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提起曾国藩家书，家喻户晓，其实世人不知，与曾国藩同时代还有一位丁宝桢的家书，其品德、情操、文辞、情感堪与曾国藩家书媲美，却淹没在历史尘埃之中。直到2012年，由垂键、泽霆整理，山东画报出版社出版《丁文诚公家信》，读者始才一窥庐山真面目。 说起丁宝桢，不少读者感到陌生，但一说“前门接旨，后门斩首”大太监安德海的故事，则人皆尽知，斩杀慈禧心腹太监安德海即是时任山东巡抚丁宝桢所为。当时李鸿章闻讯后：“矍然而起，传示幕客，字呼丁公曰:‘稚璜成名矣!’”；曾国藩听到这个消息后，高兴地告诉薛福成:“吾目疾已数月，闻是事，积翳为之一开。稚璜豪杰士也!” 丁宝桢，字稚璜，翰林出身，晚清洋务重臣，曾任山东巡抚、四川总督，官至一品。他为政清廉，勇于任事，吏治严整闻名于晚清官场。仅举《丁文诚公家信》光绪六年（1880年）二月二十五日写给长子丁体常家信为例。此时的丁宝桢任四川总督已经三年，大刀阔斧整吏治、革陋规、改盐务，上益国家，下利百姓，无疑损害少数官僚的利益，招来诬词谤语流闻京师，被降级使用。而长子丁体常此时官至五品，刚刚接到朝廷谕旨，署理山西蒲州知府，也就是代理蒲州军政一把手。 蒲州在山西西南角，即现在永济市，当时属于贫困地区，丁体常写信告知父亲：叹此为苦缺。刚受降级处分丁宝桢写给儿子的回信，对当今领导干部廉洁为政，言传身教，仍具有深刻的启示与借鉴意义。 字谕绳谦知悉：知府一官，不若州县之与民亲，然与民亦甚近。尔既作知府，当思为属员观感。持心须公正，操守须廉洁，做事要勤速，问案要细心。须时时恐属员之反唇以讥我，时时恐百姓之众口以怨我。严束家丁，严惩书役，待绅士以礼，接属僚以诚。 晚清知府就可以开府接纳幕僚，雇佣家丁及书役，为了防止身边的人擅权营私，久历官场的丁宝桢告诫儿子要“严束家丁，严惩书役”。所谓书役即秘书是也，“惩”的本意是警戒、鉴戒。严格鉴戒秘书，是丁宝桢的经验之谈。 凡一切节寿陋规，万不必受，何况山西跌遭大侵，人民流离，惨目伤心。尔应亟思，有以抚慰之。若收受陋规，则无以自问，又何以对人？且州县送陋规，无非取之于民。尔取州县之一，州县即取民之十。试思大灾之后，尚忍为此伤天害理虐民之事乎？午夜扪心，当必瞿然惧矣！尔当于“利”之一字，斩断根株，立意作一清白官，而后人则无穷之福。况尔正在求子之时，亟宜刻刻恤民，以种德行。一惑于利，则日久浸淫，将有流于贪婪而不自知者矣。尔欲做官，须先从此立脚，万不可效今时丧心昧良者流，只顾目前之热闹，不思子孙之败坏，是所至嘱。 晚清的潜规则凡逢年过节，下级要给上级奉送“年礼”，名堂甚多，比如夏天送银子，称“冰敬”，冬天送银子，称“炭敬”；新年送银子，称“年敬”；中秋节、元宵节、端午节送的银子，称“节敬”。再如生日、结婚、生子等喜庆日子，送上的银子称“喜敬”，如此等等。这些向上级奉送的“节敬陋规”在晚清不属于行贿受贿，但丁宝桢一针见血指出：“且州县送陋规，无非取之于民。尔取州县之一，州县即取民之十。” 写这封信时，丁宝桢60岁。丁体常已39岁，只有一个女儿，没有儿子，自然是求子心切。丁宝桢则把廉洁从政上升到对子孙后代乃是无穷之福的高度，提醒儿子不要学当今一些贪官污吏只图眼前热闹，不考虑给子孙带来祸害。结合当下一些高官贪污受贿，竟让妻儿作帮手，一旦东窗事发，祸及子孙。仔细品味以上平淡无奇的家信，不啻是晨钟暮鼓！就在这封信发出不久，丁宝桢接到儿子丁体常回信，遵父命拒收一切“节寿”而只收“季规”，所谓“季规”，也是晚清陋俗，每个季末僚属向上司送礼，谓之“季规”。 四月十五日，丁宝桢又给丁体常写信：“须知季规之不义，亦与节寿同。去节寿而收季规，是犹不作劫盗，而作穿窬，其为盗一也。人须有耐苦之心，方能成一好人。况尔即穷于一时，而清名难得，所值不啻千百万，何惮而不为？尔其勉之。贫原非病，穷乃见君子，圣人尝言之。当以此为身体力行之具，切切！至不收节寿、季规，亦只能算一自了汉，犹不足贵。尔须如我前信所云：“要认真实力办事。比如现在之招垦，发钱须求滴滴到百姓身上，使民霑实惠，钱不虚糜，方为尽职。” 当时山西刚刚遭受“丁戊奇荒”之灾， 饿殍遍地，十室九空，土地荒芜，人相食司空见惯，清廷筹集资金，购买种子，发放银钱，招募灾民开垦荒地，“发钱须求滴滴到百姓身上” 一语可见丁宝桢爱民、安民从政经验之丰富。因他亲身经历了汹涌澎湃的太平军起义运动，险些掀翻清王朝大厦，廉洁、惠民、求治是丁宝桢历经社会动荡之后的经验总结。 丁体常对于清廉威严的父亲，自然是言听计从，遵父命一概拒绝了“节寿”与“季规”等陋习。当时任山西巡抚曾国荃给丁宝桢写信评价丁体常：“为官崇尚前贤，典型不为世俗所染。近来公事更加历练，弟以叨居世好，不敢以客气相待，必当随时切磋，请纡慈注。”号称晚清“救时宰相”的阎敬铭为官清廉耿介，是丁宝桢的老领导，他曾奉命到山西灾区巡视赈务，1880年六月给丁宝桢的信中评价丁体常道：“慎五（体常）在蒲洗尽陋规，即此以为绝无，极深羡美。惜其不远将交卸，未能尽展。”丁宝桢曾赋诗明志：“我愧抗尘君抱洁，要将晚节证前盟。”丁宝桢的清廉节操，可见一斑，对儿子要求更为严厉。 《清史稿》记载：“宝桢严刚有威。今言吏治者，常与沈葆桢并称，尤励清操。”丁宝桢光绪十二年(1886年)卒于四川总督任所。由于俸金常用于济困助教，这位封疆大吏病危时负债累累，至死不能还清。丧归时，僚属集资方成行。礼部尚书李端芬感其功德、胆识、情操，把他与曾国藩、左宗棠等同推为中兴名臣。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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