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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纪广洋 时光如白马过隙，转眼接近三十年。遥想当年，十八岁的大哥，怀揣《诗刊》来到军营，锃亮的钢枪成了他另一支抒写青春梦幻、抒发理想豪情的诗笔：“嚓嚓的正步/引着我，从操场/开始了探求/军旅生活的奥秘”（我想起……）；“我是战士/用忠诚捍卫着/祖国的和平与安宁/我也是诗人/每天的早晨/无需灵感的叩寻/一行行闪光的诗句/随着我一踏一蹴的足印/嵌在边防线，晶晶滢滢”（《我也是“诗人”》）；“星星顺枪刺滑落/林中惊醒的山雀/快乐地衔着彩霞飞翔/我沾着晨露的诗/发表了/发表在界碑上/没有大段的抒情/没有艺术的渲染/滑落的星星、我和祖国的梦/构成有血肉的诗章/不须为插图劳驾画家/界碑上已升起艳红的太阳……”（《我的诗，发表了》）；“黎明，我沿着小路下岗/太阳用激动的手指/拉开一天的帷幕/把一缕阳光/一行诗句/写在小路上”（《小路》）；“烧焦的堑壕/我和战友紧紧串联/象巨大的绿龙，吹着须，/卧在正义和感情的边缘；/卧在汗酸与硝烟交融的空间，卧在随手抓把土就有弹片的法卡山”（《法卡山情思》）。令人暗自神往、令人荡气回肠的好诗佳句不胜枚举。 军旅不仅仅是行军和站岗，军人不仅仅是打靶和打仗，阵地不仅仅是血与火、死与伤，军旅的路上也往往山清水秀，战士的心目中也有着柔美的月亮和璀璨的星光。 南疆夜 阵地上 散尽最后一缕硝烟 夜风中 战士的鼾声 扑进边塞里的窗扇 战士睡熟了 枕着钢枪半睁着眼 因为是睡在胜利的阵地上 才醉心地望着星星 睡得那样甜 1985年2月5日 这样的边塞诗、战地诗，谁能说它不是经典？千百年之后，定会有我这样的读者念想王昌龄和他的诗句那样念想大哥和他的诗章。 细致想一想，只有战火硝烟的阵地上，才会有真正的凯歌、才会有别样的情畅，庸碌的人生、凡俗的心灵，不会有这样的恋情和感动：“新郎新娘合唱起生活的恋歌/给他们伴奏的乐器是钢盔脸盆炮弹壳/突然，窗外闪过阵阵火光/敌人的炮响了，可是为他们祝贺”（《披着硝烟的婚礼》）。 细致想一想，只有战火硝烟的阵地上，才会有真正的自豪、才会有生死离别的不一样的“梦乡”，苍白的岁月、平常的死亡，不会有这样的感动和感伤：“当胜利的冲锋号响起/他刚刚跃出战壕/一颗子弹便使他倒下了……/脸上轻抹一丝天真的自豪/他枕着钢枪/象枕着母亲温柔的臂膀/酣睡在甜美的梦乡……”（《他枕着钢枪》）。 在大哥的军旅诗里，我还发现——军营和战场上，也有闲情雅致和别样的心愿心情心肠——有关大自然、有关树木种籽的：“他们低头在枝叶里采摘/两只手象弹在钢琴/上一样发出了美妙动听的音响//一粒种子一片春色/一颗种子一片希望”（《采树种》）；“葱绿勃勃的山坡上，/我采着荒原和沙漠的渴望；/采着一个个永恒的生命，/采着一颗颗绿色的理想。//哦，我多么希望所有心灵，/都象一粒粒种子，/只有真诚、信任、平等，/只想留一片荫凉，增一缕春光……”（《采种籽》）；“离复员还有两天/班长默默把一棵小树/栽在阵地前沿/栽下了一个兵的身影/栽下了一个兵的思念”（《班长快复员了》）；有关战士生活和内心情怀的：“我们埋怨这里看不到女人/一张女人照片常常在我们手中磨得起毛/心里那滋味从来心照不宣/尽管两年前歌舞团的女兵光临了这里/带来的快乐早被我们节俭着嚼烂”（《星期天，我们抽着烟》）；“葳蕤的灌木丛中/嘀雨又叭哒、叭哒——/声音又多么象/慈爱的母亲唠叨不停的絮语……”（《雨中潜伏》）。多侧面、多视角、多层次的诗的咏叹，构成生命、理想以及心灵和心肠诸多方面的诗的史页、歌的交响。 大哥的有些战地诗歌，读来让人忘却了是战地还是热炕，浓郁的生活气息、撩人的情意衷肠，就好像见到了大哥微笑的模样，看到了大哥诙谐幽默而智慧的目光：“战前我步行七里山路给你买了刮刀/今天送给你，这就是我长胡子的密招//也可能你遗憾，没有一位/心上人在湖畔朝你远眺……”（《阵地，躺着一个十八岁的士兵》）。呵呵，读战地诗能让人不禁笑起来，无疑也是一种风格，甚至是一种人格的力量。 也许正是因为大哥人格的力量，他由军旅转入商旅之后，百忙之中、旅途之上，缪斯就像一位爱英雄的妙曼女郎，从来就没有离开过他的身旁。他成了大亨成了儒商，等身的著作，化作他一次次滕飞的翅膀。他发达了，他仍在眺望、仍在怀想： 南方，是我眺望的地方…… 悉知分别16年的战友贺文键近日来访，又把我的思绪带回 我们曾经一起战斗生活的广西宁明战勤连…… 我时常思念的南方， 是我的心远眺的地方…… 我多么想再登上峰峦叠翠的十万大山； 我多么想再闻一闻油印“诗刊”的墨香； 我多么想再采一束木棉花放在枕旁； 我多么想再掬起小溪溅出的波浪； 我多么想登上金鸡山看一看敏锐旋转的雷达天线； 我多么想再捉流萤，照亮我的第二故乡…… 生命一场，能有个终生思念的所在，是一种幸福和奢望；人生旅途，能有个回首眺望的地方，是一种背景与梦想。生命如诗，抒写在曾经走过的边陲与山岗，串串脚印就是标点或诗行。 “我自豪！多少诗人把我写成诗，/多少人民用真挚深厚的感情——/将我吟哦，将我唱诵，/吟我的平凡忠贞和坚强！/唱我的悲欢喜乐和爱憎！/我知道，士兵是母亲授予的最高荣誉，/士兵是民族的寄托和希望……”是的，大哥，你自豪吧，你不仅是士兵是军人，还是作家和诗人，更是优秀的企业家，民族如果多些你这样的后裔、祖国如果多些你这样的栋梁，华夏江山不知要增添多少华彩多少荣光。 七 第七辑的“岁月如枣”，是一辑很新鲜很独到的命题——从未见过有这样的说法。也正是这四个字的组合一下就打动了我，枣、青青的枣、红红的枣以及黄灿灿的琐碎的小枣花，在我的心象和意念里，真的就和岁月密不可分。在我童年的记忆里，见的最多的水果、吃的最多的水果、吃的最长久的水果，就是枣了。我出生的那年的春天，父亲在我家院子里植下了两颗小枣树，待我长出牙齿，会吃东西时，我家的枣树已经开花结果了……我想，大哥与枣肯定也有不解之缘，不然，他不会写出那么多有关枣的诗作： 吃枣 冬春夏秋一个轮回 凝成颗颗彤红的星星 承载着四季的梦 披着秋天的彩衣 吃一颗沁人心脾的醇香 把岁月变迁回味在心中 我相信，几乎世界上的每个人都有吃枣的经历，但像大哥一样吃枣、品枣、嗜枣、写枣的人就少见了，甚至是独家了。 品枣 吃一颗青春的枣子， 酸酸涩涩的回味里， 膨胀一个青春迷人的童话。 吃一颗彤红的枣子， 齿颊间咀嚼完一段耐品的历史， 甜蜜浸润着一个金秋的佳话。 直接把枣吃成诗意的醇香，在齿颊间咀嚼完一段耐品的历史的人，除了大哥之外，还有谁？ 在大哥的口中心中诗意中，枣是那般的酸甜可口，枣是如此的内涵丰厚，枣是无比的多姿多彩，枣是何等的牵肠挂肚：“孤独倔犟/铁骨铮铮//冬日的枣树/凋零绿叶摇落枣儿”（《冬枣》）；“被太阳用体温暖干了，/凝固了金秋的美好时光，/浓缩了花香枣红的甜蜜。//深情似火的秋日阳光里，/你用最简单的减法，/瘦身晒干的枣儿，经久耐嚼……”（《干枣》）；“父亲栽下的一棵枣树，/竟长成全家人的向往”（《枣树》）；“好汉喝酒，就着红枣/一口浓烈，一口香甜//抢了生辰冈，上了梁山/成就水浒流传千年”（《酒和枣》）；“铁骨铮铮有点驼背的树干，/是为爷爷的爷爷立了很久的碑……//片片枣叶，是我升起的帆，/彤红晶莹的枣，可是儿女的眼睛？”（《老枣树》）。能把枣和枣树写得如此出神入化、如此刻心铭骨、如此盘根错节的作家诗人唯大哥一人。 小小的枣子，平凡的枣树，似与千家万户有着千枝万根的联系，枣树也许是世界上所有的家庭中种植最多最普遍的树种，而且大红枣还与传统的中华文化有着根深蒂固的渊源，不仅与中国的饮食文化、年关文化有关，还与民俗婚育文化、吉祥福祉文化有关，“枣（枣）立子”、“枣（早）成材”等借助谐音和大红色的民谚民俗俯拾皆是。 枣与大哥家的根源和故事可见一斑：“爷爷种树，爸爸吃枣/我在喝着枣酿的琼浆//听爸爸讲枣树的忧伤/讲枣树的相思、甘甜、清香//枣树的故事扑朔绵长/使我懂得感恩、更使我一生难忘”（《枣的故事》）；“我是父亲/栽在山顶的/一棵倔犟的枣树//举着我/生命的/这座山/就是父亲。//根须扎进岩石/树枝挂满红枣/那红红的枣/象灯笼/点亮山的希望”（《父亲与枣树》之一）；“父亲的腰弯了，/老枣树的腰也弯了，/仍然撑着绿绿的伞。/父亲脸上的皱纹，/被岁月刻成经文了……/老枣树的年轮，/刻成了一个个圆圆的太阳了……”（《父亲与枣树》之二）。 品读大哥有关枣的一系列诗作，如啖甜枣，如饮甘茗，真没想到，小小的枣子和虬生的枣树上居然会包含悬挂起大哥如此丰沛繁荣的诗情。“红红的枣啊，红红的情，/‘千家小枣射红云’的风情，/点缀我家呵，一年最美的风景”（《红红的枣啊，红红的情》）。 这是大哥对枣的深情和吟咏，而这种诗情画意的深情和吟咏，也恰恰点缀着诗坛最美的风景。 八 第八辑的“奥运如虹”，抒写着大哥对体育的关注，对体育事业的关注，对国际赛事的关注。在人类社会上，因为体育，产生了一种被称作奥林匹克的国际性的运动会，各国的参与和征战，其激烈程度和民间愿望，甚至不亚于真枪实弹的世界大战。作为军人出身的大哥，看奥运也许更有着别样的隐衷和热情。在他的观望和诗兴里，关涉国威国荣和国民期待的奥运赛事，竟是如此的昂扬和峥嵘： 写给中国女排 快看，划着美丽壮观的弧线 银球飞向前方，啪的一声。 重重砸在美国教练塞林格的心上 …… 庄严的国歌伴着五星红旗， 从女排姑娘的领奖台上升起， 她们蝉联“三连冠”，为祖国争得无上荣光。 致中国举重健儿 你们沉着地走向举重台， 用十亿人民激发的力， 举起山一般的重量—— 民族的骄傲和荣誉。 历史的摄像机调整焦距， 再一次录下永难忘怀的瞬息。 半个世界的暗淡迅速褪去， 当五颗金星在庄严的国歌声中升起。 1984年8月9日 看吧，小小的排球、起落的哑铃，在大哥的心目中，早已重过了“半个世界”和蓝色的星球，一种偏心偏袒偏爱的赤子情怀、诗人情怀和爱国情怀昭然若揭。 ２００８年北京举办奥运会的圆满成功，实现了国人瞩望百年的奥运之梦。时过一年，从大哥的诗章里，依然可以读出炎黄血脉的激动与沸腾：“2001年7月13日22时40分，/这串吉祥如意的数字是那么可爱多情！/此时此刻全世界的目光，/都注视着这块美丽而神奇的土地”（《中国·北京——为庆祝北京申奥２００８成功而作》）；“大海蓝色的激情，/大洋蓝色的梦想，/亿万颗浪漫的心，/亿万个能工巧匠，/巧妙地组合成水立方，/舒展着蓝色的宽广，/流动着蓝色的精神”（《水立方》）。 激动人心的赛事终将会成为过去，巧夺天工的水立方也会成为文物和遗址。不过，大哥的诗作永远不会老去，永远焕发着爱我中华的民族豪情。 九 第九辑的“生活如诗”，尽管大哥称作是“歌词”，不过，自古就是诗与歌不分的，诗歌诗歌，诗既是歌、歌既是诗。任何古典诗词，都可以谱曲吟唱，任何流行歌曲，都可以读作诗词。而大哥的许多歌词，都是抒写他自己的企业的，像《祥通之歌》：“泰山告诉我，运河向我说，/济宁大地上/荡着一支歌；/鸟儿听得见，船儿听得懂，/那是祥通人拼搏奉献的歌”；像《欢迎你到祥通来》：“孔孟故里圣贤地，/鲁西古城“小苏杭”；/城东有个开发区，/‘一块珍珠’镶中央”。不仅他自己写他自己的企业，就连词坛泰斗乔羽“乔老爷”也曾写过他的企业，名曰《鲁宝之歌》。 细细读来，除写企业的歌词外，大哥也写过不少有关爱情和友情的佳作，例如： 被爱相随生命多美 星星亮， 亮不过你双眸的深邃； 花儿美， 美不过你笑的娇媚； 鸟歌甜， 甜不过你话儿的甘美。 面对你， 我装着无所谓， 相思苦， 使我尝够思念的滋味。 我多想， 梦中你悄悄走进我的心扉； 轻轻地， 抚去我心中的泪； 温柔地， 枕着我的臂甜甜地入睡。 呵，被爱相随，生命多美。 无情并非真豪杰。大哥作为军人气质和诗人情怀集于一体的七尺男儿，伟岸的身躯浩然的气色里同样潜藏氤氲着千般柔情万般爱。不知这歌词谱曲了没有，如果谱上优美绵长的曲子，让情歌王子或情歌天后们动情一唱，岂不暗撼千心、流行四海？ 沉湎溺爱地翻阅到最后，忽又记起哪个辑节里的“一滴水”，像一滴感动的清泪依然悬挂在我的心头：“我愿来到悬崖投身瀑布，/融入跌荡起伏的雄浑。/我愿跳进大海追波逐浪，/奏一曲生命远征的强音……”（《我是山涧小溪的一滴水》）。在大哥的诗心诗笔下，就连写小水滴也能写出如此雄浑的心音，这不是信手拈来的妙手偶得，而是军人气概文人情怀的渊源涵蓄、综合展现。 还有一首忘了是哪个辑节里的《发现之歌》，当时读着，我就挑拣下来，准备作为结尾部分的反刍分享： 一 理想，是一把五弦琴 多少人用汗水用生命搏响 成功，是熟透的果子 汇进了多少浩瀚的诗章 …… 当一个成功者把成功扛在了自己肩上 你可知？他在跋涉的途中曾一度徘徊失去了方向 一轮太阳铺绵叠彩地升起在他的前头 呵，他发现了引导他成功的希望之光 三 …… 孩子们发现的是完美的大自然 只生长花草树木只飞舞蜻蜓蝴蝶的天堂 诗人们发现的是生活的精英 笔尖下涌出的诗句是他感知生活的波浪 五 …… 发现呵，你的定义有千万条 千万条都连着人类的智慧和力量 发现呵，你的答案有千万种 千万种都为了探求真理实现理想…… 整整６８行的《发现之歌》，最近几天里，我就为三位高中生一位硕士生和一位老哥们诵读了足有十遍了，还推荐给一个仁侄女在单位的晚会上配乐朗诵，迎来满堂喝彩……多年不见的老哥们，喝酒之后，听我诵读这首诗，他万般感慨地说：“听读张主席的诗歌，比喝酒来劲、比卡拉ＯＫ醒神……” 研读大哥的诗作，我不仅觉着生命如诗，还觉着诗如生命。看着草木与炊烟，置身废墟与新城，我忽然觉着，无论你是男人还是女性，无论你是经商还是做工，无论你是高官还是大亨，一切的一切都如同云烟过眼般的瞬息与空洞，一切的一切都是身外之物无足轻重，即便曾经金山银川、琼瑶龙宫，即便曾经指点江山、万马奔腾，也不如像大哥一样，激扬文字、浅吟沉咏，一卷在手，生命如诗，亘古永恒。（发表于《作家报》（２０１０年３月３１日）、《合肥晚报》（２０１０年１月１１日）、《安庆晚报》（２０１０年３月１３日）、《赣南日报》（２０１０年３月１９日）、《石狮日报》（２０１０年５月３１日）等报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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