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物在呼叫主人”原则和南非土地没收

导读

✎法谚有云：“物在呼叫主人”（res clamat ad dominium），即所有权物上请求权(或财产要求权)，表示所有人得随时收回其所有物，且不适用于时效消灭。（Chris Calton是2018年米塞斯学院研究员，一位经济史学家。他编写并主持了广播节目“历史的争辩”。）

赔偿与产权之争

文

克里斯·卡尔顿

Chris Calton

译：RADL/校：禅心云起

 

整个西方世界的左派都在为南非的决定而欢庆，在那里白人的土地将被没收，重新分配给黑人。遵循一种集体式的、基于种族罪恶论的逻辑，这次的土地重新分配被认为是正当的，因为这是在纠正历史上种族隔离制度下所发生的不公。

 

秉持保守主义风格的推理，一个人当然会持相反的立场，从道德上反对任何集体罪行的观念。并且，任何人只要对意图之外的经济后果有所理解，无须采取任何道德立场，都会知道这一政策将会导致灾难。对于自由意志主义者来说，这些都成立。然而，南非的政策还为我们提供了一个好机会来看清自由意志主义观点和保守主义观点的区别——尽管他们在政策立场上达成了一致。

 

可以理解，在保守主义原则中，反对赔偿的最简单的理由就是：如果我的祖先曾经占有过奴隶（这是在美国更为常见的赔偿政策的理由），我并不应该承担他们的罪责。从道义的角度上讲，这似乎无可非议。

 

但自由意志主义的伦理并不是基于这种抽象的道德主张，而是基于具体的、可鉴别的财产权。当一个人的财产权受到侵犯，物归原主（恢复原状 、赔偿损失）就是逻辑上对受害人进行赔偿的手段，而与道德有亏无关。举例来说，假如我的邻居住在山坡上，而我住在山脚下，他忘了把车停好以至于车子下滑撞坏了我的篱笆。他在道德上没有过错。但我难道不是仍有权向他索赔呢？基于产权的自由意志主义伦理将毫无疑问地支持我的诉求。

 

在与之相似的脉络中，假如我继承了一件来自于奴隶劳动的财产。按照自由意志主义的产权理论，我对这件财产没有合乎伦理的要求权。相反，生产这件财产的奴隶的后代完全可以出于自由意志主义的理由向我这个无罪的继承人寻求赔偿，因为此财产原本是正当地归他们的祖先所有的。沿着这一逻辑继续推进，甚至都不需要是奴隶劳动的那件具体物品，只要是来自于奴隶劳动的不正当财富，按照自由意志主义，奴隶的后代就有权向奴役其祖先之人的后代索赔。

 

关于我所描述的这种情况，没有人比沃尔特·布拉克讲得更清楚了。在2002年的一篇文章中【“On Reparations to Blacks for Slavery”（《关于对黑人奴隶的赔偿》），发表于杂志“Human Rights Review”——译者注】，布拉克博士写道：

 

“正当的赔偿就是不多不少地归还被窃取的财产，哪怕是已经过了非常久的时间。例如，假如我的爷爷从你的爷爷那里偷了一枚戒指，经过我父亲之手再传给我，那么我现在就是这件珠宝的非法持有人。若采取赔偿权不能得到永久支持的立场，就是对偷盗行为予以认可——只要经过足够长的时间即可。在正当的社会中，你的父亲本可以从他的父母那里继承这枚戒指，并将它传给你。因此，强迫我把这份不义之财归还给你，并不是对财产权的侵犯，而是符合财产权的逻辑内涵的。”

 

将他的假设联系到奴隶问题上，布拉克博士进一步写道：

 

“同样的分析也完全适用于奴隶制。在自由意志主义类型的法律下，蓄奴是一种犯罪（…）那些在内战之前的美国拥有奴隶的人都犯有绑架罪，尽管这种行为在当时是‘合法’的。他们的种植园的价值有一部分来自于强迫黑人劳动。如果1865年正义完全得到伸张的话，这些人会被关进监狱，那一份由奴隶劳动所产生的财产也应该移交给得到解放的奴隶。然而实际上，这些奴隶主保住了他们的自由，并把财产遗赠给他们的孩子。如今他们的（曾）孙辈所拥有的农场，如果在公正的制度下，将不会属于他们。相反，这些农场将归奴隶的（曾）孙辈所有。将这些土地还给那些如今可以证明其祖先曾被迫在这些种植园劳动的黑人，就是在支持私有产权，而不是诋毁它们。【此段所涉及的土地均应理解为“归功于黑奴劳动的那一片土地”，而不是全部的种植园。此处并未探讨如何将奴隶的劳动折价为土地的问题——译者注。】

 

从抽象的角度，这件事看起来简单明了。纵然时光流逝，在自由意志主义的正义要求下，奴隶主的后代应向他们祖先的奴隶的后代支付赔偿。我们承认这些人（奴隶主的后代）并没有犯罪，但是他们在道德上的清白与他们的财产要求权是否合法无关。

 

那么自由意志主义者和保守主义者何以会在基于种族的赔偿问题上达成结论的一致呢？即使沃尔特·布拉克也拒绝提倡白人对黑人的赔偿。

 

像保守主义者一样，自由意志主义者反对集体罪行的观念。白人并不因生为白人而有罪，他们也不该为其他白人所犯的罪而负责，无论过去还是现在。因此所有的财产要求权、犯罪行为和赔偿金给付都是在个人层面上进行的（即使是联合所有权论证和集体法律诉讼案中，所有权和应得份额也都要明确到个人层面）。一名奴隶的后代若要对一名白人提出索赔（财产要求权），他必须要能够证明这名被告就是当年曾奴役他的祖先的那名奴隶主的后代。在这种情况下，哪怕是过了150年，自由意志主义理论还是会支持这一赔偿。

 

然而在现实世界中，这种财产要求权是极难证明的。不能证明财产要求权的合理性，就意味着当前已确立的财产权保持不变。任何无证据的赔偿都将会造成新的不公，以往不公得到纠正不过是一种幻象。总体上的、种族性质的赔偿，作为实际提出的赔偿的唯一基础，在自由意志主义理论中是站不住脚的。而自由意志主义者和保守主义者往往会发现自己在这一政策问题上持相同的立场。但是，认清自由意志主义和保守主义到达类似立场所途经的不同路线仍然具有指导意义，这有助于强调：自由意志主义者是在捍卫财产权，而不仅仅是维持现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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