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乐家大院

 刘沟村图书馆 2018-09-10

民国时期贵阳的“乐家大院”,坐落在城北,大门开在普定街,后花园出口是毓秀里,算得上与毛光翔的毛家公馆近邻。乐家大院是乐黛云衣胞之地。她的祖父是贵阳有名的富绅兼文化人,父亲则是一个开风气之先的人物,他先后到北京、美国求学,投考北大英语系时,是胡适面试,胡适嫌他口语不好,贵阳山城口音太重,没有录取。他就自由旁听陈西滢和温源宁的课,四年。回贵阳后,着西装,持stick(手杖),开舞会,在当时贵阳闭塞的环境下,惹人注目。乐黛云从小就在父辈氛围里长大,形成自由、奔放个性。

乐黛云(1931年1月-),苗族人,生于贵州贵阳,1952年毕业于北京大学中文系,英语四会,俄语可阅读。现任北京大学现代文学和比较文学教授,博士生导师、上海外国语大学顾问教授、东北师范大学天津师范大学厦门大学、南京大学、南京师范大学、北京语言大学兼任教授。

在乐黛云的记忆里,卢沟桥事变后,贵阳城北陡然热闹起来,市街摆满了地摊,出售逃难来的“下江人”的各式衣服杂物;油炸豆腐、江苏香干、糖炒栗子、五香牛肉的叫卖声此起彼落。他喜欢和母亲一起在闹市中穿行,一边看,一边吃个不停。几多无忧无虑。

她清楚记得,五岁那年的中秋,城北可以看到月全食。她也相信月食就是月亮受难。如果没有人帮助,美丽的月亮就会被“天狗”吞没。那晚,月亮被咬掉一块时,千家万户的锣声响起来,她很害怕,也拼命敲锣。当“天狗”把月亮吐出来的时候,月亮上的黑影越来越小,她压不住心中的狂喜,和大家一起手舞足蹈。这时,全城响起了清脆的鞭炮声,此起彼伏,直到深夜。

后来,她父亲所在的贵阳一中迁到乌当,乐黛云常常和弟弟去附近的草地打滚,摘野花,有时也摘一种野生的红荚黑豆和大把的蒲草,母亲则把它们编成一把条帚扫床。赶集是乐黛云的最爱,她走上三里路,就为看到琳琅满目挂在苗族姑娘项链上的小铃铛、小饰物,苗族漂亮的花边、绣品,以及刻着古怪图案的、又宽又薄的银饰。她说,这时候,她就生出许多离奇的梦幻。乐黛云的祖母有苗族血统。


毛光翔公馆,乐家大院与毛家公馆近邻

少时,她父亲拒绝行贿,一条马路硬从他家花园中央穿过,房屋和花园破损,家里没钱修复,而每年还得去官府交“地价税”,这是父亲最难忍受的苦痛,就叫乐黛云去交。乐黛云那时还没柜台高,什么也弄不清,常被大小官员呼来喝去,每次都是气冲冲回家。他父亲安慰她:就当去一次动物园吧,狮子老虎对你吼,你也要对它们吼吗?

乐黛云10岁那年,家道中落。一家人凄惶地从乌当回到贵阳。父亲失业,坐吃山空。她常常和母亲去专门收购破烂的金沙坡变卖家当。一次,母亲把父亲过去照相用作底板的玻璃片洗得干干净净,一扎扎捆得整整齐齐,装了一篮子,拿到金沙坡去卖,但人家不买,说了许多好话才卖了五毛钱。她和母亲一路流着泪回家。

这些是积在她心中的垒块。

抗战初期,她父亲被聘为贵州大学英语系讲师,乐黛云随家从贵阳到花溪,念完三年初中。上国文课的朱老师给学生讲《德伯家的苔丝》《简·爱》《三剑客》。朱老师还组织他们演话剧《雷雨》,乐黛云做梦都在想演四凤或繁漪,朱老师却让她演鲁大海。虽有失落,也受到熏陶。以后还演出了一部歌剧。从此,乐黛云爱上了文学和戏剧。

上世纪40年代,美国文化渗透进来,“文艺哀情巨片”让乐黛云如醉如痴。《魂断蓝桥》《马克·吐温》《鸳梦重温》在她心中留下不可忘却的精彩印记。

她还从贵州有名的音乐家肖家驹学古典西洋音乐,系统欣赏了巴赫、贝多芬、舒伯特、柴可夫斯基到德彪西、肖斯塔科维奇的乐曲。她还参加圣公会的英语礼拜,参加唱诗班,用英语唱赞美诗。追随沙驼话剧社、筑光音乐会。用她自己的话说“我就这样无可挽回地走上了我的文学路。”

乐黛云1948年离开贵阳,经金城江、柳州,去北大读书,身上仅仅只有7个银元。北平那时处于围城期,物价飞涨,北京大学一年级学生自治会创建了一个“面粉银行”,把同学手中的钱都买成面粉,随时存取。乐黛云已身无分文,她母亲出了奇招:她在贵阳找到一个卖肉的老板,老板的哥哥也在北京卖肉,于是,她给贵阳老板60斤猪肉的钱,让他哥哥在北平转付60斤猪肉的钱给女儿。这样,还是依托贵阳,乐黛云在“面粉银行”里,有了自己的两袋面粉。

20岁上下的乐黛云的人生观,是前苏联小说《库页岛的早晨》里那句“生活应该燃烧起火焰,而不只是冒烟!”

乐黛云和汤一介

1952年大学毕业,北大迁到燕园,乐黛云留校成为中文系最年轻的助教。这一年,乐黛云嫁入“学术豪门”,与汤一介结为伉俪。汤一介天津人,汤家是一个学识渊博的书香门第。结婚典礼是在小石作胡同的汤用彤家,那是一个大院落,有20多间房子。公公汤用彤是北大副校长,文学院的院长,和陈寅恪、吴宓齐名。乐黛云凭着自己的努力,成为一个登上世界学术论坛的贵阳人。她不仅是中国的学者,也是世界级的学者,是贵阳人的骄傲。季羡林先生在谈到乐黛云时,赞扬她不留恋太平洋彼岸那为许多人求之不得的“人间的乐园”,也无心捞一顶能够唾手可得的“乌纱”,却只选择了回国,选择了北大,并且一呆就是一生。

乐黛云人在北京,也时时关注贵州。她对当年贵阳地下刊物《真实》的编辑王启霖抗日救亡很同情,对王启霖写作揭露皖南事变真相的长篇小说《煎》,描写大西南教育界黑暗现实的小说《狂雨》,揭露汉奸卖国罪行的《告密者》表达由衷感动。王启霖27岁时,被特务秘密杀害于北郊关刀岩下。乐黛云说:走遍天涯海角,故乡险峻的群山,不屈的人民总是让我梦牵魂绕。

作为中国比较文学的“拓荒者”,乐黛云曾经来贵阳主持中国比较文学第三届年会,又结识贵阳新朋友。她说:古人云:“乐莫乐兮新相知”!贵阳于她永远是一杯暖茶。

她的《长天依是旧沙鸥》文集中,记录有她在贵阳18年生活的回忆,普定街、毓秀里、金沙坡、乌当、洛湾、花格闹、贵阳一中、贵州大学、沙驼话剧社、筑光音乐会以及肖家驹……点点滴滴,旧情难泯。

对北大教授钱理群主编的《贵州读本》给予高度评价。她颇愤然道;有谁真正了解和关切贵州呢?过去,人们对于贵州多半只有一些似是而非的,甚至带有歧视性的印象,浅近一点的,如“天无三日晴,地无三尺平,人无三分银”之类,高雅一点的还有“黔驴技穷“、“夜郎自大”等等。总之,贵州是一个又苦、又穷、又没文化的穷山恶水之乡!然而,钱理群等人精心编辑的《贵州读本》却给我们展开了一幅完全不同的图景。

秋水长天,漂泊人生。前尘旧事,都蛰伏在她的心底,记忆绵延,不绝如缕。行迈徐徐,乐黛云和汤一介前几年多次应邀来贵阳讲学,亲近、亲密着贵阳。两老驱车到花溪平桥,寻找当年记忆中的“韦寨”。旧迹难觅,同行的记者给我电话询问,我说韦寨就在你们脚下。乐黛云具有纯正的文化和审美根基,她与家乡人沟通、交流、点拨、支招、提劲,尽显开阔、赤诚。

一位编辑说他熟悉贵阳,乐黛云考他:你说金沙坡在哪里?去过吗?那位编辑哑然。乐黛云以贵阳人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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