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农民工的辛酸打工日子(原创首发)

 埂溪书楼 2018-09-20

阅读(237) 回复(2)  2018-09-20 08:46:53 快速回复

2013年8月9日 阴

今天中午发放零花钱,按规定每人200元,可一位叫"炮手"的室友却被发了500元。我鄙视此事。

2013年8月10日

今天上午上工后,大家兴奋地讨论着200元零用钱应该怎么花,说来说去,最多的话题还是凑钱出去吃一碗刀削面,喝两瓶啤酒,好好改善一下。要说,这个标准根本不高,甚至可以说就谈不上是什么标准,然而议论来议论去,落到实处,很多人却吞吞吐吐,不愿明确表态。我知道,那是他们不舍得花钱,虽然仅仅只是10元8元的!这些出力挣钱的汉子,对自己苛刻到了什么程度!

面对满满的一桌菜,久未打牙祭的我吃胀了肚

2013年8月13日 晴

下午休息,本来想好好睡一觉,可是室友炮手又开始软磨硬缠老乡带着他去市内……

哎,这个野驴,除了干活,就是想着那些脏事——这样感叹着,我的心中立即涌起了一种沉重的辛酸和无奈。我算是一个什么东西呢?整天和这样的人待在一起,不是一种悲哀吗?

2013年8月16日 小雨

今天上午,跟着电工帮助甲方改换线路,忙活半天,想不到人家会请我们到饭店吃饭。招呼我们的是甲方的两个电工,他们虽然在单位也不过是一个小小的角色,但在我们面前,此时明显摆出了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那眼神那言语,也俨然一副大领导的架势呢!哎,看来人大都是有虚荣心的。

不过,满满的一桌菜,真是让我们大饱了口福。不怕别人笑话,我是吃得肚子胀得好痛好痛(我想,这绝对应该是我在建筑工地吃得最好的一顿饭了)。

2013年8月28日 阴

今天我为一个个头很低、面貌亦不敢让人恭维的男人工作。开始干活儿之后,我没有想到,其貌不扬的他,就凭自己的那么一点儿手艺,竟不时对我大发雷霆。一会儿说我灰拌得不好,一会儿说我没有一点儿眼色,一会儿又说我是猪脑子什么都不懂。直把我讲得一无是处,好像干苦力也不会干。

我虽然颇为恼火,但却忍着没有发作,因为类似这样的事情,我已经经历很多次了。在建筑工地,我们小工不仅最出力,而且还最没有地位,有时就像一条狗似的被人吆来喝去。如果计较,出力又受气,早就待不住了。

2013年9月1日 晴

今天上午上工后,眼皮儿涩得不行,一得空就想合起来打盹儿。我知道,这是昨晚因为蚊子不停叮咬而没有睡好的原因。立秋已经一个月了,晚上天也很凉了,可是我们宿舍的蚊子还是多得不得了,一熄灯,嗡嗡的声音在耳边响个不停。拍死一个又来了一个,脸拍得生疼了,蚊子还是前仆后继地叮咬。

怎么会有那么多的蚊子呢?我觉得是我们宿舍前面的尿的骚味把它们给引来了。几十个工人就那么个素质,晚上有时白天都在那个角落里解手。哎,就权当是对我们不讲卫生的惩罚吧。

为了完成任务,只能冒着大雨装车

2013年9月6日 阴转小雨

因为感冒未愈,喉咙发炎,强撑着干了一天,万分难受,甚至不想写一个字,让当天的笔记成为空白。

2013年9月13日 雨

今天上午,刚上工时,阴沉沉的天空便飘起了零星的细雨,后来小雨渐渐变得稠密起来。这时,工长命令我们给人家装钢管。说实在的,如果没有下雨,装钢管对我们来说,没有什么。而下着雨,装起来就比较费劲了,钢管光滑不说,鞋上沾着厚厚的泥巴,使人举步维艰,根本就迈不动脚步。我们装完两大车,已经10点多钟,都说"可该轻松轻松了",想不到又来了一辆大货车。哎,这下可是要干到下班了!大家虽然满腹怨言,可也没有办法,只得穿着湿衣服继续装车。

该死的老天,也真是不长眼睛,竟然越下越大,简直要让我们招架不住!刚想躲起来避一下雨,结果工长从办公室走了出来,吆喝我们快点干,争取在下班之前把钢管装好。我们那副落汤鸡似的模样,不仅根本引不起他的同情,而且他还站在旁边可以避雨的楼层里面,以调侃的口吻对拉钢管的两个人说:"看,我们的工人干劲大不大?"

2013年9月17日 晴

吃过晚饭,我到公路边的一个小卖铺里给家里打了一个电话,媳妇在电话里对我说:天气要变冷了,注意多穿些衣服,千万别感冒了。儿子在电话里对我说:爸,回家给我买个小车子吧……还没有放下电话,我觉得自己的眼睛就湿了。我飞也似的跑向通往工地的漆黑的小道上,眼泪终于抑制不住地涌了出来——好久没有给家里打电话了,这血肉相连的亲情啊,竟像刀一样割着我的心肠。

2013年9月19日 雨

今天上午,和我一起出来干活儿的几个老乡,因为昨天晚上刚刚领了一千元的收秋款,全都叫嚷着去市里疯着玩了,唯独我觉着没有意思独个猫在工地继续上工。结果,下午归来,他们一起对我发起了攻击,你一言我一语地拐着弯儿嘲笑我一天到晚就知道干活儿。我清楚,他们这样刻意地讽刺我,更加主要的原因,是我比他们多上了半个工。对他们,我是太了解了,典型的小农意识在每个人的心里都作祟着,他们请假玩你也得请假玩,否则,心里就不平衡了。

几位老乡与工地负责人员闹了几天,最终以失败而告终

2013年9月20日 阴

今天我们一起出来的几位老乡,全都没有上工。因为干了将近一年,我们的工资还都没有明确(这家公司一直是平时只给工人发放零用钱,年底结账),大家怕到年底,给订低了又无可奈何,便去询问负责人员。结果,人家却不明确答复。这样,我们只好罢工,并决定如果负责人员还不明确答复,就假意回家或到别的工地干活儿。

对此,我虽然知道工地不给我们订工资,而且也没签订劳动合同,都是违反《劳动法》的,但也无可奈何,因为我觉得我们这些外出干苦力的人,根本奈何不了人家,我们的力量和地位太弱小太弱小了;况且,像我们这样的情况,可能到处都是,政府能管得过来么?

2013年9月22日 晴

几位老乡与工地负责人员闹了几天,最终以失败而告终,今天早晨上工哨一响,大家全都灰头灰脸地拿着工具走到了工地。

这个结果,早在我的预料之中。因为离了你,人家的大楼照样要盖起来,用一位负责人员的话说,那就是"三条腿的蛤蟆不好找,两条腿的人还不好寻吗?"

此外,值得一记的,是今天我在工地看到一个非常漂亮的四川女孩子,也和我们一样在工地干着脏累的活儿。心中立即涌起了一种敬佩之情——我想,像她这么年轻漂亮的女孩子,如果堕落的话,那么,一天赚的钱,恐怕要抵得上她在工地十天的收入。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低贱地联想了起来?只是,像她这么貌美的女孩子,能在工地干应该是男人去干的脏累的活儿,现在真的是太让人难以相信了;那么多的女孩子,不都在出卖着自己的灵魂和肉体吗?

2013年9月25日 晴

下午干活儿时,公司领导开着车到工地检查工作,他和项目经理从我身边经过时,看他好像一直在看我,出于礼貌和敬重,我急忙掏出廉价的香烟,准备给他们敬上。然而,让我尴尬的,是我掏出烟,递到他俩眼前,两人竟看都没看,昂着头径直走了。我承认,自己的确只是一个没人会正眼看待的出苦力的农民工,但是作为一个人的起码的自尊心还是有的。所以,整个下午,我觉得自己的脸好像都是火烤着一样发烫;被人这样轻视的滋味简直要把我的心一绺一绺地给扯碎。

另外,无独有偶。晚上炮手出去到饭店买猪头肉时,可能是人家嫌其衣着破烂、有损饭店形象,结果,一挥手,竟像轰赶乞丐一样把他给轰了出来。

2013年9月28日 晴

今天,我的一个老乡和一个夜间看场子的门卫吵了起来,原因是我的这个老乡回屋喝水时,发现那个门卫正在砍椽子(手淫),就把他的这一应是丑事的行为告诉给了其他工人。结果,那个看场子的门卫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后来便和他吵了起来(这件事闹得很大,搞得整个工地的工人几乎都知道了)。

在这一年四季几乎全和清一色的男人接触的工地,砍椽子其实应该是很正常的,只是,我的憨实的老乡和很多工人却觉得是出格离奇了。

面对中秋明月,想起含辛茹苦、养老扶幼的妻子,泪流满面

2013年9月30日 晴

今天我的心情格外愉快,干起活儿来也觉得特别轻松。我知道,这是因为明天就是国庆的缘故。建国六十年,举国大欢庆。作为一个炎黄子孙,虽然只是一个渺小如尘埃的农民工,我亦早已向往、渴望着这一天。

晚上,我没有想到,为了欢度中秋节,工地竟然给我们每人发了4个苹果和4个月饼。东西虽然不多,但在这几乎体会不到一丝关爱的工地,却使我感受到了久违的温暖。

2013年10月14日 晴

下午我和几个工人在一起填土,大家正开着玩笑,一位最年轻的小伙子,忽然无来由地对我说:"像你们这些常年在外打工的人,一年到头让老婆在家守着活寡,自己心里过得去吗?"我知道,他这样说,绝对是随嘴说的一句话,可我心里却像打翻了五味瓶,特别的难受——是啊,我对得住远在家乡含辛茹苦、养老扶幼的妻子吗?然而,我不出来,一家人又该怎么生活呢?仔细想想,我的人生真是一种沉重的无奈!

晚上,我失眠了。想着那位小伙子随心说出的那一句话,我不由得流下了苦涩的泪水!

2013年10月18日 晴(大风)

上午,我和三个老乡整理竹胶板时,工长突然把我们叫走,说是要卸车。有一大车用于房顶保温的建筑材料。不知是什么化学元素生产的,气味辛辣刺鼻,可以说,比化肥还要呛人。而且,轻轻一扬尽是粉面,弄到脸上或身上,瘙痒无比。

今天,对我而言,绝对是个倒霉的日子——当我们流着泪、打着喷嚏,好不容易卸完这车许多人不愿卸和卸时扬起的尘面把工长和货主赶得捂着鼻子跑得远远的货物,我因为实在难以忍受那种简直要令我们呕吐的气味,急不可耐地扒着车帮从高高的车上往下跳时,结果因为车太高还有地面太硬,竟蹾着了脚后跟,好半天不敢走动。后来,当我单脚跳着走动,工长竟然问我还能不能干活儿?在他眼里,也许我真的是一台机器了!我强忍着这种漠视,头也没回坚持着跳回了宿舍。

果然不出所料,吃过午饭,后脚跟便肿得老高老高,而且一揪一揪的痛。我不知道,明天会不会好?如果依然不好,我只有无奈地休息了。

2013年10月20日 晴

脚后跟还在肿着,想想已经3天了,却还不能干活,我开始沉不住气了,不时地下床试着走动,可每次都只是两三步,真把人给急死了——少干一天,就少挣50元钱,虽然我知道世上的钱是挣不完的,但是,每一个50元,对我来说都是十分珍贵的,毕竟,我是在为养家糊口而卖力,这是最基本的生活需求啊!

老天,求你开开恩,显灵让我的脚快点好起来,让我继续担起一个男人最起码的家庭责任吧!

脚还在痛,可为了工钱还是一瘸一瘸地撑着上工

2013年10月23日 晴

第四天,脚虽然还很痛,但我真的咬牙上工了。一整天,我感到自己的脚后跟都是灼痛灼痛的,并且还有一种滚烫滚烫的肿胀感。幸好,和我一起干活儿填土的,是一个已近六十的热心的老汉,看我那样,他仅让我往小推车上装土,自己则和我一起把土装好之后,一个人推着土倒进要填的坑里。看他因为上了岁数那么吃力的样子,我的心里非常感动。

今天,是儿子的五周岁生日,吃过晚饭,给家里打电话,妻子说儿子去他姥姥家了,只有自个儿一人在家。因为脚痛心里一直郁闷,本想说些快乐的事情,结果,妻说近几天几个亲戚家里有的孩子要娶媳妇,有的女儿要出门,又要花费一笔对我们来说绝对不菲的礼钱(这几年,家乡的礼钱疯涨,如年初还是50元,但现在一下就抬到了100元),可手里却没有一点钱了,让我的心情更加沉重了。我还想给妻子说些什么,但怎么也说不出来,只好怅怅地挂了电话。

2013年10月24日 晴

脚还在痛,仍然是撑着上工。下午上工后,走到施工现场,我才发现自己竟然忘带水杯了,当时,我一惊,暗想:完了,这下可是有罪受了。结果,不多时,因为工长就在眼前看着,我们极其卖力地干活儿;加上中午咸得发苦的冬瓜菜(只要工地人多了,每餐的菜都是这个样子),我干渴得喉咙直冒火,但最终还是忍着了。心里是别有一番难言的苦涩。

2013年11月1日 晴(大风)

今天风刮得特别大,温暖的天气骤然冷了起来。寒冬已然来临,施工条件明显更加艰苦。好歹我和几个工人被派往地下室填土,还没有感觉到什么,而两个被派往楼顶工作的老乡,下午下班后,一致抱怨说,楼顶上面大风吹得连眼都睁不开,根本就无法工作。

2013年11月8日 晴

好长时间了,脚还是痛,无奈,下午只得请假去附近村里的一家小诊所问诊、治疗。走出工地大门,看着初冬因为没了庄稼和树叶而突然辽阔的田野,看着成群的麻雀在田埂上面的干草丛里蹦来蹦去,我的心情一如头顶暖暖的太阳,明媚极了!一种重新获得自由那样的美妙!是的,整日在工地面对冷硬的水泥和钢筋,关于生活的感觉的确是有些无望和麻木了。

只是,到诊所一看,那位在自己家里为人治病的医生,竟给我开了三十六元的药。三十六元,几乎就是我一天的工资了,虽然不算多,但对我而言也绝非是一个小数字,与我想象的十元、八元这个数字相比,也太多了。哎,多就多吧,只要能尽快把脚治好,继续留在工地能多干几个工也是合算的。因为,听说工地活儿已经没有那么多,近几天可能要裁一些人呢。

一位时尚而热情的熟人,唯恐不及地避开我们

2013年11月11日 大雪

早晨,我在朦胧的睡意中,突然觉得额头凉冰冰的,动手一摸,竟抓了一撮儿的白雪——怪不得夜里这么冷呢,一晚上脚都是凉的,原来下大雪了。我坐起来,看着四面透风并且因此雪花直往床头飘落的简易的库房,真不知自己和三个老乡将要遭受怎样的寒冷!

白天起床后,看着白雪覆盖的工地,我想刻意地感受一下诗意,可望着衣衫肮脏而且因为下雪不能上工而满脸愁容的工人,无来由地就感觉到了一种沉重,怎么也捕捉不到那种细腻、轻盈的情感,加上刺骨的寒冷,只好黯然地钻进了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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