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韦绪性诊疗肠易激综合征经验

 循天园 2018-09-19
    肠易激综合征是指一组包括腹痛、腹胀、排便习惯改变和大便性状异常、黏液便等表现的临床综合征,持续存在或反复发作,经检查排除可以引起这些症状的器质性疾病。又称结肠过敏、结肠功能紊乱。临床缺乏胃肠道结构和生化异常的表现,典型症状为与排便异常相关的腹痛、腹胀,根据主要症状分为腹泻型、便秘型和腹泻便秘交替型。精神、饮食、寒冷等因素可诱使症状复发或加重。本病的诊断,建立在排除器质性疾病的基础上,以症状学为依据,诊断标准包括反复发作的腹痛或不适,最近3个月内每个月至少有3天出现症状,合并以下2条或多条:①排便后症状缓解;②发作时伴有排便频率改变;③发作时伴有大便性状(外观)改变。诊断前症状出现至少6个月,近3个月符合以上标准。其病因和发病机制尚未十分清楚,一般认为是机体应激反应与心理因素相互作用的结果,不同的个体都可能涉及遗传、环境、心理、社会和胃肠感染等因素,导致胃肠动力改变、脑-肠轴相互作用的紊乱、自主神经和激素的变化等。本病可归属于中医学“腹痛”“泄泻”“便秘”等范畴。

    一、临证思维

(一)思维溯源

早在《黄帝内经》即认为腹痛由于寒或热邪客于肠胃所致。东汉·张仲景《金匮要略·腹满寒疝宿食病脉证治》详论其病因、病机、治法,谓“病者腹满,按之不痛为虚,痛者为实,可下之。舌黄未下者,下之黄自去”;“腹满时减,复如故,此为寒,当与温药”。亦创制了治“腹中寒气,雷鸣切痛,胸胁逆满,呕吐”之附子粳米汤,“心胸中大寒痛,呕不能食,腹中寒,上冲皮起,出见有头足,上下痛而不可触近”之大建中汤等有效方剂。金· 李东垣《医学发明》明确提出了“痛则不通”之病机,以及“痛随利减,当通其经络,则疼痛去矣”之治疗大法。有关泄泻的记载,历代医籍多认为其发病与风、寒、热、湿邪以及饮食、起居、情志失宜等密切相关,病位在脾、胃和大肠、小肠。东汉·张仲景将泄泻、痢疾统称为下利,《金匮要略·呕吐秽下利病脉证治》又分为虚寒、实热积滞、湿阻气滞等证候,为后世奠定了泄泻的辨证论治基础。《医宗必读》提出了淡渗、升提、清凉、疏利、甘缓、酸收、燥脾、温肾、固涩等治法,对后世影响很大。与便秘相关的记载,《黄帝内经》称为“后不利”“大便难”等,与脾胃受寒、肠中有热和肾病有关。《伤寒论》称之为“阳结”“阴结”“闭”“脾约”“不大便”及“燥屎”等,病机关键为寒、热、虚、实,并创制了养阴润下之麻子仁丸,理气通下之厚朴三物汤,以及蜜煎导诸法,对临床论治本病颇多启发。《景岳全书·秘结》云:“秘结一证,在古方书有虚秘、风秘、热秘、寒秘、湿秘等说,而东垣又有热燥、风燥、阳结、阴结之说,此其立名太烦,又无确据,不得其要而徒滋疑惑,不无为临证之害也,不知此证之当辨者惟二,则云阴结、阳结而尽之矣。”所论理法较为简明,对临床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二)理法精要

肠易激综合征的病因虽可涉及外感、内伤等方面,但情志失调是引起本病的重要因素。情志不遂,则肝失调达,乘侮脾土,致大肠传导失常,而发生腹痛、泄泻。即《医方考》所说:“泻责之脾,痛责之肝,肝责之实,脾责之虚。脾虚肝实,故令痛泻。”脾虚湿胜乃引发本病的内在因素,若暴饮暴食,饮食停滞,纳运无力;或过食肥甘厚腻或辛辣,酿生湿热,蕴蓄胃肠;或恣食生冷,寒湿内停,中阳受损;或外感风、寒、暑热、湿邪,均可导致脾虚不能运化,小肠的受盛化物和泌别清浊功能失常,气机升降失司,或腑气通降不利,而发生腹痛、泄泻或便秘。病变部位在脾胃,由于小肠司受盛、化物和泌别清浊之职,大肠则有传导之能,二者又皆隶属于脾的运化升清和胃的降浊。肝主疏泄,调节脾运;肾主命门之火,能暖脾助运,腐熟水谷,故与肝、肾、大肠、小肠密切相关。肝郁脾虚,气滞湿阻,肠失传化是其基本病机。肠腑气血运行不畅,经脉痹阻,或经脉失养,而致腹痛;或脾胃受损,湿困脾土,肠道化物和泌别清浊失司,而致泄泻;或大肠传导失常,而致便秘。

韦师认为,本病的病机演变尽管复杂多变,但其病理性质不外寒、热、虚、实四端。概而言之,实为食积、气滞、湿阻等邪气郁滞,不通则痛,或湿盛伤脾而为泄泻,或邪气内结而为便秘;虚为气血不能温养而痛,或脾虚健运无权而为泄泻,或气血阴阳亏虚,大肠传导失司而为便秘;寒为寒邪凝滞,或中脏虚寒,脉络不通或不荣而为腹痛,或使泄泻加重;热为肝郁化火,或湿郁化热,乘脾犯胃,或腑气阻滞而作痛、泻或便秘。四者往往相互错杂,或寒热交错,或虚实夹杂,或为虚寒,或为实热,亦可互为因果,互相转化。若久病不愈,或反复发作,脾胃受损,可由实转虚。若气滞日久,气病及血,必见血瘀;瘀血阻滞,可使气滞加重。本病日久,或病情加重,可以衍生变证,如反复泄泻,导致脾虚中气下陷,可见纳呆、小腹坠胀、消瘦,甚至脱肛等症;若久泻,脾虚及肾,脾肾阳虚,则泄泻无度,病情趋重。

韦师论治本病,主张分两期而施,发作期以气滞湿阻为主,故治宜理气祛湿,调中运脾为法。若属土壅木郁,治当扶土抑木,重在健脾。缓解期以脾虚湿盛为主,最当健脾益气,淡渗利湿。如属脾气虚弱者,用参苓白术散以健脾益气;脾胃虚寒者,用理中汤以温中健脾;中气下陷者,用补中益气汤以升阳举陷;肝气乘脾者,用痛泻要方以抑肝扶脾;肾阳虚衰者,用四神丸以温肾健脾;寒湿困脾者,用胃苓汤以燥湿健脾。

本病久延不愈,往往出现虚实兼夹、寒热错杂、气滞血瘀等病理变化,故应酌情灵活运用“通”法,不可一味壅补。若以腹痛为主者,化瘀通络、泄热通腑、行气导滞等法随证而施;泄泻一证,其病位在肠腑,病程日久,脾胃渐亏,肠道传导失司,易致痰饮浊毒积滞,故可适当伍用“通”法。韦献贵老中医提出“腑病多滞多实,故久泻多有滞,滞不除则泻不止”之说,善用“通”法治疗实证久泻,对临床颇多启发。运用通法治疗便秘不是简单使用泻下药物,应在辨证论治原则指导下选用寒下或温下、润下之法。此外,本病日久不愈多兼血瘀,可酌情使用活血化瘀法。

(三)辨证撷菁

韦师认为,肠易激综合征的辨证应着眼于“腹痛”“泄泻”“便秘”三大主症,依据其病史、病程的长短、证候特点等,以辨别寒热、虚实、在气在血为要。首辨寒热,遇寒则痛甚,得温则痛减,大便清稀,或完谷不化者,为寒证;痛处有热感,时轻时重,得凉痛减,或伴有便秘,或泻下急迫,大便色黄褐而臭,肛门灼热者,为热证。次辨虚实,虚者多病势缠绵,喜揉喜按,时缓时急,痛而无形,饥时痛甚,食后痛减,神疲肢冷,大便溏薄,体弱脉虚;实者痛势急剧,痛时拒按,痛而有形,得食痛甚,泻后痛减,体壮脉盛。三辨在气在血,一般初病在气,久病在血。在气者,多属气滞,腹痛时轻时重,痛处不定,攻冲作痛,伴胸胁不舒,腹胀,嗳气或矢气则胀痛减轻,疼痛与情志因素密切相关;在血者,多为血瘀,疼痛部位固定不移,持续疼痛,刺痛,入夜加重,伴面色晦暗,舌质紫黯或有瘀斑。

二、验案举隅

(一)肝郁脾虚,湿热中阻案

李某,女,29岁。2014年5月28日初诊。

主诉:大便溏薄伴腹痛反复发作2年余。

病史:患慢性泄泻2年余,时轻时重,反复发作,曾服抗生素治疗,疗效不佳。刻诊:大便溏薄,黏滞不爽,每日4~6次,腹痛肠鸣,腹痛即泄,泄后痛减,每因恼怒或情志抑郁而加重,脘痞纳差,嗳气不舒,口干口苦,善急易怒,形体瘦弱,倦怠乏力,舌质淡,苔黄厚腻,脉细弦稍数。结肠镜检查:未见异常。大便培养:未见致病细菌生长。西医诊断:肠易激综合征。中医诊断:泄泻。证属肝气乘脾,脾虚湿盛,郁而化热。治宜抑肝扶脾,辛开苦降。方用痛泻要方合半夏泻心汤加减。

处方:炒白术15g,白芍20g,防风9g,陈皮12g,党参20g,清半夏12g,黄连12g,黄芩12g,干姜6g,炒薏苡仁30g,青皮12g,砂仁12g(后下),炙甘草9g。每日1剂,水煎400mL,分2次温服。

二诊:服上方7剂,腹痛稍减轻,大便仍稀溏,每日3~4次,口干口苦,舌、脉象同前。上方加车前子(包煎)15g,以增强祛湿止泻之效。

三诊:共服上方15剂,大便转为软溏,每日2次,腹痛消失。舌质淡,苔薄白腻微黄,脉细稍弦。继以中成药参苓白术散、香连丸善后调理1月,诸症悉除。

按:患者大便溏薄伴腹痛反复发作2年余,腹痛即泄,每因情志不遂即发,迁延难愈,显属肝气乘脾,脾虚湿盛所致。大便溏薄,黏滞不爽,苔黄厚腻,脉细弦稍数,为湿郁化热,互结于中焦之征,属本虚标实之证。遵《金匮要略》“见肝之病,知肝传脾,当先实脾”之旨,予以抑肝扶脾、辛开苦降并用之法。痛泻要方为治疗木郁乘土泄泻之名方,方中白术健脾益气,白芍柔肝缓急,两药相配,土中泻木,共奏补脾柔肝之功;防风具有升散之性,辛能散肝郁,香能舒脾气;陈皮苦温,理气燥湿,醒脾和胃,加青皮、砂仁以加强疏肝理气和胃之功,加薏苡仁以助健脾渗湿之效。半夏泻心汤辛苦并用以调其升降,补泻兼施以顾其虚实。

(二)脾肾阳虚,土壅木郁案

李某,男,42岁。2013年5月22日初诊。

主诉:大便溏薄伴胁腹胀痛时发时止5年余。

病史:患者平素喜食生冷,以致大便溏泄,时发时止5年未愈,伴胁腹胀痛,西医诊断为肠易激综合征,给予匹维溴铵、洛派丁胺、阿米替林等西药治疗乏效,改用健脾化湿、和胃止泻中药治疗,亦无明显疗效。刻诊:大便溏薄,量少,每日4~8次,脘腹胀痛连及两胁,腹痛即泄,每遇天气寒凉或饮食不慎尤甚,形体消瘦,畏寒肢冷,面色萎黄,体倦乏力,饮食无味,寐少梦多。舌质淡,舌体胖,边有齿痕,苔白厚腻,脉沉细稍弦。西医诊断:肠易激综合征。中医诊断:泄泻。证属脾肾阳虚,湿困中焦,土壅木郁。治宜温补脾肾,扶脾抑肝,渗湿止泻。方用附子理中汤合痛泻要方加减。

处方:制附子(先煎)12g,党参30g,茯苓15g,炒白术15g,干姜15g,煨肉豆蔻9g,炒薏苡仁30g,砂仁(后下)12g,陈皮12g,防风9g,酒白芍20g,炙甘草6g。每日1剂,水煎400mL,分2次温服。

二诊:服上方10剂,大便溏泄每日减至2~3次,胁腹疼痛明显改善,畏寒肢冷及食欲均较前好转,仍体倦乏力。效不更方,原方再投。

三诊:守方治疗月余,诸症悉除,随访半年未见复发。

按:土得木而达,木赖土培。患者大便溏泄反复发作,耗损脾阳,日久及肾,温化水湿失司,湿浊困脾,而致泄泻迁延难愈。腹痛即泄,脘腹胀痛连及两胁,为土反侮木、土壅木郁之象。脾肾阳虚为其本,湿浊困脾、肝气偏盛为其标,故其治疗当标本兼顾,而以附子理中汤温补脾肾治本为主,合痛泻要方以土中泻木,补脾柔肝。方中加入煨肉豆蔻,以增强温中之力,兼有涩肠止泄之能。加薏苡仁助理中汤益气健脾,渗湿止泻。全方配伍精当,且坚持守方守法,而痛、泄皆愈。

(三)脾肾阳虚,肝郁化热案

王某,男,46岁。2013年8月22日初诊。

主诉:大便时溏时干反复发作6年,加重1周。

病史:6年前患大便溏泄,经用双歧杆菌制剂、谷维素、诺氟沙星胶囊等药物治疗,数日即止,但数日后大便干结难解,溏泄与便秘如此交替发作,曾先后两次做结肠镜检查,均无异常发现。1周前因所愿不遂而腹痛、泄泻加重,改用附子理中丸、逍遥丸等中成药治疗乏效,遂来就诊。刻诊:大便溏泄不爽,每日4~6次,夹有黏液,肠鸣辘辘,口干喜冷饮,腹部隐隐作痛,喜温喜按,形寒肢冷,乏力,形体消瘦,面色萎黄,情志抑郁,心烦易怒,小便黄,舌质淡,舌体胖,苔白微黄,脉沉弦细稍数。西医诊断:肠易激综合征。中医诊断:泄泻。证属脾肾阳虚,肝郁化热,寒热错杂。治宜温肾健脾,柔肝清热。方用乌梅丸加减。

处方:乌梅18g,川椒6g,桂枝12g,细辛9g,黄柏12g,黄连12g,木香12g,制附子(先煎)12g,干姜10g,当归15g,党参25g,炒白术15g,白芍20g,炙甘草9g。每日1剂,水煎500mL,分2次温服。

二诊:服上方15剂,大便较前成形,每日4次,黏液减少,肠鸣偶作,腹痛稍缓,舌、脉象同前。守方改乌梅为25g,以增强敛阴柔肝止痛之效。

三诊:服上方10剂,大便基本成形,每日2次,已无黏液,腹痛若失,口干渴等症明显减轻,仍形寒肢冷,乏力。守方改制附片为15g,以增其补火温土之力。

四诊:服上方10剂,大便成形,每日1~2次,形寒肢冷,乏力明显好转。改为口服乌梅丸成药1月余,诸症消失。

按:乌梅丸系仲景本为胃热肠寒的“蛔厥”而设,用于治疗本病属脾肾阳虚,肝郁化热,寒热错杂,迁延难愈者,正为合拍。乌梅丸集酸、辛、苦、甘四味于一方,刚柔兼备,借苦味之清,辛药之散,苦以泄热,酸以敛阴,辛以通阳,甘以健中,共奏温肾健脾,分解湿热之功。其中乌梅大酸入肝,敛肝之体,柔肝之用;附子大辛大热,与细辛相须为用,直达少阴,温补肾阳,力宏效捷;桂枝、干姜、川椒相合,药力直达脾胃,以温振脾阳;党参、当归甘温,补益气血;黄连、黄柏与干姜、川椒、木香伍用,辛以泄滞,苦以降气,两解湿热。全方寒热并用,补虚泻实,共奏温补脾肾,敛阴柔肝,辛开苦降之功。(刘爱军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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