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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本性 四. “我”与“身”

 吴守防 2018-09-12

人之本性

 

. “我”与“身”

 

    在“人生曲线”部分曾经讨论过关于我们是否了解自己的话题,老子就告诫我们要采用“希言自然”的方法,也就是先不要急于说出自己是怎么回事,要探寻一下真实的自身的状态到底是什么。这样的探寻实际上说明了有两个自我的存在,一个是大脑中的我,这是我们认为的自我,哲学家就说“我思故我在”。由于我们认为人的各种感应都汇集到被称之为大脑的地方进行处理,因此,这个头脑中的自我实际上是我们通常所说的“我”。但是,比较容易被忽略的是我们的身体。哲学就将人的意识和肉体分开,这样分的结果使得我们相信身体就是具备各种功能的物质,完全为大脑所支配。如果是这样的话,就不用“希言自然”了,医学对人体结构有精确的认识,多少块肌肉,多少块骨骼,都有什么器官,属于什么系统,我们对自身应该很了解了。但这并不是身体的全部,在“人生曲线”部分我曾经举过一个学车的例子。在学车通过考试,拿到车本之后,好像已经会开车了,但此时,仅仅是“我”学会了。此时上路,一定会遇到很多问题,一定会手忙脚乱,因为,另一个我,即我们的身体—“身”还不会开车。在拿到车本之后两年多的实际驾驶中,“身”经历了逐渐的学习过程,“为学日益”;同时,随着“身”的所学的增加,在“我”和“身”之间一直在进行着“为道日损”;直到有一天,“我”不再有意识地去指挥开车,所有的动作都是由“身”自动完成的,此时的人才完全学会了开车。如此看来,“身”不仅仅是肉体,不仅仅是臭皮囊,他还具有“思维”的能力。人就像一个具有多个处理器的计算机,大脑是那个中心控制的处理器,但它不是事事都管,很多事情由控制身体各部分的许多分处理器各自作主完成的。比如走路,这个动作在人生的早期学会之后天天都在进行,没有谁在走路之前还要想先迈哪一条腿,以及如何迈腿。人的学习过程是由中心控制处理器,也就是大脑先学会,而后教会控制身体各部分的处理器,然后大脑会放掉控制权,由学会了的分处理器自行决策。这样的过程在人生的过程中会持续不断地发生,当这样的过程发生很多,中心控制处理器就会对各个分处理器能力和状态并不是很了解。这样的情形就是“我”并不了解“身”,也就是我们有可能并不了解自己。因此,老子才说当我们需要反视自身的时候一定要“希言自然”,不要简单地认可中心控制处理器,也就是大脑里的内容,一定要去检查各个分处理器的现实状态。

    如今,我们正在讨论的欲望恰恰是“身”的状态,它由各个分处理器运行和处理。也许人可以脱口说出“我”没有什么欲望,但是你问过“身”吗。在“我”与“身”之间的这种沟通不畅会阻碍人了解自身。《老子》第十三章就明确地提出“我”与“身”这两个自我的存在: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何谓宠辱若惊?宠为下。得之若惊,失之若惊,是谓宠辱若惊。何谓贵大患若身?吾所以有大患者,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故贵以身为天下,若可寄天下。爱以身为天下,若可托天下。

 

    “宠辱若惊,贵大患若身”是这一章提出的论点。宠是得到,辱是受辱,是失去。我们一般会对失去东西而惊恐,因此理解“失之若惊”比较容易。但是不太好理解的是“得之若惊”,为什么得到了反而要惊恐呢?一般会解释为由于得到了就会失去,因此,对得到也要惊恐。其实老子说的很明白:“宠为下”,受宠或是得到并不是什么好事,因为它会“化而欲作”,得到的结果是欲望变大,满足度降低,这和失去的效果是一致的,因此是“得之若惊,失之若惊”;因此是:“宠辱若惊”。

    接着,老子就提出了“身”的概念。为什么我们会有这样或那样的问题呢?主要是由于我有“身”。如果只是“我”,也就是只有中心控制处理器,那我就不会有任何问题。如此看来“我”和“身”像是两套系统,“身”会给“我”带来各种各样的问题。身体各部分的分处理器,也就是“身”有许多能力,有许多愿望,他倾向于按照自身的需求去行动,也就是随心所欲。但是“我”知道有很多事不能做,因此经常限制“身”的行动;同时,“我”又想做很多事情,但“身”没有这个能力,完成不了。这样一来,身心就会疲惫。解决这个问题的方法是要让“身”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就是让“身”了解边界,这才是“知止”;同时,我还需要时时关注“身”的状态,中心控制处理器需要经常地和各个分处理器保持信息的同步。当“身”了解了边界之后,他的行动自然会在边界之内运行,此时的“我”也知道了这样的情况,自然就不用再操心,完全可以放权给“身”自动运行,这就是“无为”。就像是飞机驾驶员打开了自动驾驶的功能,此时的飞行员就可以喝杯咖啡,聊聊家常了。当“我”放权给“身”以后,并没有停止整体的我的行为,只是中心控制处理器这个“我”什么都不用做,逍遥自在了,而所有的事情由“身”自动地完成,虽然“我”无为,但却无不为。“身”完全按照自身的那些分处理器“思考”的结果进行决策,我并不担心“身”会给“我”带来什么灾祸,因为“身”已经完全了解了边界的所在,这就是为什么会“从心所欲不逾距”。

    “身”是如此之重要,如果他了解了边界,认知了道,“我”就可以自在逍遥;如果他欲壑难填,会使整体的我身心疲惫。因此,重视自己的“身”要像对待大病一样谨慎。只有那些尊重“身”的人,才可以将天下交给他;只有那些爱惜“身”的人,才可以将天下托付给他。尊重、爱惜“身”并不是惜命,并不是自私。不了解“身”的特点,一味地任其发展,就像是溺爱子女的父母,没有人将这样的溺爱看成尊重和爱惜。尊重和爱惜是重视他的存在,认真对待他发出的每一个信息,经常地检查他的运行状态。

    从以上的论述中可以看到“我”与“身”之间是有可能存在沟通问题的,也就是说,我们并不一定了解自己。《老子》第七十一章将这种“我”与“身”之间的沟通障碍视为病:

 

    知不知,上,不知知,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圣人不病,以其病病。夫唯病病,是以不病。

 

    第一句话中的“知不知”和“不知知”分别说明了在“我”对“身”的了解情况。如果“我”完全了解“身”,就是“知不知”,作为中心控制处理器的“我”知道各个分处理器“身”都不知道什么,都不会做什么,这样的状态是最好的状态,因此是“知不知,上”。如果作为中心控制处理器的“我”不知道各个分处理器“身”都知道什么,都会做什么,此时“我”与“身”之间就存在沟通的障碍,这样的状态就是病态,因此是“不知知,病”。如果我们能够将“我”与“身”之间这种沟通的障碍看作是病态,进而寻找治病的方法,才能使我们自身摆脱这种病态,这就是“夫唯病病,是以不病”,“夫唯病病”中的第一个“病”字是将XX视为病态的意思,而第二个“病”字是前面的“不知知”。圣人之所以不病,就是因为圣人将“不知知”看成是病态。只有这样,才能不病,也就是摆脱病态。

    如果“我”与“身”之间存在沟通问题,那我们还能说出自己的欲望是多少吗。因此,当我们被问及这样的问题时一定要“希言自然”,先不要急于回答,让“我”这个中心控制处理器去调查一下各个分处理器现在的状态,调查一下“身”的自然状态。比如一个人准备买车,他应该知道什么是好车,他或许会对大家说希望能够拥有一辆100万以上的车,但我们能凭此就说他的欲望值是一辆百万级的轿车吗?如果仔细观察一下就会发现,他会对某一个档次的车特别了解,比如,他可以说出目前市场上15万至30万之间各种车的性能、特点等等,最后他购买了一辆20万左右的。这里暴露了人的实际欲望,也就是“身”的欲望。对于更好的车难道他不想了解吗,当然想,看一看至少可以满足好奇心,但是为什么他无法像了解他能力范围内的车那样去了解高档车呢,是“身”在拒绝接受这样的信息。人的欲望,最终还是“身”的欲望。欲望存储于人的各分处理器之中,并时时演绎着填充物转换为新的欲望,新的欲望导致满足度降低,刚强度下降的人间悲喜剧。探询我们现有的欲望值,就必须建立“我”与“身”之间良好的沟通渠道,经常地反视自身,作到自知,老子说:“知人者智,自知者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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