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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祖蓓 很久没有见到姐了，姐就在我无意疏忽的日子里，走着走着，走向了往生。姐的女儿告知我时，我刹那惊住了，泪水夺眶而出…… 我去故乡最后一程送姐，开始胡思乱想：姐那么小，生母得病去世了，没有母亲的姐，有多么孤独寂寞，再后来就有了同父异母的我，姐大我十三年。那时，姐是不是一放学就会哄我、抱我？我全没记忆，我凭感觉，姐对我特别爱，决没有嫉恨！但痛失慈母的姐是一种怎样的惆怅，枕着风动的窗帘，月光有情，姐有泪。我曾到林阿婆家住过一周，我天天哭丧着脸，度日如年，隔心隔肚皮的阿婆，对我再好，我思念的还是母亲。不知姐是怀着怎样的哀肠与我母亲日久天长？山月不知姐心事，唯有落花碾作泥。这最远的距离，是姐，那寄人篱下的思绪吗？姐从此养成了逆来顺受的性格。母亲是一种岁月，是一种情怀，姐一生走来没有母亲眷顾，而我从没离开过母亲的视线，母亲的牵挂……，一路全是想着姐。真的，蓦然惊觉，我从来没有站在姐的角度上，想过她不可回避的不堪处境。 看到静卧的姐，她是那样的安详美丽，不敢相信，我与她不可割舍的缘，嘎然而止，从此我与她红尘永隔，手足之情掰成两半，血脉流成了断壁。姐呵，姐，你的一生都在任凭命运摆布，你留下的，永远是柔软宽恕与慈爱。 我懵懂时，姐早早出嫁了，离开这个形同虚设的富裕之家，嫁了同学的哥哥，设计院一名大学生。不知是因为没有母亲的女儿嫁妆少？还是重男轻女的父亲，认为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虽然门当户对，我没有看见姐有什么奢侈的嫁妆，姐的日子也过得很清贫，但是夫妻恩爱。姐夫对姐是百依百顺，任何事都依赖姐。姐是一位小学教师，如果不是提前病休，她一定会是一级教师、特级教师，因为姐是一位极其善良温柔的女性，我从没见她有出言不逊，虽是富商女，却从来没有蛮横的臭脾气，她笑起来格外甜美，浅显的酒窝，柔和的声音。想起熬夜在灯下细心批改作业的姐；对自己一双儿女殷勤操劳的姐；恪守妇道在夫家小阁楼生活多年的姐；孝敬公婆亲近姑嫂，永远没有嘈杂声的姐……，想想我的姐，容忍了多少委屈求全的日子，换来了柴米油盐平实的日子。记忆中姐的所有日子，全被泪水打湿，模模糊糊的眼帘里，全是姐的好，我们是手足，却恍若二代人，我们是至亲，却各走生活的地平线，只在节假日有些许问候。姐还没来得及到过我家，许多愿望在匆匆中搁浅，相约被一一抺去，我们竟留下了许多空白，大家都忙，忙自己的中年、老年，忙自己的儿女、自己的小家，忙得昏天黑地、忙到白发沧桑，忙到天上人间两茫茫，来日方长变成美丽的谎言…… 此刻的姐，睡着了，不再醒来。懦弱的姐，安静的姐，善解人意，慈悲为怀的姐，就这样与世无争地闭上了双眸，冷暖情爱缱绻缠绵，从此与姐无关。跟着灵柩挥泪送行，天堂有多远？一把火，一棒灰，就化为袅袅云烟，依依清香。生，不过是一朵花开时辰，死，亦如一片落叶刹那。青山依旧在，绿水向东流。 姐，你没有辉煌可以渲染，恍若路边的小花小草，但姐，你相夫教子给儿女母亲的臂膀，工作踏实努力尽守职责，朴素的人生，不就是所有任劳任怨女性的风采！平凡的姐，我有多爱你，永远，永远！想起姐温暖的家，想起姐坐月子时，我几乎放学就去，去看可爱的小侄女，去看照顾妹妹的小哥哥。所以，现在兄妹感情特别好。当我再见姐时，姐搬家了，去上海探亲，我一定会去看姐，姐请我在外吃饭，或者在家准备了美味佳肴，热情款待我。那个年代父母喜吃西餐，所以我与姐都喜欢，小时也学会打沙拉酱。我再次去时，姐已病休，多年糖尿病，只能在家看书读报，还有儿女管着她的饭量。再后来她连书报也不看了，也不打扰儿女，静默坐着，不言不语，行动迟移。姐，你是不是给心灵一个修禅打坐的机会？连儿女都不知，糖尿病并发症，你的眼睛已与世隔绝，在眼睛看不到的地方，姐心里还有阳光吗？姐安静地淹没在对凡尘最后一点光亮里，怪不得我去时，她的眼神到不了我的身上，我真的不知，她已是一个双目失明的人。姐撑着，从来不会去麻烦别人，她知道病的因果，最终是失明，然她却不知，现在的科学是如此发达，孝顺的女儿帮她安装了进口晶体，恢复了视力，渴望她在有生之年，看窗外花开看红尘春暖。姐是一个爱笑的人，笑着迎接她人生的风风雨雨。此刻，想起姐，没有母爱的姐，当年的小丫，出门时要带上我，恋爱时也要带着我，我突然发现，姐天生的温暖，还有上苍加持她，这颗美丽的灵魂，让姐有多么楚楚动人。姐，如有来世，我们依然做姐妹！ 姐生前信佛，一生乐施好善，儿女为她诵经超度海葬。姐终于可以与她生母悲壮相逢，母女情深，愿天堂芳草鲜美，落英缤纷，圆一个久违凄美的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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