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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年五月，有一群美国人，他们不敢回家。他们躲在车库、宾馆，或在荒郊野外露营，或去灌木丛中隐身。他们是通缉犯、户外运动爱好者？还是FBI？不，都不是。他们的身份是兽医、企业家、破产者、失恋者。 那是什么把这些看上去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召集起来的？太上老君的急急如律令？不，他们不信老君，他们信上帝。他们因为信上帝，让民主、平等、自由的种子落脑生根；他们因为信上帝，对生命的意义和生机的源泉——激情和自由，进行了平地惊雷般的开掘。 但我们今天不是来讨论上帝的，我们要来聊聊这群疯狂的美国人。他们是发小，每年五月，他们都会玩小时候玩过的抓人游戏。他们不敢回家，就是怕被捉到。游戏规则很简单，确定好这年的追逐者。他只要用手拍到团体中的任何一个人，这个人就会成为下一个追逐者。这个新的追逐者，再去拍下一个人。最后一个倒霉蛋，将会成为下一年第一个追逐者。 童年的游戏都是简单的，但一个游戏从小玩到老，从生玩到死，就不那么简单了。要知道，他们并非像小时候那样，是一个学区或一个大院的孩子，能在胡同里玩到妈妈喊你回家吃饭。他们已经老大不小了，娶妻生子了；他们已经生活在不同的州，有着自己的生活圈和朋友圈——于我们来说，属于井水犯不着河水，老死不相往来了。但是，他们仍要从天南到海北，一路豪歌去抓你——是的，哪怕请两个星期的假，哪怕把自己的公司扔在那儿，他们也要在每年的五月来玩这个抓人游戏。 于是，每年的五月，老男孩们变成了跑酷少年，享受着属于他们自己的狂欢。说起这个游戏的缘起，他们只是想把童年时的朋友做成一世的朋友。桃李春风、江湖夜雨，他们怕抵不了未来的山高水长。他们从一句箴言中得到灵感——“我们不是因为老了而停止玩耍，我们是因为停止玩耍而变老。” 哲人、小说家说这样的话，或许只是反向看人生时，抒发一下人生之流中不断失去的无奈。但这帮家伙当真了——他们从这句话中琢磨出一种方法论：只要永远保持玩耍的状态，就能青春不老，就能让童年的友谊历久弥新。 抓人游戏就这样坚持了下来。二十多年之后，抓人游戏让他们在彼此人生的重要时间，都不曾缺席。抓人游戏不仅让他们成了一生的朋友，还成就了某些人的人生。因为在游戏中，他们重新感受到了不羁的激情与自由——这正是创造力的源泉。 这个游戏，让他们每年一次回到童年场景中，进行着毫无顾忌的追逐。在此之中，生机和活力重回心中。他们是见证自己童年、少年和青春岁月的彼此。每玩一次，他们都握手童年，携手心中的那个孩子，满血复活，信心满满，大步向前。 这件事是《华尔街日报》报道的，后来被拍成电影《抓人游戏》。电影可能只改编了其中一个故事。影片中塑造了一个三十年来从没被捉住过的名叫杰瑞的人物。霍基是这年的第一个追逐者。他打听到：杰瑞在这年五月要办婚礼。于是，他开始策划抓杰瑞的行动。他先抓住公司老总鲍勃。然后，他带着媳妇安娜，连同几位老友——鲍勃、破产者奇利和失恋者赛博尔——一起去抓杰瑞。 一众老友打算这次一定抓住这个比泥鳅还滑的杰瑞。于是，他们跟杰瑞玩开了斗智斗勇的猫鼠游戏。他们在游戏中，全都还原成了以前的那个孩子。他们甚至觉得，即便像以前那样吵一次架，也变得很久违很愉快。是的，这让他们感到：他们还是他们自己。 霍基在杰瑞婚礼上没抓住杰瑞，昏了过去。霍基在医院病房说出实情，他得了肝癌，怕参加不了游戏。所以，他说了个谎，召集大家最后玩一次——他跟老友们说杰瑞结婚后就要退出抓人游戏了；其实，杰瑞没有退出的打算。 杰瑞来到霍基的病房，跟老友们说，他总感觉霍基他们的感情比跟他的感情要好一些。鲍勃跟他解释说，那只是因为他们的身体更贴近。霍基说，这个游戏的真谛，并非成功逃离，而是提供朋友之间可以陪伴彼此的理由。于是，杰瑞走过去让霍基拍了拍自己的手臂。抓人游戏又开始了。 这个结尾让观者明白：游戏本身就是有输有赢，没输过的人永远无法体会游戏的乐趣和意义。这正像我们的人生：从没输过的人，很难发现和承认自己的错误；没输过的人生，是刻板和乏味的。 看完之后，我在思考一个问题：为什么他们玩的是这种追逐类游戏？前两天，我看了寇士奇先生的一篇文章后，找到了答案：追与逃，是我们祖先的日常生活状态。原始人看到猎物后，会兴奋地追逐；被野兽攻击时，他们则会吓得没命地逃跑。而追逃类游戏，就如同复制了先祖们的芯片。在兴奋和害怕的交替中，追与逃其实是我们对于人类最初存在状态的一次次打卡。在游戏中，我们的行为连接了人类的集体无意识——那就是我们的根。连接到这样的根，即便不知其所以然，也会有一种莫名的力量感。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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