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氤氲野趣生，逶迤白云起 ——傅吉鸿山水画印象 文■张兴成 在我眼中，吉鸿实可谓“才子佳人型艺术家”：称其为“才子”，有若干才华时见的画作为证；言为“佳人”，与那些“标志性”艺术家相比迥然可知。标志性艺术家大多奇而不佳，怪异常人：或毛发过多，胡须满脸，乱发长飘，首如飞蓬；或毛发过少，光头圆脸，疑是山寨和尚误入红尘。相比而言，吉鸿更像一个清俊儒雅的书生，文质彬彬，气骨秀逸。吉鸿的日常生活也有几分文人情怀，除了写字画画，喜欢种花莳草，玩石赏古。其生活随性安逸，但绝不超凡脱俗，自谓“散淡闲读三两友，清静漫养数十花”。观其画，即便是粗头乱服点画狼籍处，也绝无脏乱污浊之气，骨子里透着股文人雅士的清气。 当今艺术家大多急于固化风格，吉鸿则风格多样并行。在创作上，吉鸿明显呈现出了两类题材，一是以传统的笔墨形式创作的古典山水，绿林野屋，蕉荫高士，烟波江湖，杖履扁舟，这些古典题材，随手拈来，潇洒写出，古意盎然。更多的创作则是在写生基础上的提炼和重组，以全景式构图为主，或走云连风的大山大水，或纵横交错的村落乡野，大处粗笔泼墨，小处细笔勾勒，曲曲折折，层层叠叠，物象丰富，意象繁复。其粗头乱服的笔触颇有几分傅抱石散锋意味。吉鸿尤善画云水，多取法陆俨少，稍有李唐、马远意，云以渲染为主，氤氲跌宕，取用墨鲜活之妙；水以线描为主，灵动婉转，得用笔洒脱之乐。其用墨随机生发，灵活多变，其用笔大胆肯定，潇洒爽利，并不严格遵循传统文人画的法式，而是充分展示了“笔墨当随时代”的精神。不同于当代许多画家重“制作”和“材料”，吉鸿始终恪守着中国画传统的绘画性和书写性。制作可能更有利于实现画家设想的效果，但容易丧失去绘画本身的乐趣，难以展现画者的性灵，最重要的是失去了笔墨偶发的天趣和灵机，使绘画过程变成为一种可控但枯燥、机械的技术和工艺。此点，吉鸿早在本科求学期间已经深昧其理，读其时《中国画写意性初探》一文即知，可谓画理早熟，能有今日之画境绝非偶然。对于风格，吉鸿似乎并不强求，因景而施法，随情而生境，意在水到渠成之功也。如其人一样平和、讲究但绝不假装脱俗一样，自然而然。 吉鸿善于写生，且能力极强。写生是山水画家的当行本色，也是衡量一个山水画家水平的重要尺度之一。吉鸿的写生深入物理，充满才情，曾撰文《略论宋代院画之形似与格法》，想必深谙宋人“格物”之精神。其写生的范围很广，川东乡野，渝中风情，陕北窑洞，甘南古寺，衡岳云涛，武陵松风……或取其全景，或裁其一隅，或鸿篇巨制，或册页小品，随手写来，皆能曲尽其妙。不管是重峦叠嶂的远山近麓，还是迂回婉转的菜畦田畴，无不野趣横生，生机盎然。通过大量的写生，吉鸿逐步摆脱了传统和当代山水画中一些符号化、制作化的套格，面对直观的景物，培养了自己对自然的敏锐感受力和对物性情趣的表现力，少了程式化、概念化的束缚，多了随物赋形、抒情写意的才能。 我大致将吉鸿的写生作品分为三类，一以巴山蜀水为主要题材，如四姑娘山、缙云山、嘉陵江等等，其中以“武陵记游”的二十四幅为其代表。武陵山雄秀不及峨眉，但清秀过之；幽深不及青城，但幽静过之。此二十四幅，画幅虽小，然取景取境甚大，充分再现了武陵山的各种形态，松林、云海、湖泊、山涧、烟岚、雾气、山村、古寺……仰观俯察，高远深远，近景中景，皆能准确捕捉，刻画入微，充分表现了武陵山的灵秀之气，展示了吉鸿过人的状物能力。二以北方风土人情为写生对象，以“走笔陕北”、“寄情甘南”系列为代表。吉鸿笔性敏达，对于北方山水风物的把握也十分准确，一改画南方风景的水墨淋漓之法，多用干笔重墨，更具北方山水的质朴粗粝、雄浑苍凉之气。三是吉鸿最钟情的乡野小景，多取材于随处可见的平常风物和田园风光，各种山野场景、农舍院落、菜园水塘、田坎地坝乃至电杆公路，都出现在他的画中，虽然看似平淡无奇，但经过吉鸿的取舍处理，极富生活情趣。其中以“水田漠漠册页”和“潼南写生”为代表，画中水清木华，笔酣墨畅，岗色葱郁，阡陌纵横，蔓草嘉木，涧水流泉，构图饱满，虽景物繁茂，粗服乱头，却杂而不越，格调清新，华滋秀润。 吉鸿为何喜欢这些普通的平常景致，皆源于童年的生活环境与记忆，认为这些难登大雅之堂的乡野小景“亦秀色内蕴，天机时见”。其受父亲的影响很深，他的父亲平日种树、养花、诗抄，老家的后园山坡田坎上种满了兰惠和橘树，故吉鸿将自己的斋号取名“橘乐堂”，他说：“余幼生村野之间，略承家学，向喜文辞，俯仰天地，流连草木，中心不能无感，久之发为绘事，寄兴笔墨，状写村舍田园意中之景，发露草木水土自然之性”。可见其画虽为写生，实亦抒情，本之天性，源于生活，一草一木，皆从心中流出，遂能格物致知，体察物理，由“状物”而至“传情”，由传情而臻“畅神”。 宗炳《画山水序》曰“山水质有而趣灵”，吉鸿的写生着重体现了自然的野趣和生意。真率之谓野，多情方有趣，写生之妙不在客观地对景描摹，亦步亦趋，而亦须主观地“摄情”，能在自然物象中摄入人心人情，方能见出生意。此王阳明《大学问》之“见草木之摧折而必有悯恤之心焉，是其仁心与草木而为一体也，草木犹有生意者也。”故石涛上人也题画云：“我写此纸时，心入春江水，江花随我开，江水随我起。”想吉鸿临景写真之时，定当情性所至，故能宇宙在手，生机满眼，妙不自寻也。
作为高校教师，吉鸿既强调写生，又能从学理和修养上总结写生和教学经验，上升到自觉的理性认识高度。他认为写生不是简单的收集素材，而是一种对景创作，艺术家直面自然经营取舍既包含了对前人之法的继承，同时更包含了此时此景下情感的鲜活呈现，范宽所谓“师人、师物、师心”者也。因此，吉鸿的写生富有极强的作品感和创作意识。 “涟漪繁波漾，参差层峰峙。萧疏野趣生，逶迤白云起。” 这是南朝诗人谢惠连的名句，我斗胆改动其中二字，用“氤氲野趣生，逶迤白云起”来表达我对吉鸿山水画的总体感受，未知当否？ 甲午夏于缙云山麓清水山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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