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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住长江岸边，地理学上属江淮之间，是北方人眼里的南方，又是真正南方人眼里的北方。就在昨天，还有从没见过雪的南方朋友打电话问：你们北方下雪了吗？我们中国辽阔的地域，迥异的气候，实在是有趣极了。 记得小时候，冬天比现在冷多了，雪下得也比现在大多了，河面上结了厚厚的冰，还没来得及融化，往往又被一层白雪覆盖。考试完了，领了成绩单，一大群孩子，像被闷了一季的飞鸟，炸了窝。年级不同的孩子，按村庄分帮，踏麦地过沟坎，雪球纷飞，到处扭成一团。平常上学，都是沿着河堤来去，这时节，全又都跑到河面上去了。有的孩子坐在冰面上，后面一个扶着他的肩膀推，前面一个抓着他的俩腿倒拽着走，一驾人体雪橇便飞动起来。 冬闲时，天黑得早，又时常停电，吃过晚饭，各家老小，挤在木制的火桶、或草编的火窝里，嗑着自家炒制的瓜子、花生什么的。火灰里或许还烘埋着几个鸡蛋和山芋。方桌上的收音机里，刘兰芳的声音清亮高亢，岳家军的故事正说到精彩之处。门外的雪花，偶尔从缝隙里挤进来凑热闹，瞬间就被草屋里的温暖所融化。夜深时分，木门四周的泥土地上，便洇湿了一小片。贫穷而温馨的日子里，谁也没心思揣摩那些“雪落寒江夜入吴”的清雅意境。 自小到大，或求学或出差，在不同的时间和地点，见识了不少雪景，总体上正如鲁迅所说，南方的雪，温暖而轻盈，北方的雪，寒冷而干燥。 岑参的“北风卷地白草折，胡天八月即飞雪。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诗人将纷飞的雪花比喻成盛开的梨花，真是独具匠心。壮丽的北国风光，色彩鲜明，雪中送友的深厚情谊跃然纸上。李白的“燕山雪花大如席”是下得正豪迈猛烈。《水浒传》里，写林冲风雪山神庙，书中一句“那雪下的正紧……”读它的时候，心也被提到那风雪交加的险恶环境里。京剧《林海雪原》中，演员一出场，“穿林海，跨雪原……”嘹亮的声音，仿佛把人带到茫茫原野雪橇飞驰的壮阔世界。还有后来梁晓声的《今夜有暴风雪》，同样让人感慨不已，肆虐的暴风雪，泯灭不了那一代人青春和热血的奉献。 世界上的万般景物，无非是风花雪月、山石土木。雪下得奇妙，看雪的人记得更精彩，这中间比较有名的，有明代张岱的小品《湖心亭看雪》。文中“一痕”、“一点”、“一芥”、“两三粒”的对比和白描手法，不渲染不雕饰，简洁朴素自然，如一幅写意山水画卷，传达出天长水远的阔大境界，万籁无声的寂静气氛。然而，宁静之中，我们却感受到作者内心深处漂泊无依和茫然无奈的伤感。 寒冻腊月，千里冰封万里雪飘，正是文人雅士抒发胸中块垒的时机，“此乐留与山僧游客受用，安可为俗士道哉！”然六月飞雪，则是穷苦百姓的漫天冤屈凝结而成。 有一天，忽然又听到歌手游鸿明唱《五月的雪》：五月的雪,下得如此美，淡淡的夜仿佛知道离别，我抬起头看着远方，才能忍住转过身时的泪水。五月的雪，何时才能停歇，分一杯水，分不完的心碎。虽然痛苦却让一个男人，至少可以成全他爱的女人……听着听着，心便潮湿了。 夜已深沉，对面人家的灯光次第熄灭，窗外的雪正无声飘落，我又一次想起那年的那场雪。 “那一年的天很冷，冷的什么也抓不住，却忍不住坐在夜风里听花开的声音。那一年的雪很奇怪，下在春城的春天里，和桃花心思一起飘。那一年的故事很特别，是一个半人在看雪，雪很快停了，可天空总是在淅沥。啊，那一年的雪，虽然已经飘逝，那一年的故事，却总是镌刻在我们心底，时时泛起温暖的回忆。”你的歌声，曾经在全省行业歌唱比赛上获得一等奖，你把上面一段词已经谱上曲调，用你自己的声音把它永远刻录在光盘上了。 雪落无声，心绪飘飞。在你的歌声里，我梦到一个童话，在遥远的国度里，你是一个可爱的公主，皮肤白得像雪一般，双颊红得有如苹果，大家都叫你白雪公主。美丽的白雪公主答应了我的求婚，我们邀请小矮人和森林里的所有动物们都来参加婚礼。在全国人民的祝福声中，我们永远快乐地居住在森林的小木屋里。 忽然，母亲从茂密的大树深处缓缓走来，可老是走不到我们跟前，像树叶一样碧绿的头发纷纷飘落，幻化成片片白雪在天空飞舞…… 梦惊逆子心。又过了一年，蛰居老家的母亲又老了一岁。可我却坐在空调房间，敲打这些风花雪月的文字，联想到少时的茅屋冷雪，不止无聊，甚觉无耻，不禁涕泪泫然。 2009-1-9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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