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人生的寂寞，大抵是少年时触及不到的恋人，是壮年时未遂的雄心与世俗而沉重的生活，是年老时再无回头可能时迟暮之叹——正如断臂的杨过最爱的“不如意事十之八九”那般无力。 那有没有一首诗，能囊括人生中这最寂寞的三重境界呢？有。 那就是蒋捷的《虞美人·听雨》：“少年听雨歌楼上。红烛昏罗帐。壮年听雨客舟中。江阔云低、断雁叫西风。而今听雨僧庐下。鬓已星星也。悲欢离合总无情。一任阶前、点滴到天明。“ 诗人隐忍着一生的悲叹，只用双目，看了那同样下了一生的雨。年少不识愁，红烛与罗帐下的那般风情，不是寂寞，却让人不敢回头；因为每一次回头，寂寞便让人无处容身。人渐渐长大，远了那莫名的悸动，一头扎入茫茫人海，一番江阔云低，多少在尘世里挣扎的压力、苦恼、挫折，没人能说没人可说，仅剩下西风残照，断水斜阳。再老时，连壮志都磨灭了。年轻时想跨越山和大海，有着大把的时间，却也没有享受几次真正的旅行。如今步子也迈不动了，陪自己的还是那场雨，自己却连撑伞的气力都没有了。 这首词没有一字言及寂寞，却道尽寂寞，因为寂寞本就是无法言传的。蒋捷的人生是不幸的。他是成淳十年进士，那时南宋离亡国已经没有几国。人生最难熬的不是布衣百姓，而是落魄贵族，因为他们曾经见识过真正华丽的雨能下到什么程度。蒙古大军南下，他颠沛流离、饱经忧患，在他背后，山河破碎，狼烟烽火。还有什么不变呢？ 雨。只有雨还在下着。蒋捷这样想着，看着一片茫茫无际，写下了世界上最寂寞的词。 |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