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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所藏郁达夫《日记九种》，上海北新书局1929年5月一版5印，软精装毛边本，印数已累计达14000册。这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这么多的印量已实属罕见，况且在孔夫子旧书网上尚有6印本出售，可见此书当年的畅销程度。此书畅销当然与郁达夫的名气和文笔有关，但也不得不承认此书自揭私密、事涉风月，密切迎合大众窥探心理。我初读此书亦爱不释手，读至凌晨2点31分始完，意犹未尽，竞一夜无眠。 郁达夫《日记九种》，时间始于1926年11月3日，止于1927年7月31日，主要分为劳生日记、病闲日记、村居日记、穷冬日记、新生日记、闲情日记、五月日记、客杭日记、厌炎日记共九种，并有后叙一篇。我认为日记分为“九种”似有不妥，其实就是“一种”，不知道为什么不取名“日记九章”或“日记九编”？孙过庭说“古今阻绝”，或者因为那时与现在语境不同，毕竟郁先生是“创造社”的发起人之一，新文学运动祖师爷级的人物，在文学巨星璀璨的那个年代尚无人提出异议，我在这里饶舌，怕是不自量力了。 郁达夫说过：“日记文学，是文学里的一个核心，是正统文学以外的一个宝藏。”虽然日记文学我国古而有之，不算是“舶来品”，但当时的新文学运动主将们受到西方日记文学的影响，对日记文学的创作进行了大胆尝试，先后发表一批风靡一时、影响深远的作品，如鲁迅的《狂人日记》、郁达夫的《日记九种》、丁玲的《莎菲女士的日记》等。 对于《日记九种》的发表，郁达夫在《后叙》中说：“文人卖到日记和书函，是走到末路的末路时的行为。”这是心里话，也是这部书出版的主要原因。郁达夫在1927年6月2日日记中记录：“早晨送二兄至江干，送伊上船后，我就回旗下去聚丰园定菜，决于阴历五月初六晚请客一次，将我与映霞的事情公布出去。”当时，为躲避当局迫害，郁达夫客居王映霞家乡杭州避难，和王映霞婚事初定，虽然人生未到“末路”，但是急需一笔钱应付开销，所以经过作者本人选定，经艺术加工后，于1927年9月1日公开发表。 《日记九种》的高明之处就是把日记的小说化，他自己就是男主人公。在前两种劳生日记、病闲日记，以及村居日记的前半部分，郁达夫先生记述自己在广州、上海两地工作、读书、创作、交友、吃饭、饮酒、打牌、逛窑子等事情，包括对前途的忧虑、对人生的厌倦，把一个孤独空虚男人寂寞无聊的生活细节展现给读者，为女主角王映霞的闪亮登场作了长期、大量、充分铺垫，就像交响乐的序曲，旋律很优美，却听不出高潮来。直到村居日记后半部分，王映霞“千呼万唤始出来”，1927年1月14日，郁达夫用非常平淡的笔调，漫不经心地在日记里记下这次“初见”的情况和自己内心的感触。 “从光华出来，就上法界尚贤里一位同乡孙君那里去，在那里遇见了杭州的王映霞女士，我的心又被她搅乱了，此事当竭力的进行，求得和她做一个永久的朋友。中午我请客，请她们痛饮了一场，我也醉了，醉了，啊啊，可爱的映霞，我在这里想她，不知她可能也在那里忆我！” 由此开始，郁达夫展开了对王映霞女士的追求，这段疯狂、痛苦、幸福的感情经历从村居日记的后半部分开始，一直到客杭日记前半部分，1927年6月5日郁达夫在杭州聚丰园摆了几桌酒“男女共到了四十余人，陪大家痛饮了一场”“和映霞的事情，今夜定了”，算是彻底拿下了王映霞，是这部书最精彩的主体部分。 在这精彩主题部分的精华部分，就是郁达夫运用隐秘而露骨的笔法，描写他和“王女士”亲热的画面，有且只有这许多处： 1、五点钟后，和她上四马路酒馆去喝酒，同时也请孙氏夫妇来作陪。饭后上大马路快活林去吃西餐茶点，八点前后又逼她上旅馆去了一趟，我很想和她亲一个嘴，但终于不敢，九点钟后送她上孙家去睡，临别的时候，在门口只亲亲热热的握了一握手。（1927年1月28日） 2、又约她一道出来，上世界旅馆去住了半天，窗外雨很大，窗内兴很浓，我和她抱着谈心，亲了许多嘴，今天是她允我kiss的第一日。（1927年3月7日） 3、今天和她谈我将来的计划，她也很能了解，啊啊，可诅咒的我的家庭，临别的时候，又和她亲了一个长嘴，并且送她到坤范女中的门口。（1927年3月9日） 4、等到三点多钟，她果然来了，真是喜欢得了不得。和她亲了几次亲密的长嘴，硬求她和我出去。（1927年3月20日） 5、十点钟后，和她在沙发上躺着，两人又谈了些我们今后的运命和努力，哭泣欢笑，仍复是连续不断的变迁消长，一直到眼泪苦尽，人也疲倦了的天明，两人才抱着睡了三五十分钟。 和她谈了一夜，睡了一夜亲了无次数的嘴，但两人终没有突破最后的防线，不至于乱。（1927年3月20日） 6、洗澡毕，又和映霞抱住了吻嘴，今天的半天，总算又享受了半天幸福。（1927年3月29日） 7、到了九点多钟，车快发了，我几回别去，又回又走回来，和映霞抱着亲了几个伤心的嘴，我的心快碎，我的神致也不清了。（1927年4月3日） 8、晚饭毕，又和她（王映霞）上旅馆去坐到十一点钟，吻了半天的嘴脸（第一次扩大范围），才放她回去，并约定明天一早就去看她。（1927年4月14日） 9、两人坐在理安寺前的涧桥上，上头看着晴天碧落，下面听着滴沥的泉声，拥抱着，狂吻着，觉得世界上最快乐，最尊贵的经验，就在这一刻中间的到了。（1927年4月15日） 10、临睡之前，映霞换了睡衣上床前来和我谈心，抱了她吻了半天。是我和她相识后最亲爱的一个上嘴。（1927年4月18日） 这样文字，谁不勾起甜蜜回忆？初恋的、偷情的，长久的、短暂的，都会！在后来的日记里亲嘴的镜头几乎没了。 大凡读过《金瓶梅》的读者，十有八九都有这个体会，往往会情不自禁地先把那些“肮脏”的、令人“脸红心跳”的段落挑出来读，精彩的故事情节倒可以忽略，就像一部卖座的电影，观众往往都是冲着几个“火爆”的镜头去的，这种大众“猥琐”心理，道学家不会公开认同，就像“偷吃老婆奶”这种事实，人前都不会承认的，只当个玩笑话。郁达夫的读者群，应对他笔下露骨有趣风月场景还是熟悉和“性”趣浓厚的，况且这还是作者本人和漂亮的“王女士”的恋爱故事，郁达夫左一个亲嘴、右一个亲嘴，抵得上《金瓶梅》数则删文。郁达夫也是个“老司机”，见惯了春花秋月，这样的文字，既迎合大众心理又吊足读者胃口，让人有隔靴挠痒之感，不忍释卷。想看床戏的读者最后还是上了当，郁达夫在亲了无数个长嘴后，就不再提这档子事了。 1927年6月5日郁达夫在杭州聚丰园摆酒请客，算是两人正式对外公开了关系，但在读者心里极不平凡的一夜，郁达夫却轻描淡写道：“和映霞的事情，今夜定了，以后就是如何处置荃君（原配夫人）的问题了。晚上因为人倦，一上床就睡着。”告诉读者啥活动都没搞！在以后的日记里也很少再提到风月，他也像是换了一个人，较以往上进了许多，为事业为生活奔波忙碌，这也许是郁达夫精心设计的情节。 从此书的畅销程度上来说，和猎获王映霞一样，郁达夫是成功的。 此文为孔网社区书友原创文章，为作者本人观点。不代表本站立场。 ——书友之家 买你买不到的书 旧时风物旧时书 尽在孔夫子旧书网 kongfuzijiushuwan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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