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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尘封档案》系列——251.二十一条秋田军犬(2)

 江米的小枣 2018-09-19

第三章

两个身穿便衣的青年汉子垂头丧气的从医院大门里出来,走在头前的肖叟侯驻步站下,目光盯住了马路对面的杂货铺子,一摸口袋是空的,便说小牛昨天领的咱那伤残金带出来了吗,你去买两包烟来。盛小牛一听就嚷起来了,说什么叫“咱那伤残金”,完完全全是我的嘛,跟你姓肖的有什么关系。

肖叟侯说:“这就没劲了,小牛你好歹也是个革命阵营里的新警察了,怎么没半点修养,大庭广众之下就这么乱叫嚷?你我是革命战友、阶级弟兄,有福同享,有难同当,以前你吃喝用老子的东西时,我吭过声吗?再说老子又是你的领导,抽你包烟是看得起你,他妈的别给脸不要脸!”

盛小牛嘀咕道:“听听,听听,这他妈的不是军阀作风还是什么呢?老子也不是省油的灯,小心党小组会上轰你!”话这么说,但他还是迅速穿过马路进了对面的杂货铺子。不料进门就是一个愣怔:汪二坐在迎门的柜台前,正悠闲地喝着茶跟掌柜的聊天。盛小牛当时看着心里就觉得似有异样感觉,却又说不出异样在哪里。他买了烟返回过去,和肖叟侯点了香烟边抽边走,也不听肖叟侯在嘀咕些啥,继续想着汪二。寻思怎么这样巧啊,前天跟着肖局长去拜访喻老先生,在小巷口也遇见他了,今天我们来医院怎么又遇见他了,这主儿怎么像是跟踪我们似的?

如果换一个人,也许早就把这种异样对肖叟侯说了,可盛小牛却没有吐露半点声息。这倒并非他的性格特别稳重,而是有着严重的个人英雄主义,以前在干独立大队时诸如单身溜进县城宰掉个鬼子汉奸弄点战利品回来的事儿他从来没少做过,不图别的,就图个风头,为此不惜屡挨肖叟侯训斥甚至关禁闭。所以此刻盛小牛只是守口如瓶,把对汪二的这种异样感觉藏于心中,暗忖设法跟汪二接触接触,看这主儿是否藏着什么秘密。

正是由于盛小牛这样的决定,导致当晚水明州又发生了五起案件。

松尾大郎不愧为高超的驯犬专家,精通犬类心理学,亲往犬舍一送食,那些智商不低的军犬顿时受宠若惊,纷纷向他表示亲近。然后,他又特地掏钱让汪二去买了新鲜牛肉,奖励了执行破坏使命的河上真、足清健、平山花和丙成参四条军犬,馋得有些性格外向的军犬直流口水,聪明点的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就主动来到主子跟前摇着尾巴表示自己迫切想被指派执行特别使命的愿望。

这天晚上,松尾大郎指派河上真、平山活和它的两个犬弟平山准、平山首、足清健的弟弟足清敏和其他两条军犬外出执行破坏使命,犬王河上真已经执行过两次使命,充分领悟了主子的意图,所以松尾就指派它负责指挥全部行动。也就是说,松尾大郎没有具体指定让军犬对哪个目标执行使命,而把这物色和决定之权交给了犬王,由它判断应该进行什么样的破坏活动,破坏到什么样的程度以及具体让哪条军犬去进行。

河上真带着平山活等六条军犬悄然离开养训基地,借着黑夜和路旁植物的掩护,在水明州城里迅速穿梭着,凭着它们那特殊的机警成功地避开了军管会夜间巡逻队的视线。十多分钟后,河上真已经把破坏目标和使命确定并分派给了具体执行的军犬,然后下达了分头进行的指令。

足清敏被派往崇繁米行执行使命,河上真没有具体指使它干什么,它所领会的使命内容就是给米行主人制造些麻烦,使其蒙受若干损失。足清敏从米行后门潜进去后,爬窗钻进了前面跟店堂相连的账房间。足清敏的姐姐足清健之前曾潜入平民医院财务室盗窃钱钞和一本账册,赃物没有携回养训基地,而是扔进了水明川。不知足清健是否就此案跟其弟进行过探讨,反正此刻足清敏潜入米行后也打起了账房间的主意。账房间里晚上是睡着人的,那是米行的两个学徒,但足清敏有足够的本领将自己发出的声响控制到最轻微的程度,年轻人又睡得熟,所以没有惊醒他们。这畜生干活很尽心尽力,竟然把账房先生放在桌上的全部账册不厌其烦地分几次叼了出去,统统扔进了后门外的水明川,立刻被汹涌的江水吞没。

警犬出身的平山准被犬王指派去了俊仁茶号,这是水明州最大的一家茶叶店铺,不但做零售生意,还做着批发经营,太行山靠近水明州的一些县城、镇子的茶叶店铺都向该号批发茶叶。茶号的布局是前店后宅,前面的店铺部分分两层,楼下是店堂,楼上是库房。当时的商家惯例是学徒晚上打地铺睡在店堂的,俊仁茶号的三个学徒也住在楼下店堂。平山准实施的制造麻烦是属于精神骚扰,它不破坏任何东西,却故意弄出些许声响来。学徒睡梦中忽然听见楼上有声音,知道有贼,便一起上楼去看,库房里却是未见任何动静,就下楼去重新睡觉。刚刚迷糊,楼上又有声响了,这回还大了一些,又上楼去,又没有发现什么。如此三次,他们害怕了,说这是闹鬼了,得禀报老板。

住在后面宅院的老板闻报大惊,慌忙叫起两个店员,一行人登楼察看,什么也没有。但下楼后刚刚坐定,就听见楼上一声大响,竟是茶叶桶的铁皮盖子跌落到了地板上。这是平山准的最后一个动作,它料到此番肯定要有大动作了,库房里难以藏身,叼翻盖子后便逃离了现场。这边,老板伙计果真搬动了所有东西检查,却始终未见异常,于是一致认定确实是闹鬼,决定天亮后就去请道士前来驱邪。

平山准的作为跟其弟平山首干的活儿相比,那只能算是小儿科了。犬的性格和人类一样,也有顽劣、安分之分,平山首就是属于那种顽劣之徒。犬王河上真派它去教会医院执行使命,也是没有具体指定折腾什么内容。平山首在医院院里悄然转溜了一圈,发现这里的人像是有防范似的(确实如此,平民医院失窃案发生后,教会医院的英国院长就布置了夜间防盗事宜),便不敢造次,但当然不能白来一趟,于是一头钻进了后院的太平间。

太平间里存放着两具尸体,其中一具是一个十二岁的少年,平山首决定跟他过不去。这畜生出道伊始时曾出了东京一桩发生过医院太平间的现场,知道如何使用抽屉式的停尸床,把抽床拉开后,并未直接去碰尸体,因为那会留下痕迹的。河上真交代使命时用犬类的交流方式特别强调过“不能留下痕迹”,再说平山首又是警犬出身,自是有一种下意识的防范。它四下找了片刻,弄到了一截废电线,便连叼带抓的穿越尸体颈部与尸床之间的空隙,套住了尸体的脖颈,然后叼着电线将尸体拖离尸床,拉到门外,离开时竟然没忘记把电线带走,从而给人们留下了一个扑朔迷离的现场。

这天晚上最使人震撼的案件是由河上真和平山活联手制造的。这起案件要说新意那是没有的,走的是足清健首次行动袭击公安局岗哨的路子,过程也基本相同。但正因为如此,就更具水平和胆量。因为前面已经有过一次哨兵遭袭了,你再照样来一次也不怕人家防范?有谁见过玩二回空城计的?可是,河上真为了显示其水平,也可能包含着想在平山活这个漂亮、雍容、颇具贵族气质的异性前作一番不凡表现的意思,它就决定袭击岗哨,而且袭击水明州军管会大门口的岗哨。

平山活领会了河上真的行动方案后,没有什么特别的表示,只是冷静地摇了一下尾巴。它严格按照犬类世界的规矩,绝对听从犬王的安排。平山活的聪明,使河上真深感惊奇,它在河上真自己觉得还没有将声东击西的步骤完全表达清楚时,已经快步奔向它认为最适合实施方案的那个位置了。

这天的岗哨,是一个参军仅一年的新兵,但在那个年代,这一年也已经打过好几次仗了,所以具有一定的实战经验。这个具有实战经验的新兵没有料到今晚厄运当头,持枪站立于岗亭里,精神抖擞,警惕十足。忽然,他听见马路对面传来一下轻响,接着,又是一下,不禁奇怪,便走出岗亭想看个究竟。一看,对面的树丛里模模糊糊地站着一条黑影,他正想看看清楚时,早已潜伏在墙角的河上真以疾雷不及掩耳之势从侧面朝他冲去,他只觉得似有风声,还没来得及转身时,下巴颏上已经狠狠地挨了一下,然后就失去了知觉。

河上真给另外两条军犬下达的是在状元桥一带见机行事的指令,也就是说,没有具体的目标,由它们根据遇到的情况自行决定干什么,也可以不干。但是,军犬的自尊心使它们觉得既然出来了,就得干一下,但在必须隐蔽自己的前提下干一点室外的破坏性活儿,那倒一时还真有点犯难。这哥俩转来转去实在想不出干什么好,就同心协力把状元桥畔的三个足有两三百斤重的石球推到了马路中间,当街一挡。别看这活儿一副傻B样,倒还是蛮有创意的,次日早上就硬是造成了状元桥这边的交通堵塞,并且产生了五起事件中最大的轰动效应。

肖叟侯是在军管会岗哨遭袭后的第二时间得知情况的,胡祖毅主任怒气冲冲地打来电话,说他手下有个战士在执勤时挨了一下黑拳,医生检查后确认下巴颏粉碎性骨折,然后就质问:“瘦猴你他妈的这个公安局长是怎么当的?你自己的岗哨受到袭击,侦察不力,至今未能抓获案犯,人家何等嚣张,现在连军管会的岗哨都敢砸黑拳了!你瘦猴的面子丢得起,我老胡的脸面可栽不了哇!”

肖叟侯听着有点不高兴,说老上司老首长您话乍这么说呢,军管会的战士是您的部下,包括头天我这里受伤的那个小许也是您老的部下,我真弄不懂,您老的部下怎么都喜欢把自己的下巴颏送给人家捶呢,您老带兵训练时是不是少练了一个动作还是怎么的?

一番话把胡祖毅说得差点暴跳如雷,说瘦猴子你还轻松?告诉你,老子他妈的正动着办你个玩忽职守,撤了你的公安局长,送军区军法处处置的念头!肖叟侯说得了得了,我知罪了还不成?说实话,这个鸟局长我还真不大想当呢,不过我先得把这一系列案子都给破了才能离开水明州,否则,别的还好说,就是怎么见陈司令员呢,我连他的老师都没保护好啊!

肖叟侯放下电话就叫上盛小牛去了教会医院看望伤员,又得知那里刚发生的“太平间事件”,他心里不禁一动,寻思这事儿怎么一齐来的,而且论责任都得归公安局承担,这是谁干的呢?肖叟侯从军事战略角度考虑,意识到这一个晚上水明州可能还发生或者将要发生其他事件或者案件,于是就在医院往局里打了电话,通知立即组织警力上街巡逻。但不到两小时肖叟侯就发现这已经是一个“贼出关门”的举措了。

军管会主任胡祖毅这回真的震怒了,他说老子自当年跟着毛委员闹秋收暴动参加革命开始,当过红军营长、八路军团长、留守处主任、根据地的区委书记、县长,到哪里都是称王称霸,只有老子拾掇对手,没有遭人暗算的份儿。老子此番奉命来水明州当军管会主任,为革命上马管军,下马管民,竟有小子胆敢不把老子放在眼里,如此嚣张,还真是有他的!肖叟侯你给老子听着,限期三天破案!我倒要看看这对手是否长着水缸大的胆子!

肖叟侯诺诺应声,心里却想所谓限期不过是官样文章而已,我也给武家煌、张明翰下达过这种命令的,眼下限期已到,破不了又有什么用呢?但他确实跟胡祖毅有同感,觉得自尊心大受损伤,便提议立即举行案情分析会。

这是水明州有史以来规格最高的一次案情分析会,胡祖毅和兼任着军管会副主任的驻军李团长、沈皆儒、肖叟侯以及公安局党委班子(武家煌等业务部门头头都是党委会成员)全部成员都参加了。会议着重讨论了这几天持续进行破坏活动的对手,由沈皆儒、肖叟侯、武家煌等人作了重点发言。按照沈皆儒的观点,认为这些破坏活动的性质已经属于政治破坏了,那么对手是何方人物呢,日本鬼子的可能性应该排除,因为水明州目前只剩下两个管军犬的技术军官了,他们即使有那份坏心,也没有实施的能力。所以,我们宜把注意力放在汉奸和土匪身上,这方面的情况当地同志比较熟悉,可以请他们作一个分析。

于是武家煌说话了,他说水明州的汉奸成名人物都在日本投降后由军管会下令集中收容了,这还是我们公安局负责提供的名单,这些人中,有的因为罪大恶极已经陆续处决;被收容的那部分都由李团长的部队直接管着,料想不可能在失去自由的情况下还鼓捣着如此规模的破坏活动,因此我认为汉奸不可能跟这些破坏行动有关系。再看土匪,水明州地区的匪患原就不算严重,后来被鬼子设立了军犬基地后,由于几次动用军犬配合日军的对匪作战行动大有成效,那些土匪早已逃离了这个地区。那么现在鬼子投降了土匪是否会重新回来作案呢?从土匪以前作案的情况看来,第一动机首先是谋财,而从这几天发生的那些案件看来,几乎跟财物都没有关系,因此很难说是土匪作案。

沈皆儒说:“我听了武家煌同志的分析,觉得有道理,请同志们再分析。”

肖叟侯开口了,说鬼子、汉奸和土匪如果都排除了,那就只有国民党方面在捣鬼了。国民党也真是有这种心理的,别看老蒋现在把毛主席请到重庆去谈判了,其实老蒋心里盘算的是另外一套。据说抗战胜利前国民党特务系统在水明州是有地下组织的,如果现在还存在,那他们是有能力进行这种破坏活动的。不过,从具体案情上来看,还是很有蹊跷的,比如我们两个岗哨遭遇袭击,我在想,是哪方的武林高手竟有这等敏捷得就像闪电那样的身手呢?再看茶叶店的闹鬼,也令人费解,这种主儿简直是大书里的那种来无踪去无影的大侠客啦,如果真是这样,那我这个公安局长的脑袋哪天他妈的也许就会让他们给割了。想到这一点,本局长实在有点不甘心,他妈的老子还没有娶媳妇哩!说到这里,瞥见胡祖毅在皱眉头、沈皆儒已经快要发作了,就改口说起了他对于接下来工作的设想。

肖叟侯让脸上呈现出一副正经相,并且暗自提醒自己不能出粗口:“不管是哪方面作的案,反正都已经跟咱们结下梁子了,老实说,我到现在为止还没有准保破案的法子,也不敢指望对手就此罢休不跟我作对了,所以,想来想去,还是实惠些好,先做好防范吧?哦,老沈你看如何?”见沈皆儒频频点头,心里便一阵轻松,刚才的自我提醒已经忘记了,“怎样防范?也不敢劳李团长的大驾,不必出动军队了,别让老百姓见了以为我们心虚得不行。我想公安局除了留下正常值班的人以外,其余人员一律轮流值夜班,作为流动和固定巡逻小组的组长。组员从哪里找?我想以军管会的名义出一个告示,让各商号每天晚上出一个人作为巡逻人员,由公安局统一调派。全市所有路口晚上都安排巡逻小组,我看对手再如何折腾。公安人员一律配备枪支,发现可疑对象,不听喝止的,他妈的给老子开枪打!”

这个主意首先赢得了胡祖毅的赞同,大家议论一阵后,都觉得可以实施,于是安排负责人选,肖叟侯说他的警卫员是一个很好的人选,可以让盛小牛负责。有人问那肖局长你没了警卫员怎么办呢?肖叟侯说别把我当回事,老百姓的安宁才是大事。于是事情就这样定下来了。

会议结束后,肖叟侯忽然想起好像已经有一阵没有看到盛小牛了,不禁奇怪:这小子溜到哪里去了?要给他官当了怎么不见影子了?于是就在办公室门口扯开了嗓门大叫,一连串的粗口使对面办公室里的沈皆儒大为反感,走出门口正要提醒“注意影响”,肖叟侯已经发现盛小牛正从外面走来,便一溜儿烟地迎出去了。

盛小牛一脸沮丧地出现在肖叟侯面前,令肖叟侯大吃一惊:“小牛你小子怎么啦?”

“别提了!”盛小牛连连摇头。

肖叟侯说不提也好,我告诉你个消息准保让你开心起来,你小子要当官了,组织上决定委任你担任水明州军民联防司令。令人意外的是盛小牛还是一副愁苦神色,肖叟侯想不通了,把警卫员拉到一旁,低声询问你小子是不是犯啥错误了,你老实对老子说,是拿老百姓的东西了?或者赌博或者搞女人了?

盛小牛的沮丧有点一言难尽,他自从昨天在医院对面杂货铺子碰到汪二后,一直动着怎样让这人乖乖道明跟踪肖叟侯的秘密的脑筋。盛小牛不似肖叟侯那样会动脑筋,想到今天早上还没有想出个主意来,见肖叟侯进了会议室,他便想去大门外散散心。

也是巧,盛小牛出门刚拐了个弯就跟汪二劈面相遇。盛小牛脱口而出叫了声“汪二”,汪二就只得驻步。盛小牛也是无话找话,指着汪二手里拎着的一大包东西问这是什么。汪二似乎有点慌张,支支吾吾着说是替松尾主任买牛肉去的。这一说,盛小牛就找到了说话的内容,他知道由于断绝了经费来源,基地的军犬已经停止吃新鲜牛肉而改食原先储存的东北肉干,那么这牛肉是那两个鬼子吃的?鬼子哪有这么大的胃口呢,能够吃下这包十多斤的牛肉?

汪二听盛小牛开口询问就有点慌了,他不是一个心眼很好使的人,所以尽管已经参与了松尾的计划,但却不知道松尾指使军犬作案之事,但他对于每天让买了牛肉给其中几条军犬享用这一点感到不解,这是从来没有过的事。而松尾也已经看出了他的不解,已经对他予以严厉警告,因此此刻盛小牛一提到牛肉他就有点慌张。不知如何应对才是,幸亏盛小牛立刻把话题转到了武术上,他才得以解脱。

盛小牛说听说汪先生是水明州著名的武林高手,我也每天看到你在打拳,好像练的是少林派。不好意思,我对武术也有点兴趣,不过对少林武术总有一种不大看得起的念头,不知汪先生是否有兴趣切磋切磋?

汪二酷爱武术,因为在少林寺当过和尚,对少林武术特有感情,他还从未碰到过对少林武术如此不恭之徒,当下便把对于牛肉话题的尴尬抛到脑后,站出来捍卫少林武术了。这一捍卫,正好中了盛小牛的圈套,当下便议定找个地方“切磋”一番,先说好了,谁若打破了脸面砸落了牙齿什么的,对外就说是走路不小心磕的。汪二就像好斗的军犬足清健那样,早已跃跃欲试,连连点头:“中!中!”

盛小牛又问:“我如果胜了你怎么说?”

汪二根本没考虑过自己可能会败北的后果,大大咧咧道:“随你怎么说,哪怕要我脑袋我也割给你!”

盛小牛说那就一言为定,他对于战胜汪二有足够的把握,寻思武林中人一言九鼎,到时候我也不要你小子的脑袋,就要你把跟踪之事说个清楚道个明白就行了。于是两人去了后面的军犬训练场。那包牛肉被扔在一旁,两人脱了外衣刚要动手,正好让渡边正勇远远看到,这鬼子狡猾,马上想到可能会引起的严重后果,于是嚷着“不行”奔了过来,后面跟着被惊动了的松尾。两个鬼子来到面前,二话不说把汪二一顿骂,又冲盛小牛频频鞠躬,道歉连连,说杂役无知,冒犯虎威,还望谅解。

这样,盛小牛的计划就泡汤了。

肖叟侯听盛小牛如此这般说了,精神顿时一振,说老子倒还真没想到汪二竟敢胆大如斗跟踪本局长呢,小牛你怀疑得对啊,他一跟踪,喻老先生就出事了!又说鬼子让买那么多牛肉也有问题,莫非是喂那些狗的?为什么喂狗?愣了一下一拳砸在盛小牛肩膀上:“他妈的!看来十有八九是那些畜生作的案哩!怪不得来无踪去无影,身手敏捷得让人难以相信。这牛肉,是松尾这小子给军犬的奖赏啊!小牛,你小子立了一功!”

肖叟侯风风火火地闯进了政委办公室,沈皆儒正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被肖叟侯又是捶背又是抚胸的终于止住,喝了口水道:“及时雨啊!”

肖叟侯一说情况,沈皆儒感到不解:“军犬作案?这可能吗?”

肖叟侯说十有八九,别看狗那副模样不顺眼,可聪明着哩,他小时候就曾指使家养的小狗从对面的铺子顺过油条。沈皆儒对于肖叟侯的话半信半疑,肖叟侯说那就不跟你老沈多说了,你就等着看事实吧,有烟没有,拿出来先犒劳老子。

一支烟没抽完,盛小牛提着个包袱进来了。肖叟侯大喜:“呵!招啦?看本局长这不料事如神?哼,当初改名真该叫‘肖诸葛’嘛!”

盛小牛打开包袱,里面竟是一支刚刚擦干、表面业已起锈了的日式冲锋枪。沈皆儒大吃一惊:“这……这是……小许的那支枪?!”

肖叟侯点头:“沈政委的眼力不错,一瞟一个准!这是我让小牛从伙房那边院里的井里捞起来的。哎,这肖某人简直就是外国那个叫福什么斯的大侦探转世嘛!我就琢磨着小许让鬼子狼狗撞昏以后,枪被狼狗叼着扔进井里了。老沈,怎么样,信我的话了吗?”

沈皆儒眼睛一亮:“马上把那俩鬼子抓起来!”

肖叟侯说这就显得没水平了,那是老沈你当初在苏区搞肃反的手法了。我姓肖的当公安局长,逮人一定得有证据,不搞冤假错案。我要拿到了证据才抓人,让对方无话可说,乖乖低头认罪!沈皆儒被说得有点尴尬,但只好点头,他是一个讲究尊重事实的人。稍停,又请教如何拿到证据。肖叟侯心里已有主意,当下便侃侃道来,把刚才会上议定的军民联防告示修改一下,说清楚是从今天开始实施联防,但因时间关系人手有限,先对哪些区域予以巡逻防范,马上张贴出去,松尾那小子知道了今晚肯定会让军犬下手,而且是在没有划入联防的区域里下手;而老子今晚偏偏在那些没有划入联防范围的区域里设防,把那些畜生就地处决。这就是证据,然后再把鬼子请到现场,看松尾、渡边还有什么话说?哼,如果他们真是军人,那就该当场自杀了!老沈你看这个计划如何?

沈皆儒想了想,不得不说高,不过肖局长你可不能让鬼子自杀,见死不救,那是违反我党我军的俘虏政策的。肖叟侯哼了一声没有回答,匆匆出去察看现场了。

这个白天,肖叟侯兴奋得想唱歌,又想喝酒,但表面上还是保持着平静,看过现场后就坐在办公室里擦枪,等着夜晚来临。

肖叟侯没有想到,当晚的事实证明,他那稳操胜券的想法不过是一种一厢情愿的思维。他的计划不但没有成功,还大大地坍了一回台!

松尾从汪二嘴里问得的情况使他相信肖叟侯有可能已经对军犬产生了怀疑,于是决定停止破坏,观几天风头再说。这样,当晚他就没有向军犬下达出击指令。这使犬王深感不解,河上真自从发现了平山活的存在后,内心开始产生一种情感的躁动和有意识跟平山活多接触的渴望。可是,它身为犬王,平时得在众犬面前保持那份必须的威严,只有在夜晚外出执行使命时才能单独相处。因此,河上真巴不得天天晚上有使命执行。这天晚上8时许,河上真对着来犬舍检查的松尾晃动着尾巴询问是否行动,需要出动几条军犬。可是,松尾明确地告诉它,今晚没有行动,待在犬舍好好休息。

河上真在不解的同时不禁深感失望,但它并未表露出来。如果没有接下来发生的一幕,也许那天晚上就没有肖叟侯的难堪了。这一幕是由平山活引起的,这条养训基地最优秀的雌性军犬,对于河上真也开始产生了隐隐的好感,它也觉得跟犬王单独相处时似乎会产生一种欢快感,所以它也有着那种夜晚外出执行特别使命的愿望。平山活听命于犬王,所以当它一直等到晚上松尾离开后还没有接到行动通知时,不禁感到奇怪,于是便用犬类的交流方式去向河上真打听。平山活的这一举动对于河上真来说,是一个鼓励,因为这条具有犬类贵族血统的聪明雄性犬马上准确地捕捉到了对方对于自己的那层特别的意思,于是,它就作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当晚擅自行动!

午夜过后,河上真、平山活悄无声息地溜离了养训基地。平山活不知这是河上真的擅自决定,只是跟着犬王往前走,但它渐渐就发现河上真似乎有些异样,其步履没有以往那样从容,隐约显出似有心事的样子。犬王确实是有点胆怯,这是有史以来它第一次擅自行动,所以内心难免忐忑。尽管它刻意隐藏着这种心态,但还是未能避过跟它一样优秀的平山活的直觉。平山活边走边考虑着是否要询问,片刻便作出了了解的决定。

河上真没有料到平山活竟然这样敏感,同时也感受到这是对方对于自己的关心。这时它们已经来到离养训基地一里之外的马路旁的小树林里,河上真驻步,正要回答平山活的询问时,忽然一个激灵,直觉在提醒它:附近似有危险!

确实,前方百米开外的城隍庙旁边,埋伏着肖叟侯率领的一个伏击小组。城隍庙是一个泛指,不仅仅是指庙宇,还指跟庙宇相连着的一片建筑群,那里同时也是一个经营具有地方特色商品的商业区域,按照肖叟侯的分析,那里极有可能会成为松尾指使军犬下手的目标,因为这样可以产生连锁性的轰动效应。肖叟侯没有料到,军犬竟然具有如此超强的本领,在他还在想着这些畜生可能不会来时,对方已经在自我报警了。

河上真马上向平山活发出了警报,同时也完成了回答对方询问的交流。平山活于是提出建议:还是返回基地吧?河上真稍一迟疑,没有采纳平山活的建议。这样,平山活就只好跟着犬王前行。穿过了马路,两条犬借着黑夜的掩护钻进了一条小巷。这时,已经用不着凭直觉提示就能根据风向嗅到从城隍庙方向飘来的危险气息了。河上真毫无惧意,它想去看一看情况,当然还没有当面挑战的打算,可能还有着考验一下平山活是否有胆量的意思。平山活始终紧随着,没有丝毫的畏惧,这使河上真甚为满意。

出了小巷,是一个小学的操场,军犬在小巷口驻步,就在这时,平山活从迎面拂来的一阵微风中嗅到了一种特殊危险:肖叟侯的气息!平山活见过肖叟侯,就是它的同伴丙成参被盛小牛一脚踢翻的那次,它从盛小牛对肖叟侯的态度中猜测到了这是上司,从而对肖叟侯留下了印象。紧接着,平山活又在嗅迹勘察小许遭袭的现场时闯入公安局,依据储存于大脑中的印象辨别出它到过的某一间屋子乃是肖叟侯的办公室。这样,肖叟侯在平山活的记忆中已经留下了永难抹去的信息。现在,这个具有危险信息的人就在前面埋伏着,平山活意识到此番前去多半是凶多吉少,于是迅速向河上真传递了这一信息。

河上真原本就因擅自行动而底气不足,此番前往城隍庙不过是探探情况,现在既然平山活已经分辨出前面是肖叟侯,也就达到了目的。于是它接受了平山活的暗示,决定往回返。

平山活外表看似娴静,思维却活跃,同时,它又是犬类中很讲情义的那种义犬,如果它不是雌性犬,给它一个机会就有可能登上犬王的宝座,因为它具备犬王的能力。在返回基地的途中,它头脑里还在想着肖叟侯,由此又想着那次丙成参挨踢的耻辱,越想越恼火,内心就生发了报复之意,随即便有一个主意涌上心头:肖叟侯此刻不在公安局,何不去他的办公室出一番气呢?

平山活向河上真一表示,犬王大喜,于是它们便去公安局外围转了一圈,很快就物色了安全潜入点。肖叟侯的办公室门关着,但后面的窗子透着一条缝,这对于训练有素的军犬已经足够了,它们所受的基本训练项目中,就有如何打开门窗的内容。两条军犬进入办公室后,就成了大闹天宫的孙猴子,把肖叟侯特别喜欢的那把皮转椅和皮沙发连撕带抓弄了个面目全非,所有的纸品包括报纸全都撕得粉碎,未上锁的抽斗只只拉翻在地板上,最后又把痰盂倒翻在办公桌正中。

两条军犬折腾一番后,给肖叟侯留下了一个凌乱不堪、狼藉一片的现场,悄然潜离公安局,返回基地犬舍安歇。

肖叟侯以独立大队打日本鬼子埋伏的耐心一直守候到清晨4点,远处已经传来了小贩挑着担子行路的声音,这才意识到预想中的军犬不会出现了,不禁大失所望,带着一行部下骂骂咧咧地返回公安局。这时他还抱有幻想,寻思最好其他几路设伏人马有收获,便在大门警卫室坐着。不一会儿,其他人马也回来了,跟他一样的垂头丧气。

这时,盛小牛飞奔而来,大叫“不好”。肖叟侯说你小子又不是新兵蛋子,什么阵势没见过,叫什么叫?你这么一叫,人家笑话的是本局长你知道吗?

可是,接下来就轮到“本局长”自己发作了,肖叟侯进了自己的办公室里后像是站在快速转动的自动转盘上团团乱转了一阵,再也抑制不住那极度的愤怒,掏出手枪冲墙角扣动了扳机!枪声惊动了沈皆儒,大惊而至,一看并非遭遇敌情,便厉声喝着让肖叟侯收起手枪,还扬言要他在党委会上作检查。

肖叟侯没有搭理,转身出了门,一边朝会议室去,一边让盛小牛火速把刑警队长、警卫队长召来。武家煌、张明翰也参加了今晚的行动,此刻还在局里,当下迅速前来。肖叟侯说你们看这不是那些东洋畜生直接向老子叫板了吗,真是反了它们了,张明翰你不要缩头缩脑,本局长眼下也不批评你了,账留着以后再算。现在,你去把那个叫汪二的主儿给我请来。武家煌武队长你也得再接再厉辛苦一番,替我把现场细细勘察一遍,好歹也要拿到军犬侵入的证据,哪怕是一根狗毛也是好的!

那二位领命而去,一直待在旁边的沈皆儒见肖叟侯火气已平息,松了一口气,回到自己办公室去拿了一包饼干过来。还未进会议室就听见里面呼呼有声,进门一看不禁大奇:天哪!这主儿竟然已经躺在三张椅子上睡着了。

张明翰率领几个警察赶到汪二家时,这主儿正打点行李准备开溜,正好截住,带到了被唤醒的肖叟侯面前。肖叟侯一边打哈欠一边睡眼惺忪地打量着这个杂役,苦笑道:“你小子名叫汪二?这名字还真起对了,汪精卫第二。鬼子都已经投降了,你还在为他们效命?”正好,盛小牛进来,便使个眼色,“拉出去崩了!回头出张布告,就说此人是汪精卫第二,勾结日寇,卖身求荣,危害人民,破坏革命,依法处决。此布!水明州军管会公安局局长肖叟侯、政委沈皆儒。”

汪二大惊,一迭声叫起了冤枉。肖叟侯说,冤枉?老子到水明州就是来做包青天包大人的,你有什么冤情如实道来,待本局长辨明后再作计议。汪二便把松尾大郎如何指使他跟踪肖叟侯、如何买牛肉犒赏哪几条军犬,昨晚又如何命他暂离水明州外出避风头等说了一番,特地指出他认为是冤枉的两处:一是他是靠养训基地发的薪水养家糊口并且还得替老婆治病,所以他不得不听命于松尾,再说军管会从来没有说过不让替日本人打工,再说,军犬基地已经由公安局接收,所以应该算是八路的财产了,他是在替八路军看管照料财产;二是他根本不知道松尾为何让他跟踪肖叟侯,只是奉命行事。肖叟侯边听边想,觉得汪二说的多半是真话,其内容可以用来作为处置松尾、渡边的证据了,就让两个刑警细细讯问,一一笔录下来后让汪二签字画押。

这时,武家煌在门口朝肖叟侯招手,肖叟侯出门去听他汇报勘察结果。武家煌竟然在沙发底下找到了几根白色狗毛,肖叟侯又是一喜,说这也是证据。

军犬养训基地,松尾大郎精神抖擞地走进了犬舍,他昨晚睡得很香,因为军犬没有出击,他不必担心发生点什么意外;惟一有可能会成为破案突破口的汪二已经离开水明州了,公安局那个叫肖叟侯的局长对这些天来发生的多起案件肯定无法侦破了。这样,就等着看这个中国军人的好戏了。

渡边正勇起得比松尾还早,他已经和中国杂役解宝山一起为军犬准备好了早餐,院子里飘着一股干羊肉的膻味,引得消化能力特强此刻已经空着肚子的军犬们吠叫连连。松尾大郎拍了拍解宝山的肩膀,让他暂缓将饭车推出去,然后对用询问的眼光看着自己的渡边正勇说:“从今天起,要恢复军犬例行的晨练。”

为什么要这样做?松尾大郎没有作出解释,但渡边正勇基本上已经猜出了原因:松尾少校正打算在适当的时候,和他一起带着全部军犬来一个大逃亡,因此从现在开始必须使军犬充分活动,以保持长途跋涉时的足够体力。

21条军犬被放出了犬舍,来到外边的训练场。它们马上明白这是为什么,没等松尾下达指令,甚至也没看犬王河上真是否指挥了,就乖乖地来到靠近犬舍一侧的围墙前,一字儿排列着站定,等候主子进行训练前的例行简单训话。

就在这时,训练场另一侧传来了开启铁门的声音,松尾大郎回头一看,有点惊奇:开门的竟是他以为已经离开了的汪二!他还没开口询问,后面就涌进了足有一个排的人,警察、军人各半,一律荷枪实弹,迅速分散,成战斗队形架起了包括机枪在内的轻武器。松尾大郎脸色倏变,飞快地和渡边交换了一个眼色,又迅速镇定下来,挥手制止了军犬的狂吠,转身迎上几步,冲朝他们走来的肖叟侯行着鞠躬礼,又和渡边同声问候“早安”。

肖叟侯摆摆手:“不必!老子也消受不起这套客气。松尾,老子问你,你们这个鸟基地谁是负责人?”

松尾“咔”的一个立正:“敝人——原大日本中国华北派遣军水明州军犬养训基地主任陆军少校松尾大郎!”

军犬忽然再次大吠,盛小牛警惕地抽出插在腰间的两支德国二十响大镜面,虎视眈眈地注视着军犬。渡边正勇马上朝军犬做了个手势,坚决制止它们吠叫。

松尾忽然一个转身,一声“河上真”,犬王飞快地奔至跟前,肖叟侯一看笑道:“这真他妈的叫‘送上门来’了,这群畜生中就这条是白色的,看来潜进本局长办公室的就是这主儿了!”说着,把手伸向腰间,但碰了碰枪柄又放下了。松尾用驯犬的镇定简短语言对犬王下达着指令,大意是责成河上真负责约束其他军犬的行为。令毕,犬王返身奔至军犬队前,并不叫吠,只是挨个扫视了一番,所有军犬就都退后了一步,后肢一屈坐了下来。

肖叟侯看在眼里,大为赞赏,对盛小牛说:“别看小鬼子人模狗样不像啥的,把这些畜生训得倒还可以的,这真称得上‘军犬’了。”

松尾冲肖叟侯行了个军礼:“局长阁下,你我都是军人,请允许我提议是否能以军人的方式进行这次谈话。”见肖叟侯点头,便接着道:“不知阁下率领武装军警来到本基地有何贵干?”

肖叟侯说:“松尾啊,你这是明知故问嘛,军人的方式谈话就得坦率,你明明已经看见汪二过来了,那就应该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本局长又不是吃饱了撑的,大清早闲着无事过来玩儿?”一扬下巴,对一旁的武家煌道:“给他看看!”

松尾看了武家煌出示的白色狗毛,脸上露出了苦笑。这时一个刑警又把那支从井里捞出的冲锋枪扔到了松尾的面前:“小鬼子你看准了,这皮背带上面还有狗的牙印!”松尾瞥了渡边一眼,微微摇头,没有吭声。肖叟侯追问“怎么样”,他又摇头:“活儿做得不到位。”

肖叟侯大出意外,原以为对方必定坚不承认抵赖到底,没想到一张口就认了,他妈的如果老子以后碰到的都是这种主儿,那这公安局长当得太轻松了!

松尾说,你们中国人有句话:一人做事一人当,所有的事件都是我指使军犬制造的,跟渡边君没有关系,跟军犬没有关系,跟中国杂役也没有关系,因此,请局长阁下处置我一个人就可以了。话音刚落,渡边开腔了,说局长阁下请注意,松尾在说着善良的谎话,这件事,日本帝国陆军中尉兽医渡边正勇也参与了,所以应该一并处置!肖叟侯意外地看看渡边,说你俩倒还挺讲义气的嘛,那作为军人,我肖某人也不能不仗义了,我就成全你们,一并处置吧。用我们中国的一句话来说,就是:请记住,明年今天是你们的周年忌日!

松尾说,请局长阁下注意,我们是已经放下武器的战俘,按照国际法规定,战胜国没有剥夺战俘生命的权力。肖叟侯说他妈的你现在讲国际法规定了,早干吗去了?你们日本鬼子杀害了我国多少战俘啊?光侵占南京时就杀害了多少?况且,你们俩是现行犯,不在国际法的规定之内的。说到这里猛喝道:“松尾、渡边,拿出你们的军人勇气来!老子先问你们,这几天水明州发生的多起破坏事件是你们策划的吗?如果是的,先给老子签字画押!”一摆手,武家煌递过已经写好的一份列着每起事件时间地点和案由的表格材料,松尾冷笑一声,签下了名字。渡边也是看也没看就签了。

松尾说希望同意两个要求,肖叟侯让说说看。松尾说:“第一,我们是日本帝国军人,请求准许以自杀的方式结束生命。”

肖叟侯大笑:“还跟老子来这一套?如果老子不想节省两颗子弹呢?”

松尾说那他们只好表示遗憾,第二个要求是保留军犬的生命,如果不能遣送日本方面的,就放养民间,使军犬得以善终。肖叟侯说这些狗已经作为战利品成为我方的东西了,老子爱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轮得上你们这两个大限临头的鬼子来说三道四?

两个鬼子听了脸上露出掩饰不住的失望,互相看了一眼,不再开口了。肖叟侯瞧着他们的脸色倒还算正常,寻思这倒还真有点武士道精神,那老子就赶快成全你们吧。

松尾提出临刑前要求举行一个小小的仪式,盛小牛早已等得不耐烦了,嘀咕说小鬼子死就死了,哪来这么多废话?肖叟侯摆手道:“依他们!我们也好看个新鲜开开眼界。”

即使是抗日战场上身经百战的老兵,也从来没有人亲眼目睹过这样一幕——

松尾冲渡边点点头,渡边摘下了自己投降时已经摘去徽章的军帽,一声吆喝,河上真疾奔而至。渡边手一扬,军帽抛在空中,犬王低吠一声,一蹿而起,叼住军帽一个跳跃,军帽已经上了旁边那根三米多高的木杆顶端。

盛小牛喝彩:“这畜生他妈的身手利索啊!”

肖叟侯觉得有点灭了自家的威风:“狗日的你喝他妈的什么鸟彩,本局长老家最孬的瘸腿草狗也比这畜生跳得高哩!”

松尾说:“局长阁下,你知道我们临死前的想法吗?”

肖叟侯笑道:“老子才懒得去耗这份神呢!反正你们打败了,要被老子毙了!”说着,拔出了左轮手枪:“快说,时间不多了。”

松尾、渡边双双来到木杆前,对着顶端的军帽行军礼,群犬忽然像听到口令似的,齐刷刷站立起来,稍稍调整方向,神情肃穆地向军帽行注目礼,看得肖叟侯目瞪口呆!

松尾、渡边又双双跪地,对着军帽磕头。这时,出现了令肖叟侯终生难忘的一个情景:21条军犬一齐屈下前肢下跪,秋田犬那硕大的狗头把地面撞得咚咚有声,嘴里发出呜呜声响,定睛细看,扫视到的军犬竟然都是泪水涟涟!

这不能不使肖叟侯感到奇怪了,本来他对于那顶军帽根本不屑一顾,暗忖看什么?老子跟着鬼子行注目礼啊?但此刻不由自主地抬头一瞥,顿时差点跳起来:他妈的这个渡边难道是玩魔术出身?松尾的军帽就在他手里过了过,前面正中竟然已经多了一个太阳旗徽章!

两个鬼子站起来,整了整衣衫,朝肖叟侯点点头:“局长阁下,现在,你可以开枪了!”

话音未落,群犬狂吠,有几条冲动些的还摆出了扑咬的架势。松尾摆摆手,转身向军犬作最后一次训话,命令它们不管发生什么情况,都不得喧哗。军犬像是失去了控制,发出了令人心怵的叫吠,然后是大放悲声,松尾无奈地摇摇头,对渡边说:“渡边君,看来连我们的军犬都知道大日本帝国是败在谁的手里啊!”

渡边冷笑:“听说被美国接管的秋田军犬从未有过反抗举动啊!这说明……”

倏然响起的枪声截断了渡边的话……


第四章

枪,是肖叟侯打的,目标并不是松尾大郎或者渡边正勇,而是那顶高高悬挂于木杆顶端的日军军帽,子弹准确无误地击中那枚渡边正勇当着肖叟侯的面神不知鬼不觉弄上去的太阳旗徽章,把那太阳击了个粉碎。松尾、渡边被枪声震蒙了,回过神来看清落在面前的军帽时,不禁大哭。同样被震蒙了的军犬见状,一齐大吠。

肖叟侯那穿透力极强的大嗓门盖住了鬼子的哭声和犬吠:“松尾、渡边听着,老子改变主意了,决定不杀你们,先把你们给关起来再说!这些畜生,也统统关起来!老子要让你们——”左轮手枪在松尾、渡边和军犬前画了个圈子,“最终知道,是谁战胜了你们!老子要你们根据中国人民的意愿来赎你们对中国人民犯下的滔天大罪!”

此举大出武家煌等人的意外,一齐朝肖叟侯投以询问的眼神,肖叟侯一摆手,不容分说地下令:“马上执行!”盛小牛挥手示意来人押解松尾、渡边,说这种家伙还不杀,偏偏要枪下留人留狗,这不是脑子有毛病吗?肖叟侯瞪了他一眼,喝道:“你狗日的懂什么?”盛小牛不为所惧,继续嘀咕着说你搞独断独行军阀作风,小心党小组会上轰你狗日的。

肖叟侯的突然改变主意,可以说是一种心血来潮,尽管由于他后来为这种心血来潮付出了巨大的代价,因为这个决定就像给一枚正在按照原有设计飞行的导弹突然注入了新的指令让其改变飞行航向那样,直接改变了他在未来的人生道路上的方向,影响了他的仕途、待遇甚至政治生命。这个决定是否正确?几十年后肖叟侯的儿孙辈还为此而发生过争论,但他始终没有为之后悔过。肖叟侯想干什么?他想把面前这些日本军犬驯化过来,为我所用,他要用这项行动成果来证明中华民族宽宏大度、坚韧聪慧的传统美德。

肖叟侯的新想法,他的警卫员当然不知晓。盛小牛嗜武成性,数年的征战已经使他形成了一种几天不听见枪声就感到浑身没劲的习性,抗战结束后他已经好久没有开枪了,今天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可能是他有生以来最后一次击毙日本鬼子的机会,手指已经搭在扳机上了,却让肖叟侯给搅黄了。为此,盛小牛越想越恼火,跟公安局警卫队长张明翰一起安排好关押松尾、渡边的事宜后,返回公安局,却见肖叟侯正在他的警卫室里神态轻松地抽烟,便说对不起这里是我老盛的办公室,你姓肖的办公室在那边。

肖叟侯说狗日的盛小牛还真反了你,竟敢驱赶领导,怪不得毛主席当年要提倡反对自由主义了。老子的办公室还等着你这警卫员去给打扫呢,给折腾成这样你小子也有责任,为什么不把窗子关严实了?盛小牛禁不住就嚷嚷起来,说还反对自由主义呢,今天你的行为就是最大的自由主义,甚至还像是搭着点包庇日本鬼子的嫌疑,真该建议组织上查查你是否有亲戚在日本效力呢!说到自由主义,你身上还有表现,你昨天还说过委任我当水明州军民联防司令,今天就不见影儿了,这不是信口开河吗?

肖叟侯笑道:“你这狗日的倒还真是官迷心窍,竟还惦念着这事儿,老子倒已经忘记了。案子已经破了,也不用搞军民联防了。不过你也不必发牢骚,老子决定另委你一个官——水明州军犬养训基地司令!”

盛小牛自是吃惊,忙问这是怎么一回事。听肖叟侯神采飞扬一说,马上泄气,说让我去管狗,这不是大材小用了?凭我这身本领、资历和功劳,去正规军当个连长营长总不成问题吧,谁耐烦去干这狗司令啊!肖叟侯说这真是说你胖你小子就喘了,老子不过当着个公安局长,营级团级上级还没有明确过,你给老子当警卫员已经是营级了,小牛啊,你想在老子面前坟地拉平成菜园子?告诉你没门儿!见一番话语把对方说得似乎泄气,又说当这狗司令其实是不错的,等于是弄几条狗玩玩,谅那些畜生见到你这个武林高手也不敢生反心,还不是乖乖听命?等跟它们玩熟了,想吃野味,就派两条狗上山去给你逮;想尝鱼鲜了,就让军犬钻到水明川底下去给捞;待得闷了,想出去转转,也不劳司令官的双脚了,做辆车子让狗拉!小牛啊,你想想,这种活儿比军管会胡主任、军区陈司令员都惬意啊!人家说做了三年叫花子给个皇帝都不换,你这狗司令不是更不换了吗?

盛小牛的心眼没有肖叟侯那样玲珑剔透,当下给肖叟侯这样一说,暗忖真还不错,于是就点头了。肖叟侯一拳砸在他胸口:“他妈的,老子今天才发现,本局长做思想工作的本领也不错啊!哪天,老沈住院治病了,我还能临时顶顶政委呢!小牛你还站着干吗?还不打扫老子的办公室去?你还没上任当狗司令呢,还是老子的警卫员。别不服气,这是革命工作分工不同。”

松尾、渡边两人虽然死里逃生,却让肖叟侯下令关进了军犬养训基地的一间原先堆放杂物的空屋里,失去了自由。这两个主儿是军国主义死硬分子,对于自己的生命存在与否倒不是特别在意,他们在意的是军犬的前途,被关押后一直在嘀咕着不知肖叟侯会如何处置军犬。

下午,肖叟侯、盛小牛来到了临时牢房。松尾、渡边知道这位公安局长的厉害,已经作好了再次遭受奚落甚至羞辱的准备,没想到肖叟侯竟是换了一副面孔,说话很是和气,还掏出一瓶白酒、一包花生米、一包豆腐干,让盛小牛向汪二要了酒杯就跟松尾、渡边喝了起来。两个鬼子反倒觉得忐忑不安了,寻思别是喝了酒就要拉出去了?

看看肖叟侯,没有说明的意思,于是,松尾终于忍不住了,开腔道:“局长阁下,我知道中国的规矩,临上刑场要招待死囚一顿‘断魂酒’,如果现在喝的就是这种性质的酒的话,我觉得是不是过于寒碜了一点?”

肖叟侯说中国是有临上法场喝断魂酒一说,还供应一顿饭,叫长休饭,不过咱共产党不搞这一套,所以你们二位不必担心。松尾放心了,便又想到了军犬,说局长先生我是从小就跟犬打交道的一名专家,我的生命是跟军犬连在一起的,所以请理解我对基地这些军犬的感情,请问阁下打算如何处置这些军犬。肖叟侯说,巧得很,我也是从小就跟狗打交道,我是叫花子出身,天天在对付恶狗,不过我不是专家,我也没有想到过像你这样的一位东洋专家会落到我的手里发落生死。你问我想如何对待这些军犬,不瞒你说,我想要它们向我投降,要真心实意地为我所用,要像效忠你松尾那样听命于本局长。

两个鬼子听了,惊讶得张嘴瞪眼一时说不出话来,他们以为遇到了外星人,或者眼前这个共产党公安局长患着精神方面的疾病,要让大日本军犬改换门庭效忠你,那不是在挑战科学,白日做梦吗?肖叟侯从他们的眼神里读懂了这层意思,笑言你们二位认为不可能吗?中国人民英勇不屈,百折不挠,八年抗战把你们打得投降了,难道还会被眼前几条军犬难倒吗?

松尾回过神来,一脸坏笑,道问道:“局长阁下,你想过没有,军犬会服你们吗?”

“我会让它们服的。”

“绝对不可能,这是世界上著名的秋田军犬,对主人绝对的忠诚,用你们中国的一句话来说,叫做‘从一而终’,你如果想强迫它们改变这种与生俱来的特性,它们宁可选择死亡。这就是我们大日本著名的秋田犬的性格。”

肖叟侯冷冷道:“那你看着,我会让你们知道什么叫伟大的中华民族的性格的。”

渡边见话不投机了,便插话说局长先生如果对于改变秋田军犬的信仰和忠诚有信心的话,试一试也不妨,你如果需要我们提供什么帮助的,请尽管开口。松尾也意识到自己已经惹恼了肖叟侯,不禁有点后怕,当下也附和着连连点头,表示愿意效劳,不过话说在前头,如果达不到目的可不要责怪我们。

肖叟侯说我们中国人一旦确定目标,绝没有达不到的道理的,当年抗战开始时,你们日本鬼子是何等嚣张,可我们深信一定能够取得反侵略战争的胜利,八年抗战,不是达到目的了吗?难道驯化几条军犬比取得抗战胜利还难?至于渡边刚才说的愿意配合我们,这是一个好的态度,老实说,老子不杀你们,并不是你们没有可杀之罪,而是要你们将功折罪配合我们驯化军犬,否则,别说今天请你们喝酒了,哼!现在,你们可以说说怎样将功折罪了。

松尾已经意识到这是一个不好对付的主儿,便不想再说。于是渡边就开口了,说我们保存着全部军犬的档案,可以交出来,供你们参考。同时,你们如果有什么情况弄不明白的,也可以问我们,我们一定告诉你们。

肖叟侯说,好,这是将功折罪的第一步,当然,本局长不但要看你们是怎么说的,更要紧的是还要看你们是怎么做的。顺便通知你们,由于你们策划并实施了多起破坏性案件,已经构成了犯罪,所以本局长宣布你们已经被水明州公安局逮捕!本来要请你们蹲号子的,因为准许你们将功折罪,所以还是待在这里,不过行动受到严格限制。

松尾、渡边异口同声表示抗议,说他们是战俘,国际法有规定,战俘是不受逮捕的,享有正常人身安全、人格尊重、获得遣返等权利。肖叟侯发火道,狗屁!大戏里说,王子犯法也跟庶民同罪哩,别说战俘了。给老子住口!然后指着盛小牛说,这是本局长的警卫员盛小牛先生,本局长已经正式委任他为中国八路军水明州军犬驯化基地司令官,今后就是由盛司令领导你们,你们必须老老实实听从盛司令的指挥,否则,哼!本局长已经授予他生杀大权,要弄死你们就像掐死一只苍蝇!听明白了?好,来,举杯……他妈的!松尾你狗日的怎么这么没眼力?也不给盛司令斟酒!……好,让我们为早日驯服秋田军犬而干杯!

一名荷枪实弹的八路军战士打开了犬舍铁门,惊天动地的犬吠声扑面而来。松尾、渡边和汪二、解宝山推着饭车走进了院子,身穿整齐的八路军军装、腰间佩挂着两支德国二十响匣枪的盛小牛背着手,满脸凶气地跟在后面,一双虎目精光闪闪。这副从未有过的情景使军犬一愣,几乎同时停止了叫吠,惊奇地盯着人群,最后都定格在盛小牛身上。

盛小牛摆摆手,汪二、解宝山便操起勺子准备给犬王打食,却被盛小牛制止,示意让松尾、渡边进行。他解释说,这俩鬼子是戴罪立功,劳动改造,你们现在已是公安局的工作人员,不必动手,给本司令盯着鬼子看是否老实改造就是了。松尾、渡边听着,脸色很不好看,翻着眼皮不敢吭声。但盛小牛让他们动手喂食的做法很合他们的意愿,因为越是这样,军犬就越是对他们有感情。这个八路傻兵蛋子连这点都不知道,还想驯服秋田军犬?哼,做梦去吧!

盛小牛沿着走廊一个个笼舍看着,所过之处,大约一半以上军犬无不对他怒吠不已,他则还以骂声。来到一条黄白相间毛色的军犬笼舍前,那畜生一见到他就马上缩到里面角落里去了。盛小牛仔细一看,认出正是那条被他一脚踢飞过的叫丙成参的军犬,不禁乐了,暗忖这畜生也是欺软怕硬,他妈的跟日本主子一个样。看来,得对这些军犬狠着点。

肖叟侯对于驯化军犬工作很是重视,如果不是要主持局务会议讨论搜捕汉奸反革命行动,他早就亲自前往犬舍折腾了。他给盛小牛作了规定,每天晚上必须向他汇报军犬的情况。当晚,全城抓捕汉奸反革命分子,肖叟侯坐镇公安局担任总指挥,乘这个空当便让盛小牛汇报工作。盛小牛进门时嘴上叼着一支香烟,见肖叟侯不满地瞅着,马上递上一支。

肖叟侯点燃后猛吸一口道:“怪不得我闻着总觉得这味异样,原来是他妈的鬼子烟!小牛你狗日的不简单啊,上任头天就受贿了?”

盛小牛解释说:“这是我出钱从解宝山那里买的,松尾这小子每月发给杂役一条香烟作为薪水的一部分。”

肖叟侯问军犬那边的情况如何,盛小牛一五一十汇报了一遍。肖叟侯接了几个电话后开腔道:“小牛啊,你狗日的怎么这样笨呢?你还不承认?他妈的你从来没有接触过狗还是怎么的?你身为狗司令,却不肯亲自给狗喂食,那些畜生会听你的吗?他妈的,狗这种畜生全是势利眼,你不跟它们亲近,它就跟你疏远,那怎么驯服它们为我所用?”

盛小牛听着不吭声,想了想提出了问题,说如果由局长您的指令我亲自掌勺给狗喂食,那松尾、渡边干什么?让他们在一旁跟着?那在军犬眼里,不是我跟汪二、解宝山没有什么差别,也是傻B样的杂役一个了?肖叟侯听着觉得似有道理,不过这难不倒他,眼珠子转了转就有了主意,说从明天起可以这样,你还是和那俩鬼子一起进犬舍,进门后先让鬼子向你恭恭敬敬行礼,然后你再下达指令让开始打食。打食时也多个心眼,事先关照鬼子,应当给两勺子的,先给一勺或者一勺半,你看了假装不满意,指示鬼子给加到两勺子,这样几次下来,军犬就会感觉到你是它的朋友,有你在,它们就能多吃到狗食,这样,它们就会跟你亲近。当然,对于那些脑子进水老是抱有敌意的狗,那就得像对付丙成参那样,该揍的揍,该饿的饿。不过得把握着点,别弄死了,一共才21条军犬,以后训练好了各地都得问老子要,还不够分呢。当然,也不可能白给,得拿东西来换,小牛,给你换个娘儿们来做媳妇怎么样?

盛小牛听着大为兴奋,说局长倒看不出你倒还真有一套,就像以前长期跟狗混过似的,不得不令人佩服。肖叟侯不高兴了,说什么叫跟狗混过似的,你小子拿本局长当什么啊?告诉你,这叫智慧,革命智慧,你小子跟着我好好学着点,以后大有前途呢!当然,我教也不是白教的,你得支付点学费什么的,比如这烟。说着趁盛小牛不注意顺手就把那大半盒日本烟捞走了,不等盛小牛作出反应,就下达了逐客令。

从现在起,水明州的这个小小的犬类世界就改称为“军犬驯化基地”了,盛小牛为凸显其“司令”称谓,对外简称“基地”。基地的军犬几乎条条的内心都躁动不安,因为它们无法理解通过视觉进入大脑的新现象。它们的主子松尾和渡边,在经历了那场生死事件后,地位一落千丈。原先,他们是基地的最高统治者。可是,现在他们失去了这份威风,变得在那两个原先连对军犬都只有满脸堆笑的中国杂役前也甚为谦恭,对那个一脚把它们的同伴丙成参踢飞的大个子中国军人更是唯唯诺诺。这使军犬们感到甚为不解,它们不知道为什么主子和别人之间的关系要发生这种变化,这种变化意味着什么?

军犬中大有不是省油灯的,与生俱来的习惯思维态势使它们在模式化地将大脑中储存的记忆跟现实作了简单的比较后,感到简直难以接受这种变化。也就是说,它们不能容忍松尾、渡边在中国杂役和其他人面前所表示出的那份谦恭,于是就想到要表示。军犬不是草狗,它们每一条都是犬类中的佼佼者,具备超常的智慧和思维能力,所以也不是像傻B样的想发作就发作,如果这是主子的真实意图,那这种发作不就是冲主子来的吗,所以,它们需要观察。聪明的狗对于外界事物的观察是各种触觉器官同时使用,还要加上通过遗传而获得的先天直觉进行的感受、分析,于是最初几天它们并没有什么表露,而是暗暗盯着松尾和渡边两人进行着观察感受,终于得出了结论:主子的表现并非他们的本意,他们是被迫如此,是敷衍应付,是权宜之计。于是,几条性格冲动型的军犬就开始蠢蠢欲动了,它们以这种表现来判断主子对此的反应,是赞同还是反对?松尾作为一名驯犬专家,自然察觉了军犬的这种试探,这也正符合他的心理,自然不作反应。

不作反应就是赞同,于是第一批军犬就开始发作,这就不是对汪二、解宝山乱叫乱吠了,那已是一种客气了,业已过期,现在得玩另一手了,那就是在杂役打扫犬舍时故意寻衅,然后咬坏工具,扑倒解宝山吓唬他一下。见到盛小牛同样不客气,怒目而视,狂吠不止,还架起后腿冲他撒尿。

盛小牛也不是一盏省油的灯,加上新官上任三把火是要烧一烧的,又有肖叟侯为后台,自然决不客气,只要有军犬冒犯了解宝山、汪二和“本司令”的,一律严厉处置,通常是大棒伺候,打得恶狗呜呜乱叫,看得一旁站着的两个日本鬼子流泪不止,痛苦异常,方才歇手。

其实,盛小牛这是犯了驯犬大忌。犬,尤其是智商高的优秀犬,具有很强的自尊心,秋田名犬,则更是有着这种与生俱来的本性,如果伤害了它们的自尊心,就失去了它们的信任,也就难以达到人犬统一行动的结果,因此,盛小牛此举纯属儿戏。对于他来说,可以作为儿戏,但对于军犬而言,那就不是儿戏了。那几条挨打的军犬,以及另外几条和它们有着同样意识只不过还没有发作的军犬,心里渐渐萌生出一种由愤怒而发展升级的极端情绪,那就是反抗和报复。这是一种造反行为,不是小事,有着极强纪律观念的军犬,自然而然就会想到了军犬整体,这就需要跟犬王进行沟通了,必须得到犬王的允许和支持后,方能采取行动。

犬王河上真对此抱什么态度呢?河上真作为一条各方面都特别优秀的军犬,是基地群犬中最早发现这种变故的,它也为此迷惘,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它没有贸然产生什么念头,更没有冲动地想实施什么行动,它只是默默地观察着,思考着,忍耐着,这就是犬王,典型的大将风范。之前,河上真已经察觉到少数军犬想反抗的意图,甚至已经真切地感受到了它们那份几近饱和的愤怒情绪,因此,眼下当它们来向它进行这方面的沟通时,它并不觉得吃惊,但它采取的是不表态方针。

犬王不表态,那就是不同意造反,那几条冲动型的军犬就不敢动了。但这并不等于放弃了那份情绪那种念头,它们私下还是利用室外活动的机会悄然沟通,发泄发泄,当然也会把它们的那种委屈向其他军犬流露一番。基地的军犬是一个整体,在面对着来自外部的敌对行为时,它们互相之间会保持着一致,因此,这几条军犬的遭遇也就得到了其他有些军犬的同情。对于犬王来说,不幸的是,这些有着同情思维的军犬中有一条是平山活,这就在它们原已有所沟通并已达成适当默契的友好中楔入了一枚钉子,友好关系出现了裂痕。

平山活在获知情况后,曾用犬类特殊的交流方式向河上真传递过一种请犬王慎重考虑如何维护全体军犬尊严的问题,但河上真的高贵、矜持和王者权威或许还有大将级的策略,使它没有以一种对待特殊朋友那样应有的态度对待平山活。这就使平山活觉得自己的自尊心和情感受到了伤害,前面曾介绍过,平山活也不是一条普通的秋田犬,它也是非同小可之辈,当下一怒之下,就主动跟犬王疏远了。这使河上真感到意外,但它保持着犬王的尊严,没有主动去跟平山活沟通,它觉得这样有点掉身份,跟它堂堂犬王的身份不相符合。

但是,河上真也知道,基地犬类中出现的情况不容忽视,它作为犬王,必须尽快拿出对付方案,否则,它的权威就会受到群犬的怀疑,其犬王地位或许就会产生动摇。为此,河上真更加留心在意地观察和思考情势。河上真确实是一条绝顶聪明的军犬,它利用犬王比其他军犬具有更多自由活动的便利,并着重观察了松尾和渡边两人对于中国杂役以及盛小牛的态度.它认为这是关键,它需要了解主子对于那三人采取谦恭方针的真正动机。终于,河上真发现了秘密。它在松尾和渡边很是认真地接受了盛小牛当着杂役和军犬的面对主子进行严厉训话,目睹主子唯唯诺诺鞠躬连连那一幕后,又发现两人转过身来开始“劳动改造”前的一个互相同时使出的眼神,顿时大彻大悟:哦!原来如此!

这个一瞬间就闪过的眼神,包含着丰富的内容:别理他,什么主儿呀?大傻B一个!土得掉渣的家伙,咱就当他是大猴子,跟他闹着玩儿呗……这些内容,用河上真最简单的理解,就是两个字:敷衍!于是它明白了,主子并不是真正屈服对方,而是一种权宜之计。主子这样做,我们也这样做就是了。

犬王当然有责任把这个方针传达给全体军犬,并且要求群犬照此办理。如此,平山活震惊了,它一向以为自己的智慧特别出众,足能够应付任何情势,没想到在眼前这件事上竟然表现得跟一般智商的同类并无差别,真是羞愧啊!平山活留意河上真,倒并没有对它有一种炫耀自己英明的表示,这使它增加了对河上真的敬意和好感。犬类之间的情感交流没有那么多讲究和含蓄,平山活瞅个空当就向河上真表示这几天疏远对方的歉意,犬王的反应很平静,也很得体,但却让平山活感觉到还并没有原谅它的意思,对此它有点淡淡的感伤。平山活想最好有一个机会表现一下,使河上真真正了解自己。它不知道,这种机会马上就要出现了。

河上真认为自己在对待那几条冲动型军犬的问题上采取的是正确的方针,但它没有想到这种方针的形成已经显得晚了些,这种迟缓竟然已经影响到其犬王地位的牢靠与否。因为已经有军犬在觊觎这个位置了。

动着取而代之脑筋的是平山活的二弟平山首,就是那条曾将教会医院太平间里的那个十二岁少年的尸体拖出门外的顽劣军犬。在基地,平山家族四条军犬属于最新外来户,它们是在日寇投降前夕才从北平过来的,它们的到来使基地增添了一道风景线,因为这兄弟姐妹四个都是清一色的红色皮毛,红色秋田犬原本就不多,一胎四胞全是纯红色的军犬那简直称得上凤毛麟角了。在日军中,四条同胞军犬在同一处服役的情况也极其少见。因此,松尾大郎认为这是一种异数,这位有点迷信天照大神的驯犬专家就有意无意地对平山活四犬另眼看待,这个意图马上就被其他军犬感觉到了,大多数军犬也就有点让着这四条犬。这在平山活也不算啥,它从不去惹人家,而在平山首就不同了,它原本顽劣调皮,喜欢做一些出其不意的举动。可以想象得到,这种性格的军犬在基地情况发生改变时,肯定要出头折腾一下的,所以平山首已经给盛小牛教训过几次了。它那天生叛逆的本性注定是不肯屈服的,于是就成为那几条图谋不轨想造反的军犬中的为首分子。

这时,平山首还没有把河上真赶下台的念头,所以它让其他几条已经听命于它的军犬向犬王表达了反抗中国人的意向,未能获得河上真的赞同。这下就惹恼了平山首,一怒之下倏然产生了取而代之的念头。也许,平山首已经估量过它跟河上真之间的能量高低,要论武打本领,它在日本老家初出道时曾经获得过民间斗牛大赛的冠军,以最短的时间咬死了一头体重比最大的雄性犍牛,从而成为秋田县乃至全日本风靡一时的明星。它的身手敏捷,曾被东京警视厅的警察总监繁园二郎先生誉称“全日第一”,因为它曾在参加一次缉捕一伙武装劫匪时,在刑警下达出击指令后的第一时间冲出隐蔽点,其速度快似闪电,以至于劫匪的几支枪齐射也没掉落一根狗毛。平山首不知道河上真是否具有它的这种本领,但它相信自己能够战胜对方。此外,平山首还对形势作过评估,它一旦挑战河上真获胜之后,平山姓氏的三条军犬自然拥戴它登上犬王宝座,最近结交的那几个同被盛小牛揍过的哥们儿是同谋,料想肯定没有问题。其他军犬,还不是看河上真的大势已去,见风使舵,真心或者违心地投下赞成票?

一间陈设简陋的办公室,原先仅有一桌两椅和两个橱柜,此刻因为开会,临时添了两条板凳。这是公安局政委沈皆儒的办公室,比起肖叟侯的局长室,简直就是一天一地两个世界。

中共水明州公安局党委会已经开了两个小时了,五位党委成员都已经充分发表了各自的意见,可是还是难以达到统一。

党委会是应沈皆儒以党委书记的名义发起举行的,用他的话来说,这个肖叟侯同志,如果再不在党的会议上敲打敲打他,那真的要犯大错误了。沈皆儒提出的肖叟侯的问题是:背着组织擅自做主组建军犬驯化基地。

其实,这件事肖叟侯曾经跟沈皆儒打过招呼的,但当时他说得过于简单,而沈皆儒又正在大咳而涕泪齐淌,至少有一半话没听清楚,而等到他咳停了擦着涕泪想开口发表意见时,肖叟侯连影子也不见了。沈皆儒以为肖叟侯还会登门来说的,可是再也没听他提起过此事。沈皆儒耳朵里重新听见“军犬”两字时,方才知道木已成舟了。沈皆儒是一个原则性很强的政治工作者,他马上发现这件事后面隐藏着严重的问题,弄得不好就是犯大错误,于是当即决定举行党委会议专门解决此事。

可恼的是肖叟侯对于这件事的严重性竟然根本不承认,他应沈皆儒的提议就驯化军犬的目的意义作了长篇发言。肖叟侯的发言使沈皆儒感到吃惊,在他的印象中,这是一个说话粗鲁、思维简单的武夫型军事干部,但此刻肖叟侯的发言使他不得不产生一种刮目相看的感觉,肖叟侯尽管还习惯性地吐出几个粗词,但说的内容逻辑性竟很强,大意是:驯化日本军犬,首先具有政治意义,我们要通过这件事让日本和全世界接受一个事实:中华民族是宽宏大度的民族,是一个充满着和平阳光的民族,中国人不但战胜了日本侵略者,而且还让他们输得口服心服,因为他们连日本军犬都驯化过来了。其次,把日本军犬驯化过来后,可以作为警犬替我们侦察案件,如果有战事,还能上战场执行特别使命。第三,将来建设社会主义时,老百姓需要健康的娱乐,我们可以把军犬基地改成一个马戏团,在全国各地进行巡回演出,这同样也为建设社会主义作贡献。第四,以后,我们中国不打仗了,治安也好了,金银扔在路上也没有人捡,晚上睡觉忘记拴门也没关系,而外国就没有这样稳定,肯定还有战争,还有强盗小偷,他们就需要军犬、警犬相帮打仗和破案,到那时候我们可以训练了军犬、警犬卖给他们,或者用狗跟他们换汽车、拖拉机和机器,这种买卖有利可图,何乐而不为呢?请同志们考虑、分析,我肖叟侯的盘算没错吧?嗬,本局长这才发现老子原来是有些经济头脑的,以后把军犬驯成了,如果商业局什么的经济部门缺人的话,老沈你记住了把我推荐过去。不过,在军犬没有驯成之前,老子哪里都不去,军管会胡主任如果要让贤点到我接班,我也举荐请沈皆儒同志去。

沈皆儒对于肖叟侯的这种话语以及发言的态度感到有点恼火,他承认自己看不惯肖叟侯的没个正形。沈皆儒一向认为自己是个光明磊落的革命者,从未不搞阴谋诡计,所以开腔发言时开始就说了上面这些话,以作为提醒同志。肖叟侯竟然还是一脸嬉笑,满不在乎地请他“专门说说军犬问题”。沈皆儒于是就肖叟侯刚才的观点作了一番驳斥,其略曰:运用警犬破案是资产阶级的一套,人民政权的破案工作应当立足于依靠人民群众,群众是真正的英雄,人民是创造世界历史的动力,难道我们不依靠人民而依靠东洋狼狗,这是什么立场?至于什么马戏团、出口贸易什么的,纯属胡扯,肖叟侯同志在党委会议上作如此不严肃、不负责任的发言,这需要自省自省了。请在座同志就是否有必要驯化日本军犬之事作慎重讨论。

中共水明州公安局党委由沈皆儒、肖叟侯担任正副书记,八路军太岳军区组织部派来担任局政治处主任的崔民光、原地下党负责人现刑警队长武家煌、警卫队长张明翰三人为委员。沈皆儒原以为没有人会赞同肖叟侯的这种近乎胡闹的行为,此刻方才发现自己估计错了,接着发言的武家煌竟是肖叟侯的坚决支持者,从政治影响和刑侦业务的角度分析了驯化军犬的必要性。张明翰的态度像是有点暧昧,但听得出是站在肖叟侯一边的。那个当过沈皆儒部下的崔民光,倒是赞成沈皆儒的意见,但在听肖叟侯发表第二轮观点后态度就改变了,说再想想吧。

肖叟侯看着沈皆儒笑道:“老沈,如果我提议表决,我想你不会反对的,这是规定的正常程序。而如果一表决,可能我的意见就行了!不过,我不提议表决,我的意见是,我们是否再考虑考虑,再听听上级的意见,然后再作计议,大家看如何?”见众人一时不语,又说:“他妈的,一个会开这么长时间,老沈生着病,这屋子就不能抽烟,真憋死了!大家同意再作计议吗?”

沈皆儒开口表示同意,他觉得肖叟侯这点倒表现得也很光明磊落,这是他所欣赏的。其余三位也表示同意,于是就散会。

水明州军管会主任胡祖毅正跟太岳军区司令员陈赓通电话,正准备结束说到“好的好的,请首长放心,我们一定遵照执行”时,门外倏地响起了一个声音:“报告!水明州公安局局长肖叟侯请求晋见军管会胡主任!”

陈赓在电话那头听见后,就说是肖瘦猴来了吧,小胡你别挂电话,我跟他说两句。于是话机就到了肖叟侯手里:“司令员,您好!肖叟侯向您敬礼!”

“不必了,又不是国军跟蒋委员长通电话,就免了这一套吧。再说,我还不知道你,你知道我看不见你,这会儿肯定连坐也没个坐相,还敬礼呢!怎么样,在公安局工作得还顺手吧。”

“说不上顺手,还算可以吧。”肖叟侯瞥了胡祖毅一眼,“还不是搜捕汉奸、土匪那一套?没有新意,不过前几天,我们在胡主任的领导下,破获了几起日本秋田军犬系列破坏案,那倒还是挺有意思的。”

陈赓一听就来了兴趣,问是怎么回事,肖叟侯说了一下,然后又说已经着手进行日本军犬的改造工作,要把那些畜生改造过来,为我所用。陈赓大笑,说这件事倒是有意思的,不过就凭你肖瘦猴的本领能够改造过来吗?肖叟侯说折腾这种事儿倒是我肖叟侯的拿手好戏,打四五岁时我就在改造家乡那些草狗了,现在虽说是东洋狗,也没什么的,别说秋田犬了,就是把日本天皇交到我手里,也照样能改造过来。

陈赓大笑:“好啊,我等着听你的消息。你把话机给小胡……”

胡祖毅跟陈赓通完话,见肖叟侯正从玻璃柜里拿出一个铁罐子打开了把里面的糖果抓了往口袋里放,不禁怒道:“瘦猴你小子真是长着一双贼眼,到那里都不肯走空!这糖果是我放着接待客人时用的,自己都舍不得吃,你倒成把抓了就往口袋里放。“肖叟侯嬉笑道:“胡主任,您把糖果藏着是为了工作,我把糖果往口袋里放也是为了革命工作,我是拿回去准备驯狗时用的。哎,我们那份报告……”

胡祖毅没好气地打断道:“驯化军犬这种事儿,也只有你肖瘦猴想得出。沈皆儒已经把情况对我说过了,还特地说到你没有利用优势票数进行表决而主动提出请上级决定,说有点欣赏你呢。这也说明你的意识中组织观念还是有点强的。军犬之事,我原本还有点拿不定主意,现在陈司令员都表示支持你了,我也就投你一票吧。不过,我先把话说在头里,你若是弄点事情出来,我可要严厉处置你的!哎,怎么我总觉得不对头啊!”军管会主任怀疑自己无意间钻进了一个套套:“你小子怎么这样巧,正好在我跟陈司令员通话就要结束的时候闯了进来,还扯大了嗓门大叫大嚷自报家门,你以前可从来没有这么守规矩的嘛,这里面有问题!”

肖叟侯已经达到了目的,只想开溜了,便胡扯说这是碰巧的,至于自报家门什么的,可能是来水明州当了局长后,被公安局那些留用警察影响的,因为他们就是这样来见他的。如果胡主任您觉着不习惯,那咱就慢慢来,不一定每次都这样正规,您看好吗?胡主任您忙,那我告辞了。

胡祖毅把肖叟侯送走后返回办公室时,秘书丁正琛正好来送文件,他突然想起这小丁跟肖叟侯是有过一段友好交往的,几年前小丁在北平搞地下工作暴露后转移来根据地时,就是肖叟侯的独立大队去接应的,因为受了伤,就在独立大队休养了三个月。于是,胡祖毅便明白是怎么一回事了,苦笑着自言自语发感叹道:“唉!凡事就坏在内奸手里啊!“这时,肖叟侯已经骑着自行车开心地往回走,他不知道,此刻,军犬驯化基地的几条军犬正打得不可开交!(未完待续)

--本文转载自《逐木鸟》“尘封档案”系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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