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厕所的革命

 墨叶轻舞0573 2018-10-12


编者按



厕   所   革   命


文:郭瑞彦

摄:汪雪涯

 

随着城市化进程的快速推进,乡村面貌正在发生历史性变化,经纬分明几千年的城乡外观差异正在模糊,与此同时,乡村公共建筑形式也开始出现多元、丰富、具有地域特征等特色,正吸引众多围观者驻足观看。本项目是基于对地区乡村公共地标类建筑的全方位调查基础上,专项对使用频率最高的卫生间建筑进行影像采集,以期能够呈现乡村建筑的变迁与变化,以此对城市化议题作出回应。

——汪雪涯


拍摄于江山市须江公园内

  

根据2007年《英国医学杂志》的统计调查,过去200年中,医学界的最大里程碑,既不是青霉素也不是避孕药,而是现代“卫生设备”。哈佛大学遗传学家加利·拉夫昆认为,在延长人类寿命的诸多因素中,厕所是最大的变量,现代公共卫生设施使人类的平均寿命延长了20年。

2015年和去年年底,国家旅游局先后出台了《全国旅游厕所建设管理三年行动计划》《全国旅游厕所建设管理新三年行动计划(2018-2020年)》,“厕所革命”成为网络热词。

 两个月前,一部印度电影《厕所英雄》又让厕所成关注的焦点,一个幽默而深刻的故事引出了一系列关于女权、平等和文明的讨论。

从今年4月起,汪雪涯拍摄了六七十座公共洗手间。在浙江省第十七届摄影艺术展所有的投稿作品中,她那组形态各异的公厕大概是最不“艺术”的,却也因此成功引起了评委的注意。

网络热词是怎么还原成具体影像的?我们采访了汪雪涯。


拍摄于江山市区环城西路附近  


公厕进化论

拍摄公共洗手间,听起来就很特别。

去年十月,受所在单位衢州江山市住建局之邀,汪雪涯为“衢州市优秀旅游厕所评选”拍摄了一组照片,正是因为这次拍摄,她才留意到以前常常为人所诟病的公共洗手间已然悄悄变换了模样,它们或传统,或新潮,或古朴,或有趣,外观造型十分引人注目。 

彼时汪雪涯正经历从普通摄影往具有社会价值摄影进行创作的转变,这些公共洗手间一出现,她就知道,这将会是一组有意思的照片。 

她特意翻阅了资料,才知道公厕发展到今天,是一件非常不容易的事。 

公厕古来有之,但作为市政设施建设,是在19世纪英国发生了一场瘟疫之后。而在这之前,人们去剧场享受高雅艺术时,不得不憋几个小时或自备尿壶。这在今天看来相当荒唐,可在当时却极其正常。 

而在法国,最早建设的是男用小便池,市政机构仿佛从来没有考虑过女厕所的问题。当时大家普遍觉得,一个举止得体的妇女应该知道克制自己,这个原则是19世纪的寄宿学校中“良好教育”的一部分。直到20世纪初,女厕所问题借着巴黎开建地铁才得到真正解决。 

中国最早的公厕出现于19世纪的租界,1864年(清同治三年),公共租界工部局在南京路虹峦建成上海市区第一座,也是全中国第一座现代意义的公共厕所。 

新中国成立时,厕所的形式大多是“粪坑”,公厕多是露天的旱式厕所,清理粪便靠的是人力背、挨家挨户掏。当时的劳模还有过掏粪工人,例如时传祥,就是每天背着粪桶走街串巷掏粪,“宁愿一人脏,换来万人净”。 

上世纪60年代中期,北京拉开了第一次公厕革命的序幕。到60年代后期,厕所从平房院内移到胡同里,人工输送的量减少,北京市城区的多数四合院内由旱厕改为水冲式的厕所,也实现了机械抽粪。后来,随着我国改革开放的不断深入,城市的公厕脏乱差问题备受诟病。于是一些一线城市开始建立一些高档次的公厕。在1985年北京第一批新建造使用的公厕中,公厕均是独立式的便器,设立厕位隔断板、厕门,装备了红外线台架式洗手盆、洗手液机、干手器等。 

2000年以后,公厕的改革更加注重“以人为本”,提出了“文明、卫生、方便、适用、节能、环保”的指导思想,收费逐步取消。 

2015年,国家旅游局出台了《全国旅游厕所建设管理三年行动计划》,正式启动第一轮“厕所革命”。

如今,中国人出门在外,找到一处免费干净舒适的厕所也并非难事,反倒是曾经领先于我们许多的欧洲,找个公厕就成了难事。汪雪涯觉得,这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话题,值得好好关注。因为厕所,这个有时候让人略显尴尬的名词影响着现代人生活的琐碎细节,标记着最细微处的文明,也代表着一个地方的形象。


“找厕所”

2018年4月24日,她和三个同事一起去牛头岭开始了第一次关于公共洗手间的拍摄。此后,汪雪涯就常常奔波在路上,辗转在各个村子之间,寻找值得记录的拍摄对象,而她那组获得浙江省第十七届摄影艺术展记录(文献)组银奖的作品,也自此开始创作。 


拍摄于开化县齐溪镇


又是一个周末,汪雪涯又一次驱车上路,和往常一样,她在街边的包子铺买了早餐,水杯里装着自家烧的白开水,一路朝着衢州市钱江源隐龙谷的方向,去寻找拍摄对象——一座比较好看的公共洗手间。

隐龙谷的公共洗手间造型是她从网上查来的,自从打算以公共洗手间为拍摄主题之后,汪雪涯会通过各种渠道寻找线索,每次一找到合适的拍摄对象,她都会尽快安排时间出发。

好看的公共洗手间其实并不难找,去年年底,国家旅游局发布了《全国旅游厕所建设管理新三年行动计划(2018-2020年)》要求。该计划显示接下来的三年内,全国将新建、改扩建旅游厕所6.4万座。而在此之前,中央财政连续三年安排近18亿元专项资金支持“厕所革命”,带动地方直接投资200多亿元。全国各地都在积极探索公共区域厕所的发展新路径。在这种大背景下,衡量城市公共厕所的好坏标准,也从数量充足、设施齐全等硬件条件提升到了方便好找、干净无味等软件因素,“个性公厕”层出不穷。 

由于工作的原因,她能通过单位找到合适的拍摄对象,朋友们出去玩见到好看的公共洗手间也会拍下来发给她看,再加上网络发达,汪雪涯的素材来源很是丰富,制订拍摄计划也相对简单。

 

拍摄于开化县齐溪镇


拍摄于开化县齐溪镇


公厕的颜值

  从江山市开往隐龙谷要经过开化县齐溪镇,组照《公共卫生间》中,那座隐在林木之间、立于溪水之畔的公共洗手间就拍摄于此。

到达齐溪镇时是早上七点半左右,汪雪涯看见村口有老人在坐着聊天,就停下车上前打听村里有没有公共洗手间,老人们很是热情,纷纷指路,还有人干脆起身直接带她过去。 

尽管每次都是提前定好了目的地再出发,但汪雪涯在途经村庄时总会像这样停下来走走看看,衢州市的新农村建设效果显著,因此她常常会有计划外的收获。


拍摄于江山市大陈村


拍摄于江山市大陈村


江山市大陈乡大陈村田园里农庄,有一幢徽派风格的建筑立在路边,白色的墙上画着一幅朴素淡雅的水墨画,透出几味禅意。建筑侧边是一排修剪得宜的美国黑杨,树叶迎风飘动,建筑内传出悦耳的音乐声。 

这座取名“轻松阁”的建筑,面积265平方米,美得像是隐于山野里的传统老宅。可它的真实身份却是一座厕所,是江山市“厕所革命”的典型代表。 

江山市牛头岭公厕内干净整洁,明黄色的扶手为需要的人提供了便利;开化县华埠镇花牵谷一座三角形外观的公共洗手间以山林为背景,木色建筑显得古朴自然;衢江区的三角形外观公厕则因为色块的拼接带有一种趣味性,远远看过去,像是童话里的小木屋……


拍摄于江山市牛头岭


拍摄于开化县华埠镇


拍摄于衢江区飞鸿滑草场


衢江区幸福源村的公共洗手间可谓系出名门,2016年7月,来自中国美术学院、东南大学、美国麻省理工学院的21名学生,自由组合为4个团队,在幸福源村生活一个月后,各队提交1至2座公厕设计建造方案。经过中国美术学院建筑艺术学院院长王澍等组成的导师团队对各个方案的设计理念、营造方式进行论证,选定“陶然厕”方案,后又融合了其他方案的优秀设计理念和建筑手法,经过导师团队精心修改和完善,“陶然厕”最终成型。

自从建设完成后,前来拍照的人越来越多,以至于汪雪涯去问村民公厕的位置时,他们只是习以为常地随手一指,没觉得她来拍厕所有什么新奇。

这反倒让汪雪涯有些奇怪,后来转念一想,大概是这里的厕所太过有名,来拍照的人多,所以才没人觉得自己拍这个很特别,她又因为这个念头十分兴奋——得是多好看的公共洗手间,才能吸引这么多人过来拍。 

按照村民的指引找到这座远近闻名的“陶然厕”之后,她想到的第一个词是名不虚传,屋顶为创新的双坡竹顶,有着飞檐斗拱的敦实庄重、又有中国结的灵动飘逸,透着一股浓浓的中国风;周边没有高高的围墙,只有高矮错落的围合,就连厕位也不是封闭的,自然美景、朗月清风都能透进来。尔后她摩拳擦掌,拿着相机打量了许久,觉得真是不虚此行。

但由于到幸福源村的时候天色已晚,汪雪涯只能自己布光进行拍摄,一个人忙不过来,她就拜托在乘凉的村民把摄影灯拿进去,村民们也乐意帮忙,他们还和她聊天,讲村子里的公厕很出名,有很多人和她一样专门跑过来拍照片,说话时满脸的自豪。 

汪雪涯一边和他们聊着天,一边想着组照里有了这张照片一定会大为增彩,一直到拍摄结束要开车回家的时候,她脑子里那股兴奋劲还没过去。

但在给浙江省第十七届摄影艺术展投稿时,由于光线原因,在幸福源村拍摄的照片和其他照片风格不统一,最终没有被放进《公共卫生间》这组照片里。 

这不是第一张未被她放进组照里的照片,作为一名优秀的摄影师,汪雪涯知道如何取舍,但她觉得,十张的篇幅不足以向大家展现乡村建设中公共洗手间的变化,应该有更多公厕的形象出现在人们的视野里,为此,她将继续将这一题材拍摄下去,既是为了记录厕所革命,也是为了记录乡村变迁,记录时代的前进印迹。


编辑:王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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