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丑陋的女人,鄙贱的人生——刘恒《狗日的粮食》评析

 冰山上的来客dd 2018-10-02

摘要:本文主要通过对刘恒《狗日的粮食》中人物形象及写作手法的赏析,探讨起特有的人物形象及写作手法-----新写实主义,明确其作品的内涵和中西结合的创作特点,从而了解新写实主义小说的特色,及与中国作家(尤其乡土作家)以一贯之的的批判现实主义精神。

关键词:丑陋  狗日的粮食  女人     

《狗日的粮食》作者刘恒,因发表风格独特的《狗日的粮食》而引起文坛关注。小说,刘恒小说以写农村生活居多。中国农村的过去和现状,农民的生存问题及土地问题是他着力表现的对象。他笔下的人物虽也写得相当生动,但他创作的目的并不在于塑造典型人物或典型性格,而是要通过对某个富于意味的农民形象及其一生的描写来折射时代的面貌,并从中揭示出富有启示意义的主题。

因此,刘恒在创作中总是侧重于把人物作为类的存在进行考察,进而对人的自然存在与社会存在的关系以及人的发展所面临的现实障碍进行深入的探究。他的作品显示了新写实主义小说共有的特色。

粮食问题,在中国是一个朝野都高度关注的问题.中国历朝历代政府都把粮食安全问题放在首位,视仓廪盈实为盛世景象。汉武帝时的“太仓之粟陈陈相因”曾被史家多次称颂。白居易《忆昔》中描写的“稻米流脂粟米白,公私仓廪俱丰实”,也是一番盛世景象。当然,在旧中国人民是不可能解决温饱的。

中国农民一向以食为天,然而,在新中国一个特殊年代里(上世纪50年代末、60年代初)那场罕见的饥荒,是那样刻骨铭心,给人们留下的饥饿的苦痛记是难以抹灭的。      

尽管“粮食”背景已经发生了巨大的变化。吃,是人的最基本的生物本能,粮食也就必然地成了人生存的最基本的需求和条件。刘恒的《狗日的粮食》讲述的即是那个特殊年代里发生的有关粮的故事:粮食,可以毁灭一个社会,更能把一个普通的农妇彻底击倒。

洪山峪的农民杨天宽用二百斤谷子买来媳妇瘿袋,出于对饥饿的害怕,生育了六个用粮食命名的儿女。但他们的生活却始终与饥饿相伴。为了一家人的生计,瘿袋一有机会就去扒偷粮食,全然失却了羞耻之心。但这个逞强了一辈子的女人最后却因“粮食”--丢了购粮证,而余恨未了地抛却了自己的余生。

自古以来,农民的最大痛苦,莫过于无饭可吃。所以,吃成了最大,也最难解决的问题---为活而吃,为吃而活!这使他们的生活辩证法,拘于最原始的求生本能层面。“衣食足,知荣辱”,活命尚且难保,那里还说得上礼仪廉耻,道德修养?然而,数千年来,中国农民一直处于饥寒交迫,嗷嗷待哺的原始的生活痛苦中,挣扎于死亡的边缘!小说围绕“粮食”,刻画了一群丑陋的盲民及他们猪狗般丑陋的生活。

女人,一个脖子上长着瘿袋,连姓名都没有(曹杏花?具推测又不大可能!只有外号“瘿袋”),被杨天宽用二百斤谷子换来的,转卖了六次的丑老婆,成了小说中丑陋的集中代表。她无论从外貌到心灵,还是言行,真是太丑了!一副病态变异的生命本相,无论如何都难以令人恭维。以至于让杨天宽在“隔布袋买猫”的情况下,也为那二百斤谷子的不值而后悔。女人多么卑贱,与猪狗有何区别?尤其象“瘿袋”这种奇丑无比的女人!人,女人还有多少生命价值?无疑,贫穷早已将人异化为动物。而光棍多年“总归有了女人”、别无选择的杨天宽,还是勉强收留了她,至少还是一个传宗接代的工具。就是这样的机会,对于杨天宽已是“时不再来”了,只要有女人,哪怕这样的腌臜女人,毕竟比没有好得多。他太知道自己的斤两了,还敢有什么奢望哪?显然,这又是这个可怜可悲“阿Q”,无可奈何的选择。

然而,女人,尤其女人,处于社会的最底层,而这个腌赞女人,在人们眼里更简直不能称之为人的女人。实际上只是人们眼中的笑料和玩物,是被压在社会最底层的一个“尤物”,她是排斥在社会之外的,她的全部生存意义,只剩下赖以生存的动物性本能,即她女性的生殖本能和肉体。一个工具,性工具和生殖工具。然而,就是这种基于本能而难得的生活,已是她求之不得了,毕竟不再被转卖。所以,她和杨天宽说的正而八经的第一句话是“还卖不?”,这应该是她最恐惧的。她离不开粮食,而粮食又使她离不开男人。所以,“狗日的粮食”是让她撕心裂肺的。这是她对粮食的诅咒,也是对社会的诅咒。

她卑微渺小,可怜可笑的生命,及生存的危机,使她没有任何顾忌,把人性赤裸裸地展现出来!为了生存,可以为一粒粮食、一个瓜果、一堆骡子粪,不顾廉耻的和邻里争执,甚至撒泼、卖呆而出人意外,从而得到“母老虎”的诨号。但,在那肌肤饿乏、人性扭曲的岁月里,又是难得的求生存的本领,以至于丈夫也只有迁就了她。尽管让杨天宽觉得“在乡人面前抬不起头”来。“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她还怕什么?所以,无论叔伯亲族,还是邻里乡亲,哪怕队长,也只好由着这“豁爽娘们”去了。

她一生都为了“吃”——粮食,然而,又最终被粮食断送了生命:为了那比她生命更珍贵的二百斤购粮证和钱的丢失,象疯子,哭闹不止,不吃不喝,成为被钩了魂的行尸走肉,最终为自己的罪不可赦,而服毒(杏仁渣)身亡。临死,还在断断续续地诅咒着:“狗日的粮食……”。

正如她的生没有意义,她的死也毫不足惜!但,最终,她以自己的死,对粮食诅咒,也是对剥夺了她生存权利的社会,作最后的诅咒!这也是她最后的挣扎和抗议!她是怀着怎样的心情去死的呢?选择死,对于一般人来说,是纠结的、挣扎的,而她除了“悔”,想必更多的是“恨”,对残酷剥夺她一生,并最终剥夺去了她生存权利的“狗日的粮食”(也是社会)的恨!这何尝不是最摧人心肺、悲惨凄凉的控诉呢?这最后的抗挣,为她毫无色彩的一生,留下仅有的,也是最后的一抹色彩!可惜,这最后的一抹,却点染了她一生的命运,成了她生命中唯一的底色:凄凉!

小说从“粮食”这一人最基本的生存需要入手,观照了杨天宽一家所走过的单调而又艰难的生活道路。一方面,反映人因粮食的匮乏而产生的生物性退化,体出了作者对人性的深刻洞察,另一方面,对作品这种退化所依存的特殊的一定的社会历史背景和由此而滋生的种种丑恶的揭露和批判,包含丰富的社会内蕴!

在当代文学中,《狗日的粮食》是较早的一篇从人的存在与发展的角度去描写农民的作品。在“十七年时期”,作家们注重的是农民的政治、阶级和社会属性,直到新时期,文学创作才打破了以往那种单一的阶级分析模式,开始注重对农民的文化属性的发掘与表现,写出农民作为社会的人的复杂性。

而刘恒笔下的农民,进入到了对农民自然属性的把握与表现。尤为可贵的是,他并非孤立地展示农民自然属性,或者仅仅在社会属性之外添加一些“食色”之性的人性表现,而是把人的社会属性与人的自然属性相结合,在人的自然本能中显示出其历史的鲜明特征和社会本相,从而,警醒人们全面清醒的认识中国和中国农民,只有达到自然的人与社会的人的完整统一,才能避免人生的悲剧,进而避免整个社会的、民族的悲剧!

整个小说具有强烈的理性精神和思辨色彩!是具有明显反思特色的乡土小说。明显地受到西方现代主义小说的影响。它远离宏大叙事,消解了文章载道经国的功能,而着意于典型的解构和反传统现实主义的形式探索。“新写实主义”一反传统现实主义的大题材、大主题,抛弃了表现社会历史发展本质的主张,专注于平庸的、世俗的原生态生活,注重写小人物的锅碗瓢盆、油盐酱醋、爱恨情仇等琐碎无比的生活。新写实作家似乎毫不关心笔下人物的典型意义,只是将他们俗常的欲望,俗常的状态作“还原”式的呈现。刘恒这篇《狗日的粮食》通过一个一生缺粮的普通农村妇女,她全部人生的意义似乎就只是获得那“狗日的粮食”,满足食的本能。在对她食本能的叙说中,典型的社会本质意义似乎已被解构成一堆碎片……但,它同样继承和发扬了自鲁迅以来的批判现实主义精神,在专注于平庸的、世俗的原生态生活的同时,显示了作者对农民和农民命运的关切和忧思,从而在宏观认识和把握农民命运和社会历史的整体面貌上,富于个性的不着痕迹的语言特点和叙述手法,又使这一作品在独特的文体风格和艺术氛围上,更高一筹。

参考资料:

1、《狗日的粮食》《中国》1986年9月版

2、《中国20世纪乡土小说》庄新汉北京学苑出版社1997年9月版

3、《大国之忧:中国粮食问题》李成贵2005年3月21日《光明观察》网络杂志

4、《中国当代文学史》陈思和1999年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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