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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短经典》 之 《爱情半夜餐》 【法】米歇尔 · 图尼埃 著 这次给大家介绍的是法国作家米歇尔 · 图尼埃的短篇小说集《爱情半夜餐》，由人民文学出版社于2012年出版，是四辑27册的《短经典》丛书第三辑中的一种。《爱情半夜餐》收录作家创作的20个故事，其中包括作家本人认为最好之一的《皮埃罗或夜的秘密》。 王小波说过：“我自幼喜欢读小说，并且一直以为自己可以写小说，直到二十七八岁时，读到了图尼埃的一篇小说，才改变了自己的看法。......，它（指图尼埃的小说）让读小说的人狂喜，却让打算写小说的人害怕。” 王小波没有说这篇小说是哪一篇，我也没有去王小波的著作中寻找他是不是也在其他地方提到过这篇小说。但不管是哪篇，我想，他说的“害怕“，我猜想大概就是“不敢”的意思吧，因为想干一件事，谁不希望把它干到最好，但后来发现别人已经做得非常好了，你根本无法超越！能做的就只有放弃，然后另寻它路。 法语文学翻译家柳鸣九先生说：“图尼埃是学哲学出身的，他能违反他固有的职业习惯，在文学中避免追求明确清晰的哲理，殊非易事，实乃明智之举，这样，他的小说中哲理寓意的含混性与模糊性，就给他的小说带来了一个意想不到、刻意难求的妙处：哲理寓意的多重含义。他的作品往往可以使人感受到不止一种哲理寓意，就像读者面对着一颗棱形多面的钻石，它的每一个面都发射出不同的色泽光彩。” 图尼埃的短篇小说，有很多篇都与“两个”有关，也就是在两个事物间进行选择，比如《皮埃罗或夜的秘密》讲洗衣女工白鸽要在稳重踏实的面包师皮埃罗和活泼浪漫的粉刷工阿尔勒康之间做出爱情选择。《面包的故事》讲全然对立的两个村子中一男一女两人从相爱到结婚再到共同创业的故事（我记得我读它时心里一直有着一种期待，希望看到新型面包开发的成功，到结尾时，就是这样的）。《两场盛宴与纪念》讲宫廷招聘厨师的故事，最终要在两位都极为出色的厨师中选出一位，快到结尾时，你心中可能也已经做出了选择，然后迫切想知道小说的结尾是什么，这时你是不会放下手中的书的。 《爱情半夜餐》20篇故事篇篇精彩，今天只具体介绍其中的一篇，叫作《绘画的故事》，它也是涉及从两人中选择更优秀的一位。小说是以第一人称来写的。下面是我的改编，力图以较少的篇幅把它转述给您。 我和皮埃尔同一年出生在同一个村庄，并且在同一所学校上学。我对文学、诗歌、哲学感兴趣，而皮埃尔的强顶则是数学，他也热衷于化学，在物理方面也获得过很多奖顶。对于我，只有这片童年的森林和田地才能孕育出写作的灵感，于是，我就一直留在这片生我养我的土地上，并创作出了大量生动的作品。而皮埃尔则在二十岁时移居美国，在那里研究电器、电子及信息技术，在一家有名的电脑分司工作，并占据着一个重要的职位。这样，由于身份地位的不同及时空的限制，我们之间的联系也就越来越少。但我们之间的感情仍在，因为多年后，他又出现在了村子里。我们相见，互相拥抱在了一起。 他虽然职业是电脑，但仍然时刻关注着我的作品，我的小说出版后，他都买来阅读。他这次回来也有一个目的，就是想与我合作，把我的作品，以现代的方法，以网络的形式广泛传播，这引起了我极大的兴趣。 他说：“我是一个传播者，而你是一个创造者。传播只有通过他所传递的信息才能实现自我的价值，没有你的话，我什么都不是。” “你也别太谦虚了，”我反过来对他说：“创作不能缺少发光。我渴望的既不是荣誉也不是财富，但我需要被阅读。如果一个音乐家创作的音乐无人演奏，一个戏剧家的戏剧无人把它搬上舞台，那还算什么呢？传播给创造增添了一种无限而未知的生命，如果没有这生命的话，创作只是一个毫无生机的东西。” 为了说明我的这个意思，我给皮埃尔讲述了一个故事，这是因为我不擅长直接讲道理，讲故事才能很好表达我自己。 从前有一个巴格达的哈里发，他要在他的新宫殿大厅相对的两面墙上各画上一幅画。他请来了两位艺术家，一位来自东方的中国，一位来自西方的希腊。中国画家这是第一次离开故土，而希腊画家却是早已游遍了所有国家，并且还懂得很多国家的语言，他不仅是画家，还把激情投注到天文学、物理学、化学和建筑学中。哈里发说：”画好后，我们的上下文武百官都将聚集到这里，对你们两人的作品进行评比，胜出者将获得一笔丰厚的奖金。” 哈里发问希腊人需要多长时间可以完工。出人意料的是，他回答说：“我的中国同行什么时候完工，我就什么时候完工。” 于是哈里发问中国人，中国人要求了三个月的期限。之后，他们便开始了各自的创作，两墙之间隔着一块大幕布。 三个月后，哈里发把两位画家叫来。他问希腊人：“你完工了吗？” 希腊人仍然像三个月前那样回答：”中国人完工了，我便完工了。” 哈里发只好问中国人。中国人说：“我完成了。” 又隔了两天，哈里发招集来了文武百官，齐聚宫殿大厅。这可是一行华丽的队伍，锦衣华服，光彩熠熠。可以看到精心刺绣的裙子，饰有羽毛的帽子，金银珠宝打造的首饰，还有精雕细琢的兵器。他们要对东方西方两位大画家的壁画进行鉴赏和品评。中间大幕布仍然拉着。他们来到中国画家的作品前，人群中发出一阵阵惊叹的尖叫声。画面是一幅如梦似幻的花园，其中种有开满鲜花的树木，有一潭潭不同形状的小湖，湖与湖之间是造型各异但都同样精美的步行小桥加以连接，......，真是天堂般的景色。大家都觉得这幅壁画已经达到如此美丽和充满魔幻，可以直接宣布中国画家获胜，无需再看希腊人的作品了。 但很快，哈里发就命人把中间的幕布拉开。人们转过身体，大家目瞪口呆！情不自禁地发出一片惊奇的喊叫声。 那么，希腊人到底画了什么呢？其实，他什么也没有画，他只是把整面墙从左到右，从上到下安装了一面巨大的镜子。于是，这面镜子完整地反射出了中国画家所画的美丽花园的全貌，一个细节都没有遗漏。并且，重要的是，花园中本来没有人，而文武百官的在场，就像是他们徜徉在这美丽的花园当中，他们的一举一动和音容笑貌都反映在了镜子当中，他们指指点点，兴奋地辨认着自己。他们的动与花园的静完美地融合在一起！ 最后哈里发宣布，希腊人的作品最终获胜。 “故事中的故事”讲完了，小说也就结束了。您怎么想？我们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判断，比如我自己，到并不是因为我是中国人，但我觉得我会选择中国画家获胜。他是真正的创作，尤其是在现今这个时代，原创是多么的难得。但且慢，小说中作为原创化身的“我”讲这个“故事中的故事”却是为了说明传播的重要性，只有传播才能使原创作品获得生命力。所以，我又会觉得，希腊人镜子中的作品仍然是中国画家的，他做的只是传播的工作，他使中国人的原创作品在更广阔的范围上传播。这未尝不是一件好事，正像这篇小说中皮埃尔想传播“我”的作品那样。原创是光芒的种子，传播使得种子放射出光芒。两者相得益彰。 很有哲学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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