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梵高与高更:悲悯苦难(陈韵琳)

 洁世界2018 2018-10-01
梵高与高更:悲悯苦难(陈韵琳)


  印象派艺术的唯美路线,走到后期出现了分歧的路线。一个分歧是劳特累克,尽管他仍被归类为印象派,但他已经从风景描绘,转向大都会下的小人物,在五光十色的繁华中,暗藏虚空寂寞的辛酸。
  另一个分歧是梵高与高更。
  梵高这一生若用简单几个字来形容,那就是「悲悯」。
  梵高一直悲悯著中下阶层的小人物,而最影响他的作家,就是狄更斯。狄更斯文學作品整体而言,也是以描绘中下阶层的辛酸生活为他最关切的重点。
  所以梵高在专心绘画之前,其实曾做过牧师。而且他自愿去矿区作牧师,想与贫苦的人同在。但梵高过度的悲悯性格与神经質,也造成牧师生涯期间对他自己的严重伤害,因此,他被要求离职,以避免继续的自我伤害。
  梵高短暂的与弟弟提奥一齐作绘画中间商后,提奥认为梵高根本不宜从商,应当成为画家。因此提奥建议梵高提起画笔。这个建议,不仅彻底改变了艺术史、改变了梵高的一生、也谱写出提奥与梵高兄弟间感人的情谊。
  梵高最早期的绘画,都是描述中下阶层的小人物。描述他们的艰辛生活、他们衣食的匮乏与工作的辛勞、他们的愁与病、与绝望中的祷告。
  梵高的画,立即引起艺术界的交相指責,主要是因为,他的画跟当时的主流比,并不唯美。印象派是绘画史上相当「科學」的绘画,因为他们从造型比例,走向对室外光影的捕捉,这是需要很多对顏色与光的研究的。印象派相信他们最贴近「真实」。
  但梵高说,真正的真实,不只存在於外在世界,也存在於心灵,不处理心灵,只能说是捕捉到外在世界的真实,全不是整体世界的全貌。
  就因为这样,梵高才会被称为「表现主义-真实描述自己的心灵世界」的先驱。
  梵高早期画作的告别作,是一幅静物画。此静物画占据最大画面空间的,是一本圣经,画面右方上侧有两个烛台,火都已熄灭,画面右下角,是一本破旧的小说,是左拉的「愉悦人生」。
  透过这幅画,梵高要说什么呢?
  圣经,是西方世界长久以来的价值体系。但在梵高时代,社会完全没有福利政策,阶级划分明显,贫富懸殊,而最能代贫苦小人物发言的教会,却与自私的有钱人勾结,为了自己教会的利益,缄默不语 。
  左拉的小说,显然是为贫困人民请命的,小说里面陈述很多中下阶层的贫困、病、脏、与堕落。
  很奇怪的是,教会界与当时代高雅的资产阶级,都纷纷指斥左拉作品的污秽,罔顾左拉作品中陈述出来的因贫困而有的苦难。
  所以梵高用两只熄灭的蜡烛,来控诉当时西方社会最重要的价值体系-信仰中应当存有的悲悯、公义,在教会界已荡然无存,社会陷入黑暗,贫困的人民已经被弃绝的事实。
梵高与高更:悲悯苦难(陈韵琳)


  梵高画完这幅画后,便依从弟弟的劝告,到当时的艺术之都巴黎去,结交当时的印象派主流人士。
  很明显的,这次举动对凡·高的绘画技巧的确有长足的進步,但是却无改於他绘画的方向-呈现心灵。
  譬如这段时间他很有名的向日葵系列,很明显的色彩夸张,最重要的是,他往往捕捉的向日葵,是即将凋萎前的瞬间,仿佛是要透过这种捕捉,陈述一种心灵状态-永不妥协的坚持、仅管现实对己不利。
  梵高对当时的宗教体系失望以后,曾经把寄托放在「艺术」本身,想透过艺术完满一种救赎。
向日葵系列是如此,而最明显的,就是他跟高更之间的故事。艺术史上都会记载,梵高有一段时间对高更充满友爱之谊,力邀高更与他一齐居住一齐绘画。
  梵高为何挑上爱慕高更呢?相当有可能是因为高更正是一个用艺术抗拒社会的艺术家。如果梵高把救赎冀望於艺术,自然会对高更的勇气赞服万分。
  高更本来家财万贯,为了艺术,他放弃这一切,不仅妻离子散,被朋友遗弃,而且就此落魄潦倒。高更一样,不肯居就当时的印象派主流,坚持走自己的风格,当然,这也是他穷困潦倒之因。而这一切表现,都是视艺术为一种救赎、一种向腐化社画的抗议的凡·高衷心共鸣的。
  但梵高与高更终究个性差异太大,高更反叛、我行我素、自负甚深,而梵高悲天悯人、忧郁、对所爱的人又很固执、很神经质,其实两人相处在一起时是很大的磨难。我们光看他们两人相约用类似的色彩与主题,画出有名的「夜咖啡室」系列,梵高的画就呈现疯狂、堕落、萎靡、犯罪前夕之感,而高更却画出自信许许、天不怕地不怕的态势。
  这样的相处,不到三个月,高更就受不了想离开了。於是演发艺术史上很有名的「梵高割耳」事件,这时的凡·高,根本已是疯狂状态。他这段时间的自画像,不仅用黄、红、绿来表達疯狂与绝望,他自画像中的眼神,也充满忧郁、疯狂、与绝望感。
  就是这段时间,凡·高画出另一幅与蜡烛有关的画。他分别画了两把椅子,一把椅子用黄色显示疯狂,那是自己的椅子,另一把椅子用红与绿色,显示绝望,那是高更的椅子。高更的椅子上有蜡烛,一支烛光摇摇欲灭,另一只已经熄灭。
  梵高用这幅画第二次说出心中的深意:再一次以艺术救赎自己或救赎社会的心彻底绝望。
其实,梵高想把高更比拟成艺术家的典范、艺术成为救赎的象徵,本身就是一个错误。高更的确自比为受难的基督,他画了很多幅自己成为受难基督的含意的绘画,包括橄榄山的基督画的是自己,包括自己站在受难基督前面的自画像。
  高更认为这时代的基督精神的受难,是艺术家不被理解的受难。这多少显露出高更艺术家心灵中的自我中心与狂妄。
  的确,高更的自画像都是受苦的表情,却是全世界都欠他债似的的狂妄。
  高更有一幅著名的画「我们从那里来?往那里去?我们是什么?」。其实这幅画绘制期间,高更曾因女儿之死导致的绝望自杀过,但是获救。高更将其困顿与疑部,透过这幅画想寻到解答。
高更的解答几乎可以说是西方似的遁世主义。
  透过这幅画,高更要表白:人只有弃绝文明,回返原始,才有救赎的希望。高更用这幅画,将夏娃采摘罪恶之果,变成了变摘文明之果。人有生老病死,这是自然的过程,但采摘文明之果,导致自然的生老病死之外,出现整体社会的堕落。
  高更这观点,充满他后期的大溪地画作。於是他把大溪地画成近似天堂,大溪地的母子图标题订为「圣母马利亚」。
  这种用文明与未开化来区隔堕落与救赎,现在已被全世界性的渴望富裕、以及贫困国家的困境,證实为一种错误的向往、不可能达到的西方桃花源记。
  高更自身都没有答案,必須走向遁世。凡·高对他的成为「艺术救赎的象徵」的冀望,当然是一定会落空了!
梵高与高更:悲悯苦难(陈韵琳)


  自此以后,梵高的画進入晚期,也就是進出精神病院期间的绘画。这段时间的绘画倾向流线型,色彩完全呈现心灵不在乎真实,而且绘画主题常用旋涡,诸如丝柏树的树叶纹脉、或最有名的「星夜」流线,来呈现一种神秘感。这段时期的绘画,他也常表達出入精神病院的苦闷,譬如「绕圈的囚犯」「加歇医生-受苦的基督」(加歇医生是免費幫他义診的大好人,有一段时间,梵高将自己的疯狂,投射到加歇医生身上,认为是加歇医生疯了,因此那幅画中,加歇医生的受苦表情,刻画的非常鲜明。)
  就在这一年的晚期画作,梵高画了教堂写生,与「好心的撒马利亚人」这幅摹写画。 彷佛过去企图厌弃掉的救赎力量,在他最晚期,重新徘徊於他的心灵。
  到底在这样的社会,需要的是怎样的信仰?怎样的价值体系?怎 样的教会呢?
  梵高透过好心的撒马利亚人这幅画,说出他的領悟:这社会不能不要信仰与价值。如果教会有错,应当是更新教会,而不是厌弃上帝。教会错在没有坚持好心的撒马利亚人的精神-这精神是表明,不管我们处在怎样的时代、面对多少阶级与体制,除去阶级、种族的藩篱,向有需要的人伸出我们的手,坚持没有阶级种族的人類大世界之爱,是信仰唯一的爱的出路。
  梵高重返信仰的救赎之路。这幅「好心的撒马利亚人」的画,是对透 过上帝之爱帶出来的救赎的宣告作他个人的表白,也坚持继续向当时 的社会体制提出控诉-只要仍有阶级、种族的歧视与划清界限,爱就是一种高调与虚谎,信仰也就变成伪善、甚至是一种社会不当体制的结构共犯!
  梵高死於忧郁症病发。他无法控制的想自杀。他去到经常成为他笔下风景的麦田,一槍射向自己,但没有立即死亡,挣扎一天后才过去。死时,加歇医生与弟弟提奥都在旁边。
梵高绘画十年的心灵救赎之旅,一直有「好心的撒马利亚人」在他的旁边,那就是他的弟弟提奥。
提奥一直坚持梵高是天才,一直坚持支助梵高,尽管到后来提奥成婚,妻子完全不赞成提奥支持凡·高,而提奥的孩子又常生病,提奥的卖画生意不像从前那么好,经济也陷入困境。
  梵高的确心灵到后期是疯狂的,但是提奥能从疯狂中看到天赋予其心灵之旅的可贵,从这个角度来说,提奥是像凡·高伸出的那只支持的手,是凡·高这一生的好心的撒马利亚人。梵高死后一年,提奥也病故。两人的墓葬在一起。梵高终於举世知名。
  只是没有多少人看出梵高晚期画教堂与好心的撒马利亚人主题的深意 ,也没有多少人记得梵高生命中上帝给他的礼物-一个像好心的撒马利亚人一般的弟弟。
  当梵高的「向日葵」系列叫成天价,梵高的画展排成长龍,或许我们也该深思,梵高的艺术其实不只是艺术品、也是一个艺术家寻找生命寻找社会救赎的心灵之旅!对他而言,从两次熄灭的蜡烛,到好心的撒马利亚人,是何等艰辛的历程呢? 梵高与高更:悲悯苦难(陈韵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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