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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晓国 |与古人深度对话

 琴箫画酒 2018-09-20

“国画有一个脱化的过程,把这些规矩用熟了自然就脱化了,中国文化的东西就像解索解套一样,就像你把孔明索或魔方弄熟了,自然就解套了,别人理解不了你。你着意去打造或创造一种风格,已经脱离了中国人强调的笔墨自然。好多时候是渐变,一点一点往里加,加得自然,中国最高级的东西就是含蓄而不露锋芒,强调含蓄的美。”



采访|陈政

Q= 陈政

A= 申晓国



Q:如果向普通读者推荐你的画作,你如何形象地描述?

A:我年轻时还尽可能想画具象一点。也是好接受一些。历代大家,比如沈周、文徵明年轻时也都是“细”一路的画,到老再画一些粗简的,符合人的这种规律。“细”一点也是向人推荐的一种方式,我现在画黄宾虹晚年的东西,笔墨、心境达不到,所以尽可能具象,一方面它扩充我对自然的了解,另外也方便和观者接气。因为推荐也只能靠笔墨传达,靠文章说不清楚。


Q:以画为例,一件作品如何让你自己满意?

A:满意有好几个方面,一个是技术层面,各种手法的活用。再就是意境层面。手法最主要是学习过程,体味古人,感觉方面,最主要是自己感受,等你把这些方面融会贯通以后要加很多自己感受的东西。





Q:你沉潜黄宾虹多年,近人学黄宾虹者几乎都表面得很,往往一纸缺乏内容的黑,你则不同,吴悦石先生评你“处处见笔,笔笔生根”。而你走黄宾虹这条路,也是选了条难路,要用很长的时间花很多工夫修养积淀。且你学黄宾虹也是吃亏的,观者会天然地拿你和黄宾虹比较。为什么对黄宾虹情有独钟?

A:我挺奇怪,我买第一本书就是《黄宾虹文集》,那时理解不了。他通晓中国画语的体系,所以每一句话都让人很信服。《黄宾虹画语录》其实和董其昌的《画禅室随笔》一脉相承。我从黄宾虹入手,又学石涛等人,然后又到董其昌,有些东西就重新理了一遍,现在下笔就比以前多一些骨骼的东西,这是内在的结构。我后来发现董其昌和黄宾虹操作手法和思维是一样的,只不过一种是加了麦克风的说话,一种是本音。加麦克风就是说黄宾虹加入了金石味,夸大了好多笔触,有好多新的材质的介入,因为生宣到黄宾虹已是不可回避的命题,董其昌那时的纸还是半生熟。





对黄宾虹最开始的喜爱是骨子里的一种感觉,觉得适合自己,并且他的表现力是最突出的,你只要站在他的画作和书作前面,你回忆任何人都是淡然失色的。

其实黄宾虹晚年实验性的东西非常多,他好多画不完整也是在思索。好多人诟病他不会画画也是因为他把自然之景去掉好多,而多讲笔墨之境。后来好多人也和我说,你少画点儿,就画两笔就行,好多人不会画画他也主张这个,说明中国人的写意从汉代以来没有断截过,他能看懂。




我学黄宾虹,就是现在和他一样也无可厚非,就像以前师傅带徒弟,但你要选一个好母本。黄宾虹不是普通泛泛的,不好破解。他研究的东西多,画论多,顺着他的研究,脉络沿着明清一直到董其昌,就是中国文人把这种内在符号化上升到一定高度,然后把工笔画赶到民间,这两个高峰中间联系着一个体系。就比如五代宋元是一个水墨体系,隋唐金碧山水也都是一种思路,不管画多好,多少代表作,不离其中基本要点。宋元基本一样,只是一个更接近自然,一个更接近本心。到了明代,是形式结构的重组。明代董其昌总结了以后,到了清代四王又很萎靡了,一直到黄宾虹又把金石味、力量的美加进去,又返回到宋元的感觉里。

讲艺术品的体现手法有种叫“对偶范畴”,长短、大小、疏密,沉雄、秀逸,对意境的要求、对变化的要求,塑造一个东西,对偶范畴愈多,艺术品价值愈高。黄宾虹能达到这个高度。学这个一定要取法乎上,要是民间的,比如陈子庄,好多是从感觉上去体验,黄秋园,是从技巧上体验,但真正高度是技巧、精神、哲学意味、时代材质转换和时代辐射的影响力。




Q:你的书法给人的直观感觉是自然随性,面貌上也有董其昌和黄宾虹的影响,你在书法上如何主张?哪些是你要着意放入你的书法的?

A:我是以帖入手,最早从颜体开始,颜欧柳赵,最后回想还挺暗合学书的过程。颜欧柳赵然后作行书,但是每个都掰开过,比如颜筋柳骨,一般很难理解这个,因为最后颜体和柳体的区别在于互用,颜体写一个笔画时是下一个笔画的准备,但柳体和这一比就差多了,柳体是颜体和欧体的结合,非常俊美,但适合一个字一个字的,呼应不多,学了柳体不学颜体的话你很难把笔和笔之间意境连络起来;欧体是北碑的一种演化,但欧体写久了它的对比不够,它均匀,导致欧体会成为馆阁体;赵体有好几层的特点,他把王羲之平常化,因为王羲之接近自然,赵孟頫由于要写碑,就把王羲之规律化,一个字一个字的干蹦,但不像董其昌说的赵体俗书,赵的手札也是非常精彩的,它是因为不同的表达。




赵体学过来以后,又学明代王铎、傅山,这和85年当时书法热有很大关系,大家追求北碑,还有行草里面的对比变化。后来到了北京,看了很多董其昌的东西,才知道傅山、王铎是顺着这条线过来的,还是二王体系,基本帖学就是这些。然后又学《郑文公》、北碑的一些东西,明清以来好多对联强调每个字的本质,这也和朴学有很大关系,把书卷气的东西成为表现化的东西,这种方式也成为当时的一种日常行为,之前的日常行为是手卷、手札,明清拓宽了一些,又有了对联。

基本上黄宾虹的东西也有一些,但他没有什么规律,他是内在隐藏的东西,比如临古,还有对章法的编排,对字形的选择,对我还是有很多触动。因为黄宾虹有很多短线条的东西,短线条有力,也很不容易掌握,短线条多容易碎,长线条多有时力又不容易送到;正好董其昌又是长线条,字形漂亮,但力度要看原作才能弥补上去。书法不可能完全是一种风格,有时写顺手了就不断强化成为自己一种符号,但书法没有尽头。历代书法家都是文学家、诗人、画家、史学家,包括诗,书法和诗不能扔,书法对笔法架构是中国画离不开的东西,而一个人到四五十岁画里还没有诗意的话,那没有灵魂。书写的能力和诗意的感觉才形成和你自己本质上的沟通。



Q:你的生活给人种印象:浸泡在传统文化中,安静于书斋钻研学问,描述一下你的书斋生活,每天的时间如何构成?

A:基本早上起来要把家打扫一遍,打扫也是在整理自己今天要做什么,之后就开始写字,要么临帖,要么写一篇字。然后开始画画。下午休息一会,再接着上午的画,或看看书,和朋友交流。晚上回来再看书抄书。如果不读书,画画很容易就到死胡同里。其实很简单,但也很丰富,画家就是几个事:读书,写作,练字,画画。


Q:平时是否有意识地对古人纵向筛选?古人群体于你,是否有一条你个人梳理出的“画脉”?

A:有一条线。因为你只有和他气味相投,才会对他感兴趣,有些只是看一看。但黄宾虹我就把他相关的所有资料都买回来,从各个角度了解。后来是董其昌,只要和他有关的尽可能买回来,和黄宾虹作为两个庞大的系统去对比学习。然后他们画论中议论到的画家,比如程邃焦墨山水,新安四家,髡残,包括用墨的一系列,吴镇、沈石田、龚贤,他们都是喜欢对墨研究,又比如对笔的研究,沈石田、董其昌、石涛,对形的改变,比如倪云林和弘仁的对比,纵向的来看可能就比较有意思。当然这里面也有性格上的喜好。



学习还是从对“形”的不同理解里找一种共同本质的东西,不同线条有某种概念在里头,比如说钝角锐角,给人的感觉不一样,它有图像学里面的东西。然后找他们共同的东西加以选择、融合。比如看了黄宾虹以后再看他同时代其他人都不过瘾,也不完整,你会发现黄宾虹那么“繁”,但他每下一笔都能看到他“思”的痕迹,都有考虑,画那么多笔都是很严谨地在处理,但合在一块你看不到痕迹。但你要拆分开清楚地去模仿他的时候,生动又没有了,所以学他又要体会大意又要学习技法。但技法是学不完的,框架和结构的东西才是一辈子研究的主题。


Q:和你交流,语言很直接,行为方式上也能感受到你的真率朴厚,处世上你对自己有何具体要求?

A:没有。有一点就是不解释,还有一点就是不伤害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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申晓国

笔名一舟,山西高平人。现居北京,职业画家,20059月,入读中国艺术研究院陈绶祥艺术教育工作室。20099月,入读中国国家画院吴悦石工作室。出版个人作品集《晓国画册》、《画境文心》、《溪山履迹》、《一墨千山》、《墨语观心》、《一舟墨语》、《扇下淸风》、《生香宛如》、《如见道心、《静里悠然》、《东方艺术.申晓国》、《桐荫雅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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