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段正渠 油画作品《洞房》 文 田岸 我不太熟悉陕北民歌。但我喜爱它。 三十五年前,我参加了陕北一个流域的规划工作,整整在陕北呆了两个多月,也跑遍了四五个县的沟沟峁峁。那时候,我第一次听到了民间群众唱出的一些原生态的陕北民歌。那些民歌让我震撼! 后来,我又多次去过陕北。在延安和榆林,乡下的人几乎都能唱民歌。我曾在一个沟沟里见到过一个拦羊的大爷,他的信天游是张嘴就来。虽然信口而来,没什么固定的词,却也高亢激昂蜿蜒动听。 陕北农民唱出的信天游和舞台音乐中唱的并不完全一样。舞台音乐中的陕北民歌是甜美的,而民间原生态的陕北民歌更狂野。 原生态的陕北民歌可以说是黄土文化的活化石,是陕北人在苦难的生活中创造并广泛流传的一种民俗样式。它是一部陕北人的苦难史,是一部陕北人的爱情史,也是一部陕北民俗文化史。陕北民歌的生命来源于历史地理形成的民族的共同生活。这种共同生活给民歌注入了持久的朝气和活力。正是陕北人民悠久深厚的生活基础,形成了陕北民歌艺术所共有而区别于别民族艺术的鲜明民族风格和民族特色,进而形成了陕北民歌艺术的最初和永恒。 而在原生态陕北民歌中,不能不提到酸曲。 陕北民歌里有很多酸不溜溜的酸曲儿。很多都是反映男女情爱、性爱的歌子,用陕北话说,就是那些“酸掉牙”的歌曲,虽然上不了台面,但在陕北的民间生命力很强。我惊叹这些酸曲。这种质朴的山村野调,野性而有张力,迷人而真切,是人性最原始、最直白的情感宣泄。这种“不能在人前唱,只能在山里唱”的酸曲,所表达的爱都是赤裸的,体现着人类一种原始直率的人性之美。 陕北高原自古就是孔孟之道、封建道德统治最薄弱的地方,同时它也集中体现阐释着人世间最强烈的情感和沉重的苦难。这种独特的文化和生活环境使陕北民歌甜中带酸,酸里有苦。“一个酸曲唱出来,满肚子的高兴翻出来”。酸曲也算是对苦难的的发泄和对幸福生活憧憬的追求。 前几年,我整理了一本18万字的《陕北民歌选》,里面仅收录了四百多首陕北民歌。陕北民歌真是一个浩瀚的文艺宝库。据说,能够搜集和整理到的民歌就达8000多首。显然,我搜集到的只是很小很小的一部分。由于种种原因,一些酸曲没有收进去,不能不说是种阙憾。这里我贴出十来首酸曲供博友们鉴赏。 你要拉手手,我要亲口口,咱二人圪崂崂里走。 你要亲口口,我要揣奶头,咱二人炕头头上走。 你要摸奶头,我要揣板溜,咱二人被窝窝里走。 叫一声哥哥你不要怕,小妹妹胆量比你的大。 水地萝卜旱地瓜,因为交你我挨过打。 听见哥哥唱的来,绵毡铺下门拉开。 绵毡铺下炕扫开,笑格盈盈亲亲快上来。 半夜来会干妹妹,狼吃了哥哥不后悔。 头枕胳膊嘴对嘴,我早死十年不后悔。 大壕畔上绿柳梢,徒死纳命和你交。 一个人被子两个人盖,早把那生死搁在外。 鸡叫三次东方亮,叫一声哥哥穿衣裳。 月在西边生在东,撂不下妹妹强起身。 半夜来了鸡叫走,老哥哥好象偷吃的狗。 骑上骡子马跑了,妹妹年轻哥老了。 我不嫌你老来你不嫌我小,咱二人这辈子往老交。 沙梁梁招手沙湾湾来,死黑门的裤带解不开。 车车推在路畔畔,把朋友引在沙湾湾。 梁梁上柳梢湾湾上柴,咱那达达碰见那达达来。 一把搂住细腰腰,好象老山羊疼羔羔。 脚步抬高把气憋定,怀揣上馍馍把狗哄定。 白脸脸雀长翅膀,吃你的口口比肉香。 白布衫衫怀敝开,白格生生的奶奶露出来。 哎哟哟,我两个手手揣奶奶呀哎嗨哟, 红格当当嘴唇白格生生牙,亲口口说下些疼人话。 大红果子香水梨,不想亲人再想谁。 想哥哥想得上不了炕,炕上画了个人模样。 我妈生我人人爱,长头发剪成个短毛盖。 我妈生我人人亲,长头发剪成个马鬃鬃。 一更子里叮当响,情郎哥站在奴家门上, 娘问女孩什么响,东北风刮得门栓栓响。 二更子里叮当响,情郎哥进了奴家绣房, 娘问女孩什么响,人家的娃娃早上香。 三更子里叮当响,情郎哥上了奴家的炕上, 娘问女孩什么响,垛骨石狸猫撞米汤。 四更子里叮当响,情郎哥脱下奴家的衣裳, 娘问女孩什么响,脚把把碰得尿盆子响。 五更子里叮当响,情郎哥出哩奴家的房, 娘问女孩什么响,人家的娃娃早放羊。 一出大门朝南照,两眼眼流泪谁知道。 哥哥想我满滩跑,妹想哥哥大门上照。 远远照见好象哥哥你,恨不得长上翅膀飞。 又要招手又要叫,又要说话又要笑。 拉住哥哥亲一个嘴,一肚子冰疙瘩化成水。 ▎田岸,作家,1951年1月生,陕西省澄城县人,出版有长篇小说《黄河滩》、中短篇小说集《猎鱼》、散文集《桥事》,编有《陕北民歌选》。广播剧《贝利球队和怪鞋匠》(与田增合作)1983年获得全国优秀儿童广播剧奖。1984年获得陕西省文艺创作开拓奖的荣誉奖。 本文来源:陕北民歌公众平台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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