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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节：明英宗态度转变与曹石败落 天顺初年曹石的乱政行为使明英宗感到厌恶，而文人集团不断奋起抗击曹石的事实使他一步步的清醒过来，英宗逐渐看清了曹石诸人的真面目。因此，他对夺门功臣的态度也由感激逐步转变为否定、厌恶。显然，明英宗对夺门及夺门功臣态度的转变无疑是石亨、曹吉祥集团败落的重要因素。 一：英宗对夺门功臣态度的转变 明英宗坎坷的政治经历使他意识到皇位的来之不易，因此复辟之初他对石亨、曹吉祥等人万分感激，他毫不吝惜地为夺门功臣加官进爵，赏赐颇厚。同时还十分宠信他们，对石亨、曹吉祥更是言听计从，所请无有不准。石曹等人趁机恃宠专权、骄横跋扈、招权纳贿，使得天顺初年政局极度混乱，一心求治的明英宗对此极为不满，他逐渐看出夺门之人的小人本性来，原来夺门只是他们邀功求富贵的手段，由此明英宗对夺门功臣的态度由感激逐渐转变为厌恶。 许多客观的事实逐步触发了英宗对夺门功臣态度的转变。复辟后曹石等人“干请无虚日”，以致四千多人冒功升迁的状况不能不使他疑惑，同时曹石专权打击异己的行为也引起了英宗的重视。石彪诬陷年富时，英宗并没有听信，而是问李贤“此人何如？”，在得到李贤对年富的正面评价后，英宗立即明白了，“此必石彪被富阻其所行，不得遂其私耳。”（（明）陈建：《皇明通纪》卷17，丁丑天顺元年，第751页）及至杨暄、张鹏等诸御史弹劾曹石时，英宗最初的态度是表扬和鼓励，他连夸杨暄为真御史，并通知吏部记名，准备擢用，可见他对曹石也早有不满。后来在文华殿与诸御史展开辩论后，英宗进一步了解到曹石乱政的种种概况，此事虽然以诸御史失败而告终，但曹、石的贪婪和专横也在英宗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并由此开始了对夺门功臣的态度转变。在后来的几次敕谕中，英宗表面上对言官过去的行为提出警告，但同时也明确表示，御史职当言路，弹劾过当在所难免。可见经过朝臣这场大规模的斗争，曹、石在英宗心目中地位的已有所下降，他们的实权也不断受到朝廷的裁抑。 在岳正与曹石的斗争中，英宗很明显也是站在岳正一边的。从最初听从他的建议拒绝了曹吉祥出榜悬赏匿名诽谤朝政者的行为，到斗争的关键时刻表示“汝可以朕意告之”（（明）李赞：《续藏书》卷10《内阁辅臣。岳正》，第188页），都能体现明英宗支持岳正、力图摆脱曹石的态度。天顺元年七月，当石亨“荐其私人参议卢斌、太常少卿王谦入阁”时，英宗果断地拒绝了他的请求，反而与王翱商议，让李贤重新入阁，这说明英宗对曹石越来越不信任，已开始培养新生力量来抵制他们了，后来吕原、彭时先后入阁可证实这一点。同年九月，鉴于石亨、张軏等人“频入见，……出则张大其言，使人畏其势而附之”的情况，英宗特意下达敕谕：“今后非有宣召，总兵等官，不许擅进。”（（明）陈建：《皇明通纪》卷17，丁丑天顺元年，第760页）这几乎明确表达了自己对石亨、张軏行为的厌恶。随后英宗越来越亲信李贤，对石亨等人基本丧失了信任，十月，石亨请求领兵巡边，想趁机夺回蒙古人掌管已久的传国玉玺，李贤认为国家需要体息，且宝玺乃“亡国之物，不足为宝”（（明）陈建：《皇明通纪》卷17，丁丑天顺元年，第762页），英宗听从了李贤的意见，再一次拒绝了石亨。随后石亨欲炫耀其权势，奏请朝廷为其祖立碑，也同样被英宗以“查无前例”的理由回绝了。 英宗复位后求治心切，而曹石乱政的状况无疑是他最大的阻碍，但念其功大，一时颇感无奈。英宗曾就此事向李贤询问对策，李贤劝英宗说“权不可下移，惟独断乃可。”（（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36《曹石之变》）随后英宗坚定了“独断”的决心。天顺二年（1458）正月，石亨的重要党羽、兵部尚书陈汝言因“怙势乱法，赃私籍甚”被下狱，“籍其家，财物累巨万”，英宗命令把赃物放在大内庑下，特意召石亨等人前来参观，并极为生气地说：“于谦被遇景泰朝，死无余货。汝言未一年，何多也？”（（清）夏燮：《明通鉴》卷28《英宗睿皇帝后记》，天顺二年）英宗此举实际上是在警示石亨收敛锋芒，否则将自取其祸，石亨等人闻言只好低头默然。随之，英宗想起皇太后曾对自己说过“于谦匡济多难之功，迎立外藩之诬”，后悔错杀了于谦，“自是，上渐悟谦冤而恶亨等矣”（（明）陈建：《皇明通纪》卷17，丁丑天顺元年，第763页）。陈汝言的贪赃之罪极大地触动了英宗的内心，让他看清了夺门之人投机、贪婪的本性，于是原本对曹石等人残存的一点儿感激之情顿时化为鸟有。后来随着石彪、石亨谋逆罪行的先后暴露，英宗果断地处理了他们。事后英宗与李贤谈到夺门之功时，李贤言道： 迎驾则可，“夺门”二字岂可示后？况景泰不讳，陛下宜复位，天命人心无有不顺，文武群臣谁不愿请，何必夺门？且内府之门，岂可夺？“夺”之一字，尤非顺。幸赖陛下洪福，得成其事。假使景泰左右先知此事，亨辈何足惜，不审置陛下于何地？（（明）陈建：《皇明通纪》卷18，己卯天顺三年，第779页） 此言一举点破了事情的关键所在，英宗顿时醒悟过来，原来曹、石等人发动政变目的并不是为了国家社程，而纯粹是贪图富贵而已。接着李贤进一步阐述道： 若景泰果不起，率文武群臣请陛下复位，安用如此劳攘？虽欲升赏，以谁为公？老成者旧依然在职，岂有杀戮降默之事？至干天象，而群小之计无所施矣！招权纳贿，何由而得？忠良之士，亦无挤排之患。国家太平气象，岂不由此而盛？……上曰：“然”。（（明）陈建：《皇明通纪》卷18，己卯天顺三年，第779页） 此段对话李贤细致入微地剖析了曹石等人夺门迎驾的主观目的，在肯定英宗复位合法的前提下彻底否定了夺门之功。英宗对此深表赞同，随后明确下诏：“自今章奏勿用‘夺门’字”（（清）夏燮：《明通鉴》卷28《英宗睿皇帝后记》，天顺三年）。至此，英宗对夺门功臣的态度发生了彻底的转变。李贤曾就英宗这种转变做了总结：“上亦函知其非，但复位之初，俯而从之。明年，稍自振作，十从其四五。又数月，十从其又二三，又明年，几百自断，其贿赂之门徒开而已。”（（明）李贤：《天顺日录》，（明）邓士龙辑《国朝典故》卷55） 二：曹石集团的败落 然而，石亨等人似乎并未意识到英宗的怀疑和猜忌，他们依旧骄横态肆。工部侍郎孙弘因为石亨乡人而被举荐得官，后来石亨再次奏请他为尚书，英宗不准，答道“且使侍郎，再迁则尚书矣”，石亨竟然蛮横地说：“一迁尚书何不可者，乃再迁耶！”（（清）谷应泰：《明史纪事本末》卷36《曹石之变》）。此外，石亨为了炫耀权势，其宅第的营建也严重逾制： 上一日登翔凤楼，见其（石亨）新第极伟丽，顾问恭顺侯吴瑾曰：“此何人居？”瑾徉对曰：“此必王府。”上笑曰：“非也。”因顾内臣，言“亨之横、无人敢发起奸者”，由是益衔之。（（清）夏燮：《明通鉴》卷27《英宗睿皇帝后记》，天顺元年） 此时英宗已经下决心要整治石亨了。随后在李贤的帮助下，他开始有步骤地实施铲除石亨集团的计划。 英宗计划首先从剪除石亨的羽翼入手。天顺三年（1459）八月，兵部上奏：“奉旨查自大同来京官数都指挥、指挥千户、镇抚等官石宁等共五十六员俱系忠国公石亨亲属”，英宗对此下诏：“凡杀贼升职者不动，但报夺门守门升者俱革职，有官者调外卫差操，无官者发回原籍当差。”（《明英宗实录》卷306，天顺三年八月己卯）于是同月便“调忠国公石亨家属、京卫指挥全事石宁等十人于广东雷州等卫。”随后，一向劣迹多端的石彪又给英宗一个绝佳的机会，石彪时为大同镇守，骄狂蛮横已久，英宗一直怀疑他与石亨内外为援，有所图谋。故天顺三年七月，英宗以封侯的名义召他还京，不料石彪不肯从命，反而指使千户杨斌等五十人入京保奏其留守大同，“上觉其诈，收斌等，拷讯得实”，随后立即派人将石彪逮捕入狱。经过审讯，又“得其绣蟒龙衣及违式寝床诸不法事，罪当死”（《明史》卷173《石亨传》），这是罪大恶极之事，石亨恐惧，上书请罪，“请尽削弟侄官，放归田里”，英宗安慰他说：“彪自犯法，于卿无预。卿当尽忠以辅朝廷，不必疑虑。”（《明英宗实录》第306卷，天顺三年八月癸亥）十月，随着石彪罪行的不断暴露，言官遂交章弹劾石亨“招权纳贿，肆行无忌，私与术士邹叔彝等讲论天文，妄谈体咎”（（清）夏燮：《明通鉴》卷28《英宗睿皇帝后记》，天顺三年），于是英宗趁机“罢亨闲住，绝朝参”。 至是，石亨实际上已经被软禁起来了，他只能无力地等待最后的宣判。天顺四年（1460）正月癸卯，锦衣卫指挥逯杲上奏“亨怨望愈甚，与其从孙后等日造妖言。且蓄养无赖，专伺朝廷动静，不轨迹已著。”（（清）夏燮：《明通鉴》卷28《英宗睿皇帝后记》，天顺四年）这一次廷臣皆言不可轻有，英宗便果断地将其下诏狱，“坐谋叛律斩，没其家货”，不久石亨瘐死狱中，石彪等被处死，“石亨门下冒夺门之功得官者四千余人悉被罢黯”（《明史》卷173《石亨传》），这样在英宗的巧妙安排下，一向猖狂的石亨集团被彻底铲除了。 石亨既败，朝廷下诏令冒夺门功者自首改正，曹吉祥却包庇其党徒，英宗对此不满，乃“稍裁抑之”，他便“内不自安，渐蓄异谋”。曹吉祥在正统、景泰年间曾多次监军出征，故摩下有许多晓勇善战的鞑官，至是“日犒诸鞑官，金钱谷帛恣所取”（（清）夏燮：《明通鉴》卷28《英宗睿皇帝后记》，天顺五年），以结为死党，同时又秘密收藏了许多盔甲兵器，准备阴谋反叛不久曹钦行凶杀人为御史所勃，英宗令逯杲调查此事，同时下诏戒谕勤旧之臣“毋自专干宪典”（（清）夏燮：《明通鉴》卷28《英宗睿皇帝后记》，天顺五年）。曹钦恐惧，遂与吉祥谋议，定于七月二日晚反叛，他自己率领诸鞑官攻入皇宫废掉英宗，让曹吉祥以禁兵为内应。当时怀宁伯孙镗奉诏西征来辞别皇帝，当晚与恭顺伯吴瑾俱宿朝房。鞑官都指挥使马亮惧祸及己，跑去向吴瑾、孙钟揭发此事，二人急忙从长安右门门缝中投书告知英宗，英宗迅速派人捉拿了曹吉祥，同时下令严守皇城及京城九门，不准擅自开启。 夜四鼓时分，曹钦率番汉兵五百余人攻入长安门，疯狂地杀戮，先后杀死锦衣卫指挥逯杲、左都御史寇深，砍伤大学士李贤、广宁侯刘安，怀宁伯孙镗、恭顺侯吴瑾迅速召集西征的将士奋力抗击，叛军势头才被挡住，其中吴瑾战死。幸好兵部尚书马昂、工部尚书赵荣率精兵及时赶到，才击溃曹钦叛军，曹吉祥诸侄曹铉、曹铎等皆在战斗中被杀，曹钦突围奔归家中，绝望投井而死，叛乱遂被平息。曹吉祥被凌迟处死，其家被籍，其亲族和党羽也都被诛杀。至此，以夺门功起家的权臣曹、石辈全部覆灭，天顺年间的政局逐步走向稳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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