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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前也不是很服印度电影,但这一部我们真的就拍不出

 第13区 2018-10-12

印度电影的厉害之处,经过这几年来票房和口碑上的双重验证,你们应该也都认同了。


但我对这种说法,真的不是太服气。


因为大家总在说,「我们什么时候能拍出XX那样的电影」,但是实际上,我们和印度电影之间的差距,并没有想象的那么大。比如在它们颇被赞许的商业与现实的结合层面,我们可以有《药神》;而那些展示他们国度专属问题的电影比如《厕所英雄》,本质上和中国的特殊年代电影是没有区别的。所以我们和印度电影之间的差距,其实只是一种数量上的差距。


但是,今天上映的一部印度片,让我不得不承认,这的确是我们拍不出来的电影。这部影片叫做《嗝嗝老师》,主角奈娜是名图雷特综合症患者。它所展示出来的印度电影和华语电影之间的差距,是本质上的。



这种差距在于,这是个我们根本就不会去拍的题材,我们也并不是拍不出这样的电影,而是在选题上,就会直接毙掉它。


因为它所关注的人群,太被我们忽略;即使拍,也没法把这个问题带到大众的视线中,市场也很难接受这种题材的电影。



图雷特综合症另一个更被人熟知的名字叫做「抽动秽语综合征」,但这个名字其实有些不尊敬和污名化患者,因为它的症状并不一定会伴随秽语,主要是出现不受控制的抽动、声带痉挛从而发出怪声,其命名Tourette也是来自当时发现这个病症的医生的名字。


你可能很少在生活中发现这样的病人,但事实上抽动障碍的总人口发病率有1%,也就是说,全世界有七千五百多万人,都受到它的困扰,这可是很大的一个群体了。《嗝嗝老师》就是买下了一个著名患者布拉德·科恩传记的电影改编权,将其转换成更符合印度背景的故事。


而《嗝嗝老师》在关注这样的特殊群体的同时,还难得地做到了在取悦观众的商业化与娱乐化之外,依然保留着敲问现实的警醒之心。这大概是刻在他们这个民族里的天性,能够将欢歌乐舞的轻快,与现实的冰冷残酷那么无缝地融合到一起。


而更重要的一点在于,乐观面对黑暗的勇气,其实一点也不比批判现实的辛辣来得容易,而《嗝嗝老师》居然也能同时做到这两点。



《嗝嗝老师》的故事从一次面试开始,主人公奈娜从小就患有图雷特综合症,会无法自控地眨眼、抽搐、从声带里发出奇怪的声音,但是她却怀抱做老师的梦想,为此努力面试了数年。片名的「嗝嗝」,也就是来源于奈娜每次发病的时候,发出的声音就像打嗝一样。



终于,有一家学校愿意接受奈娜当老师,但是她要教的,却是全校最差的9F班。



这个叫做圣蒂克的学校,本来是没有F班的,这批学生都是因为「印度义务教育法」(RTE)的政策规定,而被新划分到学校里来的贫民窟孩子。


《嗝嗝老师》用了不小篇幅来描写奈娜如何与学生真正建立起师生关系。被学校聘用,并不意味着奈娜就是老师,只有当她的学生认可她时,她才算得上是真正成为了老师。



而这批来自贫民窟的学生,显然为这个过程增加了很多难度,他们想尽了各种各样的方法来赶奈娜走。


把凳子弄坏之类的,都是最最小儿科的刁难,他们甚至还会学奈娜抽搐打嗝,在课堂上制造「爆炸」。



由此,《嗝嗝老师》也拥有了经典的「教师电影」结构,有不少涉及教育问题的影片,都会选择这样一个「坚定老师」+「问题学生」的搭配,比如《放牛班的春天》,又或者是改编自罗恩·克拉克真实经历的《热血教师》,再像是张艺谋的《一个都不能少》。


在这样的设定下,老师会面对多重的障碍。一重是对自己职业身份本身的怀疑,另一重则是如何解决这些问题学生。而对于患有图雷特综合症的奈娜来说,她还要多一重——消除别人歧视自己病症问题的障碍。



某种程度上而言,奈娜和她要教的孩子们,都是这个社会的「病人」,前者因为病症被歧视,后者则因为贫穷被区别对待。


作为老师的奈娜,其实承担的是双重的救赎者身份,她既需要证明自己足够有资格当一个好老师,也要让这些孩子摆脱坏学生的标签,从这个角度上来说,奈娜既是自己的救赎者,也是孩子们的救赎者。



在这之外,印度电影的一大特点就是反照现实,《嗝嗝老师》也是如此。在「教师电影」的模式下,影片也关注到了许多印度当下的现实问题。


「印度义务教育法」在2010年生效,规定六到十四岁的儿童有权免费享受义务教育,这是印度教育的一项重大进步。



但是这个法案里,还包括相当具有争议的一点,它要求私立学校也要拿出25%的学生名额分配给弱势人群。


而由于教育资源分配不均,很多私立学校往往拥有最好的教育资源。这也是之前备受好评的《起跑线》中,主人公夫妻为了要让孩子去到教育资源最好的私立学校,住到贫民窟假装穷人,去骗取贫困生入学名额所涉及到的现实议题。



而在《嗝嗝老师》里,关注的焦点被放在了这群因为贫困生指标而被录取的孩子们身上来。


9F班的学生,住在高速公路旁下水道附近的贫民窟里,他们本来在政府市立学校上学,后来圣蒂克学校收购了这块土地,原来的市立学校成了圣蒂克的操场,贫民窟的孩子也就因为贫困生指标,成了9F班的学生。


他们成绩差、行为出格、家境贫穷,因此在学校里也只能被分到F班,被天然认定为捣蛋的那一群人,即便是在奈娜的教学下拿到了好成绩,也会被学校里的其他老师认为是作弊。



影片中的一句话相当明显地表明了这种差异:事情原本都很好,垃圾排入下水道,贫民窟的孩子去市立学校上学。


A班和F班的学生之间存在的,并不仅仅是学习成绩上的悬殊:种姓差异造就的阶级划分、贫富分化带来的对下一代未来的桎梏、教育资源分配不均让阶级流动变得更加固化,都是比成绩更为严重的问题。



想要制造平等的义务教育法,反而将这种不平等,更加残酷地推到了台面上来。


就好像片中一位学生说的话一样:我能放飞飞机,却不知它能飞向何处。



对这些部分的关注,让《嗝嗝老师》在「教师电影」的温情之外,也具有了更多的现实意义。


奈娜之所以会想成为一名老师,是因为自己在倍受歧视的童年时代,曾经有一位老师站出来为她说话;成年后的她,便也决定要当这样的老师,让自己为消除不平等做点儿什么。


因为在她看来,所有学生都是可造之材,只要老师找到正确的教育方法。



这种理念现在看起来,有点孩子气的理想化,奈娜仿佛就是多年前在礼堂的舞台上被老师保护的小女孩,想要从「被保护者」变成一个「保护者」。


这其实是一个「理想化的少年世界」和「现实化的成人世界」之间的抗争,前者渴望平等关爱,后者只遵从现实功利。



《嗝嗝老师》的主调是温情的,因为它让理想主义战胜了功利主义,但是在这种理想之下,它也为我们展示了现实的一面。


这种温情理想和现实残酷之间的交织,才是这个世界真正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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