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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吴志恩 图︱network 表弟跑了老婆，需要我找，找来接到并安排地方打工，那次回去，表婶子过意不去，非要买几瓶可乐塞给我，一尝，酸涩麻甜一应俱全，却不是那个味儿，只好找个地方丢掉。 这次在街上买了一件矿泉水，邻家嫂子开超市，看了一眼说：你这个水不对头。 洗衣粉不起沫，插座插不进插头，餐巾纸轻飘飘的。 在宛北乡村，充斥着这样一应生活用品：凡城市所有的，这里一概有替代品，克隆，或者山寨，而且市场巨大。 “一滴汗掉地上摔八瓣子——买种买化肥打药浇水一季子，一斤麦换不来一斤水(正牌矿泉水)。” 84岁的兆泰伯有哮喘，说起话来很吃力。 农作物不值钱，青壮年纷纷外出打工。完全可以说，一年四季，青壮年男子，不是在打工，就是在打工的路上。乡村一度被架空。 于是出现问题。打牌、赌博成风，主力是妇女。孩子上学回来没饭吃，妈妈或者奶奶在打牌，顾不上，代销点买点馒头咸菜，午饭也能凑合过去。打牌输急了眼相骂对殴，也给幼小的孩子们上了生动的一课。 也有赌博为业的。有人放风，有人吃“抽头”(在主家打牌，一晌最少20，上不封顶，输赢越大抽的越多)。有人倾家荡产妻离子散，有人一跑几年不敢回家。 有钱是大爷，没钱属孙子。坑蒙偷拐骗，只要弄到钱，光彩得宛如中了状元，走路都得晃膀子，看到的都得敬三分。 于是老人赡养成了问题，五个儿子养不了一对爹娘，老大说他给光棍汉叔叔养老送终尽过孝，老二说分家不公生不养死不葬，老三是换亲没花彩礼钱媳妇儿当家不让管，老四说自己打工领回来的媳妇儿没花钱，老五可想管，可打工摔坏了一条腿还没成下家。 “嫁出去的姑娘泼出去的水”，闺女还是孝顺点儿，可是闺女不分娘家财产，约定俗成的也不用赡养爹娘。 老爹老娘也碍着情面，满堂儿孙住闺女家脸上也挂不住，这才是生生犯着难。于是有儿孙鳞鳞居高楼大院，老头老太村头蜗居茅草棚的真实一幕。 为了弄到钱，老树可以卖，管它三百年还是五百年，人给2800，先髡树枝干，过了大半年，再去挖树根，树根在房下，挖了怕房塌，于是乎，一棵老楝树就灰头土脸的立在墙角了，几乎没人认出曾经枝繁叶茂直插云霄的它。 皂角树，三棵，村头一景，一起卖了，国槐，在竹竿堰上，挖了，卖了，地头的乌桕树，秋天一树红云，一度是孩子们心中的香山红叶，出价高，卖！老柿树，柿子不值钱，不如种速生杨，砍，烧！ 树木从此进了城，乡间再无奇异景，新时代的花石纲，掠夺了农村，丰富了城镇。可惜了很多树，死在了一次次的转运途中，背井离乡客死异乡，树也会哭吧？ 卖掉的还有黄土，黑土，上水石，老柏树。 宛北乡间，处处是速生杨，我们乡却多了一种漫山遍野的风景：木瓜。春花绚烂，秋果累累，植了20年，牛皮吹上天，上过中央台，就是不值钱，年年丰产不丰收，老百姓算是做了难，5毛钱一斤也没人买，除了观赏，放不住，无价值，纯粹脑残的政绩工程，却是砍也砍不得，卖也不让卖。 村子四面是山，想进山却又作难。有人包了山，栽核桃，养蛋鸡，或者养蜂。有人山头上盖了房，周围扯起铁丝网。 “啥河道？垃圾当道！”我在河里洗车，路过的乡亲愤愤不平：“啥都往河里倒，早晚得填平！” 可不是，河道里，越是近村子城镇，垃圾越严重，乡政府所在的镇子，河道几被填满，容光焕发的地方长官，难道真的看不到，管不了？你日日吃用的水，都打哪里来的？！ 泉源干枯，河水断流，饮水污染，癌症风行。 我们村180来口人，约略算下，敏伯癌症，兆徳伯癌症，恒伯母癌症，俊嫂子癌症，牛伯伯母夫妇癌症，五伯镇弟父子癌症，三伯有哥父子癌症，我在家期间去世的四伯癌症，这还都是确诊为癌症的，计11人，其余不治而亡不知病情的暂且不说。 如此高的癌症比例，原因何在？！ 我想，与饮食，即吃用的粮油蔬菜、水源不无关系吧？ 其余的村子，又能好到哪里去呢？ 说到邻村，不得不旧事重提，说说紧邻我村的武铁庄。一河之隔，一山之隔，此村六〇年,饿死46口人，其中绝户7家。真是惨绝人寰，不堪回首。 很难想象：粮食是农民种出来的，为啥被饿死的却是农民自己？！六〇年饿死人的事，难道不是史实？舆论和教材为何遮遮掩掩，王顾左右而言他？！ 人一出生就要被分成农与非农——要想与城里人坐在一起喝咖啡，就得奋斗18年，即便坐在一起，也要身受歧视？ 真善美挂在嘴上，但是，我们谁真正的关注过农民——中国人的衣食父母？！ 如果漠视这样的一个至今未解冻的二元制户籍制度，漠视广大农村生活着三分之二以上的国人的基本国情，漠视农村人的三等公民待遇，那么，我们的时代、精英和领导者，是不是伪善？ 大江南北，长城内外，包括赫赫有名的南街村的周围，哪里不是这样的农村？——与我的家乡、宛北农村大同小异的乡村？！不了解农村农业农民，谈何了解你我的中国，你的伟业和辉煌，岂不是无本之木，缘木求鱼？！ 呜呼，吾之乡村，呜呼，吾之中国！(2015.8.25) *作者︱吴志恩：中原工学院艺术设计学院教师，「青眼有加qyyjtcq」专栏作者。 吾之乡村，吾之中国 评论区见 关注是一种鼓励 | 分享是传递友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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