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作者母亲随作者父亲去重庆,途经香港 母亲从来没有对我们提过战乱中从上海到重庆的那段艰辛。她倒是描绘过1944年从福建回重庆的途中,公路车前后遭遇强盗的事。她还忍不住赞美一路上所见树上结的冰凌:“那真是难得一见的美景啊。”这是母亲第一次离家,第一次离开大城市,第一次见到轰炸,第一次夹在难民中间挤车。但是,她没有一句怨言。我想,一方面由于她年轻,对外面的世界充满好奇,更因为她身边有父亲,那就足够了。 前不久,看了电影《无问西东》,觉得许多画面是那么熟悉:我的父母亲身经历过,我自己亲身经历过…… 那些简陋的教室,飞机时不时地骚扰,父亲文章中描绘的飞机轰鸣对我完全不陌生,那好像家常便饭,我好像也会如父亲一样听辨,知道需要躲还是不躲。还有户外的授课:在父亲相册中,我看见高大的黄桷树下,父亲与学生在学习讨论,很随意的。 母亲在黄桷树镇的复旦大学就读时,她被安排住在一座祠堂里(那是女生宿舍)。有一天晚上,她半夜惊醒,觉得胸前紧压着东西,原来是蚊帐上的绳子被老鼠咬断,蚊帐掉下来压在身上。“当地老鼠猖獗,有个房东的孩子被老鼠咬掉了鼻子。”她告诉我。 在黄桷树和夏坝,母亲经历了艰苦的生活:住过土坯房,经过大轰炸,复旦大学的教务长孙寒冰先生被炸死时,她就在近旁,一瞬间被炸弹的气浪掀翻到水沟里,之后,她从父亲手中接过刚满月的哥哥,回到家中,发现早晨为哥哥的满月而煮好的一只鸭子,已经布满灰土,不能进食。 但她仍没有怨言。只要听她兴致勃勃讲怎么拿晒干的稻草给我的干妈干爹(萧珊、巴金)做褥子和枕芯,以及她眉飞色舞地讲述与干妈一起去赶三六九的场,还一同坐到小摊上大快朵颐醪糟蛋,就知道她是快乐的。 星期文库 我的母亲之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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