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享

吴晓铃先生追忆滇剧泰斗栗成之

 cxag 2018-09-26


方龄贵兄寄来一张《春城晚报》,有龚达文口述、李荫厚整理的《滇剧泰斗栗成之》连载文章,引起我回忆起20世纪40年代初期在昆明的片段生活。我是搞戏曲历史的。长期住在北京,很少接触地方剧种。童年时代是在“引滦入津”的滦河岸边度过的,看过河北梆子、唐山皮影和莲花落,仅此而已。至于外省的剧种,做梦都没有想到过。滇戏?没听说过滇戏。


栗成之《磨房会》 来自京剧三鼎甲 02:33

叹昔年大雪纷纷临翠台

恰似广寒下瑶阶

门前桃李依旧在

尽是刘高亲手栽

我才明白了

夫妻分别在瓜园

多蒙神圣指点来

他赐我一口兵书宝剑

上写着宝剑埋藏数十秋

上有文光射斗牛

刘高若问前程事

抛妻吃粮到

又还有宝刀宝刀

赐予刘高

二十年间大显功劳


唱词参考


滇戏在昆明竟迷上了我。不单是我这个青年,连西南联合大学的三位校务委员里的两位梅贻琦和张伯苓都迷上了,至于教授们就更多了。我的老师罗莘田(常培)先生专治声韵之学,不囿于文献故籍,从调査活的语言下手,时出创见,为人所不及。他在云南开辟了兄弟民族语言研究的新路,当代许多专家大都出自他的门墙。他又着眼于民间曲艺和地方剧种,礼失而求诸野,独具只眼,写出了许多篇迄今仍为人们奉为圭臬的鸿文。他特别欣赏栗成之,曾经告诉过我:“说栗成之是“滇剧的谭鑫培”,未免有些溢美。我觉得他和京剧的贾洪林相比,则有过之而无不及。


“余生也晚,乏缘欣赏谭、贾二老的表演艺术,但是对于栗成之的唱念特点,即吐字行腔很少用昆明方音,则很感兴趣。这可能还是有些云南同乡不很赞成他的原因之一。我认为扩大滇剧观众的范围,稍为向普通话语音靠找一些,栗成之的实践是很有远见的。现在很多地方剧种都在这方面做了或多或少的努力,当然,要以不能丧失固有的语言风格为原则,不能乱来。


栗成之《捉放曹》唱片

听他言吓得我心惊胆怕

背转身自埋怨自己作差

在公堂只望他宽宏量大

却原来贼是个量小冤家

马行在窄道内难以回马

这才是花随水水不能恋花

这时间我只得忍耐心下

还需要用好言相劝与他


你那里休说我是言多语诈

你本是大义人把事作差

吕伯奢与你父相交不假

你不该用宝剑杀了他全家

一家人俱丧你刀剑之下

出庄来杀老丈天理有差

人说是董卓贼最奸诈

曹孟德到后来甚过于他

这才是骑虎身难把背下

到前途用一个脱身之法

见红日坠落西山下

观前途起烟火必有人家


唱词参考


栗成之的表演方法,大家都赞扬他细致。这不错,罗先生把他比作贾洪林,似乎也是根据这方面立论。说他细致,我看还未免抽象,不如说他观察生活入微,从而在形体动作和面部表情上恰如其分地表达出来为宜。这样,就能在程式之中,而又不为程式所拘束地把人物性格较为深刻地描绘出来,即能树起丰满的人物形象,又因此而感染观众,让观众觉得真实可信,取得艺术效果。这大概就是所谓现实主义的手法吧!


栗成之 马连良合影


我曾经记得他在《马房失火》里的两个小身段,迄今数十年来,每一想起,便在眼前“过电影”,可见印象之深。一个是白槐奉洛阳县令金祥瑞之命,到汴河岸边停泊的八府巡按官船左右窥视是否上官由于失落印信而惊惶失措,想不到竟和儿子白简、老仆白福久别重逢。


他在了解情况后,不禁悲喜交集,三人筹划好取印策略,儿子和老仆送他登岸,他心情沉重而态度故作轻松,在紧张的精神状态下,做出无意地“一望、两望”,然后眼睛向外盯视,抬起右臂做掩护,左手从右臂下伸出,连连摆动两下,示意儿子和老仆赶快回舱,不要露了形迹。真不愧是“重量级”的演员,几下子便把白槐的复杂心理活动淋漓尽致地表现出来了。


马连良《失印救火》剧照


还有一个是他眼随金祥端参见白简辞出之后,金祥瑞刚刚认镫上马,他就用右手一拍马屁股,金祥瑞猛然一颠,跑着下场,然后他轻轻快快地款步追了下去,踌躇满志的劲头儿在简单的动作中表达得淋演尽致,真不知道他是怎么琢磨出来的!我曾经把这点滴的印象告诉马温如(连良)先生,建议他吸收到他的名剧《胭脂宝褶》里去,取法乎上也。


他很惋惜地笑道:“我久闻栗公此剧,在昆明时就是想学学。他专为我贴出这出戏,不料那天我也有演出,竟失之交臂了!”这和龚达文口述的“互相观摩了彼此演出的《马房失火》”有些出入,然而二老俱往矣,已经无从验证,姑存一说吧。我还记得丑角王树萓,生角刘海清,都是好角儿。但不知现在的滇剧团里有没有他们的传人。(吴晓玲《追忆栗成之》)


    本站是提供个人知识管理的网络存储空间,所有内容均由用户发布,不代表本站观点。请注意甄别内容中的联系方式、诱导购买等信息,谨防诈骗。如发现有害或侵权内容,请点击一键举报。
    转藏 分享 献花(0

    0条评论

    发表

    请遵守用户 评论公约

    类似文章 更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