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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中秋

 阿戎先生 2018-09-20
阿戎

    七月十五中元节,八月十五中秋节。

母亲说:中国人最讲情份儿。你看,还没过五月大五,先寒食,给死人上坟、烧纸;过了七月十五鬼节,才过八月十五人节。

七月十五回老家上坟,满地都是齐人高的玉米,绿得晃眼睛。去年来时也是这般场景,和父亲一头钻进去就再也辨不清方向,更找不到坟,还被刀一般的玉米叶割破了皮肤。今年有了经验,算是没费力就在玉米地深处找到爷爷的坟,坟上满是青草。

今年天旱,地开了口子,土也没水色儿,焦黄黄的。跪在坟前,跪在这干裂的土地上,四周都是绿,都是勃然的生命。可细看,也有枯黄的根,焦死的草,卧在土里的人。


玉米总是可爱的,宽大肥厚的叶子,昂着的穗子,深扎地下的根,还有锤子顶上舞动的红缨。再用不了一个月,这满眼的绿就将被枯黄取代,拥挤的密也变作稀疏。那是最忙的时候,外出务工的青壮总会提前归来,带着疲惫一头钻到地里,继续疲惫;头发白了的总是佝偻这身子奔波着,做好饭,备好水。若干年后,那些青壮也会退到那片绿色后面,做饭、备水。

也许,若干年后也不会是这个样子。

还记得小时候的中秋。历经一夏的酷热和超负荷的几天的劳作,中秋带着圆月和温柔凉爽的秋风慰劳辛勤的庄稼人,那是最美好的时候。总是提早很久,院里就摆上了方桌,在丝瓜架下,或是石榴树旁。树上蝉鸣,树下蛐蛐叫。我们孩子都坐在小凳子上,围在桌前。桌上有菜,杯里有酒,疲惫后休憩的惬意和收获后的富足感让节日更富于魅力,我们总期盼它,然后乐享它。就这夜,妇人们也可以恣意的喝上一杯酒,老人们会放下长者风范,红着脸嘟囔个不停。我们是没心看这些的,馋猫似的尝一下这,再试试那,就散了,跑在院里,跑在街上。月亮出来的时候,谁也不肯抬头看那个清明静好的月,却在月的光辉下,游玩在没有街灯的路上。月是必需品。

印象中确有一次没月的中秋——那夜没雨,有云。我们在院里吃过饭,就没再跑出去,坐在灯下和爷爷听评书。老人总是那么容易睡着,坐在凳上就打起鼾来,又是那么容易醒,小声的说话他却会插嘴。

过后再想起这个无月的中秋是在年后元宵节时候,那夜月亮照在银色的雪地里,目所能及的都是一片光明。用文字去形容炫目的白一定是无力的,鞭炮声随着凛冽的风而来,那么震耳。

“八月十五云遮雨,正月十五雪打灯。”老人的话总是那么准。

都说中秋味淡了,哪能不淡呢?仪式般的吃块月饼,也压根儿没有雅兴站在已是喧嚣的街上看被雾遮了得月,只是匆匆忙碌着。

其实,中秋不止是团圆节,也不只是月亮、月饼。在故乡人的眼里,中秋是丰收节:秋风一来,树上的果就黄了,棉花桃儿白了,枣子红了。人们劳作,和大地拥抱,他们知道忙碌就是喜悦,就是丰收。谁都可以想得出,劳累后坐在在月下,一家人享受劳动果实的心情。

可现在身不在故乡,中秋也不像中秋。曾经在一篇散文中写过:倘若我原本是一棵树,活在生的地方,紧握住泥土,不曾远离。对我说那是一个相对长久的存在,更重要的是能永驻乡土,少了苦痛。现实里,我是棵游走了的树。

又想到那片玉米地。多少年前,我就是生养在这片土地上;多少年后,我亦将深埋在这里。多少年前,我曾和爷爷在那轮圆月下坐着;如今,依然是那轮月,仰头的却只有我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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