到报到通知，全家都在为我的负笈远行积极做筹备，亲戚还有送毛巾被钢笔的。女孩子，一个人出远门，琐细的麻烦事比较多，零七八碎的东西父母给准备了不少，记得母亲把要带的东西一一记在纸上备忘。 父亲就盯着这个要求尺寸的皮箱的通知开始琢磨。家里有一口大木箱，还有一口柳条箱，是用来盛放全家衣物被褥的，都很粗笨，尺寸也太大，不合适。 那时候一般家庭也舍不得买什么行李箱，更没有各种尺寸的拉杆箱。父亲就跟母亲商量，要去专门订制一只皮箱给我，母亲欣然应允。 过了些天，一只崭新的大皮箱由父亲骑着自行车摇摇晃晃驼回来了。外面包着一层薄薄的半透明的保护纸，小心翼翼地撕开了，是一只颜色鲜红得耀眼的箱子。 那个箱子美得让人窒息，我惊讶得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强烈地意识到，我有了人生中的第一只皮箱。父亲母亲对望了一下，又看着我，笑了。 其实那不是真正皮质的箱子，就是一只人造革的衣箱。父亲专门跑到济南皮革厂，郑重向人家出示了入学通知书，强调必须按照学校要求尺寸订做一只箱子。 那只皮箱花了32元，对于一个勉强温饱的普通家庭，是一件不菲的物品，价值半个多月工资。 拎着这只皮箱，父亲陪我一起，于九月七日来到了人民大学报到。 很意外，我立即被班主任王老师安排做团支部书记，马上投入协助老师安排同学们办入学手续、安顿食宿的一些辅助工作。 在随后的法律系迎新大会上，我代表新生做了发言。具体内容记不清了，大概有7,8分钟吧，是脱稿讲的。事后王老师跟我说，如此落落大方侃侃而谈，逻辑清楚毫不紧张，可见我没有选错人啊。 后来我问王老师，当初为什么上来就选我做班干部呢？他说，一个你的简历是优秀学生干部，最关键的，是你报名来的时候，拖着一个看上去很沉的大皮箱，走在前面，而你父亲跟着你走在后面。其他很多学生都是家长走在前面问路，孩子跟着的...... 原来如此！ 那年，青葱岁月的我 后来在宿舍，我发现铁皮柜比入学通知上实际要求的箱子尺寸大不少，什么样的都能塞进去，其他同学带的箱子也五花八门，好像没有谁是专门去订制的。 这只皮箱伴随着我，不但走过了大学4年时光，后来读研究生、直到工作、结婚、屡次搬家...都没有丢掉它。看到它，就会想起父亲，想起当时离家时父母的骄傲，以及对我的期望与不舍。 18年前的8月，父亲因病过世。之前数次报危，我匆匆赶回探望，最后一次临走时，母亲把我拉到病房外，望着又要顾及工作、又要顾及幼子的一脸疲惫的我，悲戚地说，下一次回来就是办事了，不出事不叫你回来了。 一瞬间我泪流满面，不敢再回望病房中的父亲，就那么硬着心走了。 其实一直以来父亲生病都是母亲和哥嫂们照顾，我能做的只是纯粹的探望而已。 再次接到家里的电话，父亲心梗突发已经离世。 在返乡的火车上，没有座，我坐在上下两层车厢之间的台阶上（那时有双层列车），默默流泪一路。 回到家，大家都说，你是你父亲最疼爱的老丫头，遗憾没有见到他最后一面啊。 其实我内心并不遗憾。父亲最后是深度昏迷了一段时间走的，已不能表达，即便想我也无法互动了。如果那时我见到他，我会反复追忆于当时的场景不能自拔，父亲若有知，定会心疼不忍；并且如果父亲因听到我的哭声而难过，在难过中煎熬离开，我又何忍啊。 见到棺中的他，我掐着自己的胳膊告诉自己不要哭。我怕泪水模糊了双眼，再也看不清父亲的容颜。 回到北京，我把从家里带回的父亲的纪念物，收到那只皮箱中，放在衣柜的一隅，轻易没有再打开。 我会一直带着它在身边。 它是我从18岁来到人民大学，30年人生韶华的见证。 它是父亲给我的此生最珍贵的成人礼。 时光不在，我心永恒。 今天是大学入学30年周年的日子。落笔此文，追忆父亲送我上大学的时光。 仅以此文，献给我的人大，我的88，我的大学入学30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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