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冬野 - 安和桥北
文/杜淳风
1
我特别不能理解，有些人明明很有钱，为何总是故意过着一种极度寒碜的生活，舍不得吃，舍不得穿，舍不得用，平时遮遮掩掩的举动，好像生怕让人知道他有钱要逼他请客一样。
我有一个朋友，大家都清楚他有房有车家境不错，但他从不逛春熙路，老是跑到荷花池去买“嘎嘎货”，用的手机是几年前就淘汰掉卡得要死的安卓机，从不请客吃饭，自己也不下馆子，有一回坐他的车，为一两百块的过路费在哪纠结了小半天。
我不讨厌有钱人炫富，但我特讨厌有钱人装穷。抠门。忒虚伪。
有一回，同学圈最先买房的那位刘某同学发了一条朋友圈，一张刚修建不久的楼盘图，配文是：“我穷得只剩这套100多万的房子了，有谁想要，就拿去吧。”
我深受刺激，在下面回复：你这样赤果果的炫耀，考虑过我们这些租房者的感受吗？
刘某同学没有回复我。过了几天，他发微信向我求助，想向我借两千块钱。我一度怀疑他的账号被盗，还故意揶揄他，你就是那个穷得只剩100多万的房子的刘某同学？
刘同学说，房子要18年底才交房，贷款70多万，每个月房贷5000多，房租2000多，每个月小孩保守花费一万多，一个月不吃不喝两万块钱就出去了，首付的钱都还是借的，欠了一屁股债。我工资每个月8000多，老婆不上班，现在小孩尿不湿都买不起，大人买个感冒药都要考虑一下。要不是没有交房，拿不到产权，房子早卖了。毕竟小孩的命最重要啊，现在几乎已经是走投无路了。你说我不是穷得只剩这套100万的房子，还剩什么？
我呆在原地，望着我租的隔断间的门，心情久久无法平静。
2
我逐渐能理解我的表姐。
因为没有房产证，表姐卖掉了在上海郊区的小房子，回到成都买了一套近两百万的大套三。表姐的魄力，一度成为家族的风云人物，大家都羡慕她的大房子，她被定义为“有钱人”。但是一直以来，我都无法原谅表姐的“抠”。她的“抠”，几乎是出了名的。
不只是对外人，对自己也如此。她从来舍不得吃舍不得喝，买几毛钱的大白菜都要精打细算，她与哥哥，几年里不会出去看一场电影。因为舍不得五块钱的停车费，把车停到老远，然后因为放心不下，深夜又爬起来去看自己的车有没有事，一晚上要起来几次。
在我们的意识中，她本可以不必这样做的，毕竟财富生不带来死不带走，赚钱的目的是为了让生活更好，如果一直为了存钱，把生活过成一团糟，岂非已经违背了初衷？
一次聚餐结束，表姐含着泪说，我们真的不愿意这样，真有钱谁愿意这样呢？上海的老房子小孩住着经常生病，回成都来买了房后，就真的一分钱没有了。涨是涨了点，但它是唯一用来住的，再卖了也买不起更好的，这没有意义。现在已经吃不起饭了。表姐说着，眼泪吧啦吧啦地往火锅油碟里滴。
在外人眼里的“有钱人”，过得是怎样的日子呢？真相就是表姐这样！
有一两百万的房子，却吃不起饭，养不起小孩，停不起车，这就是现在很多年轻人的生存现状。
3
一个群体，是无法真正理解另外一个群体的。买了房子的人，体会不到没房的凄苦；没车的人羡慕有车的人，却体会不到有车停不起，加不起油，不敢开上路的窘迫；正如员工体会不到老板扛着巨大压力朝不保夕的苦，老板体会不到员工拿着几千块钱工资日夜加班赶地铁的苦。
有段时间，我在金融城附近的写字楼里上班，昼夜颠倒，加班加成狗，睡眼模糊中总爱望向落地窗外，在雾霾中的城市，灰蒙蒙一片，显得异常冷峻无情。有一回，亲眼目睹一个人从对面写字楼上跳下来。
同事都被震惊了，全都放下案头工作，挤到窗口来看，对面的楼下拉起警戒线，救护车呼啸而至，在一众围观者惊愕的目光中载着死者远离。
朋友圈，微信群，微博，QQ，所有社交网络瞬间就炸开了锅，随即轰动天府新区，被拍到的跳楼视频迅速发酵，死者瞬间被人肉，有人说是该员工工作压力大，受不了加班，有人说是该员工老婆出轨，导致抑郁症发……无论哪个版本，都把此人设定成一个苦逼的打工族，而最终的真实版本是，此人年轻有为，开了公司，是一个小老板，欠债数十万无力偿还，债主逼到单位，一时想不开跳了楼。
与之前流传的大相径庭，很显然，真实的版本没有残酷现实逼死加班狗来到更具感召力，于是有同事不屑道，切，都这么有钱了，还这么脆弱，有钱人的行为真难以理解！
4
我想起了我刚开始上班时候的老板，那时他的公司开在一个小区里面，在一个40多平的跃层里，总共五个同事，我就是其中之一。
那时也是整夜整夜的加班，大多数时候他会跟我们一起。每到深夜，我在下面写文案，总会听到楼上发出震耳欲聋捶打桌子的声音，以及他的巨大哀嚎声。
他对每一分钱都算得很精，打车费都不愿意给我们报销，自然无法获得我们的好感，那会总是抱怨，你好歹也是一个老板，总不能像一头失控了的猛兽一样疯狂“压榨”着我们啊。
从这家公司走出多年之后，我渐渐能理解他，他曾说，我一直住在成都，女儿也在成都，却经常一两个月见不上一次面。
“人到四十两不堪，生不容易死不甘”，恐怕说的就是他吧。
5
没钱的人，穷怕了的人，总会心理过敏，把每一个比自己过得好的人都臆想成“有钱人”，认为世间万千不如意者，最惨莫过于自己，因此就很容易受到伤害。
而事实上，那些我们眼里比我们过得好的人，可能也是以同样的眼光在看我们自己。每个人都有苦逼之处，如果不是生来富二代，怕每个人都有那么一段穷怕了的日子。
端正自己的心态，正视自己的处境，不甘穷苦，不慕富贵，心向阳光，努力奋斗，才能过好每一天，体会到真正的幸福滋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