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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日，中午、晚上我连赴两饭局。中午，是与几十年不见的小学同学和中学校友小聚。我放开胆子喝酒，那位小学同学心脏已经做过两个支架，依然豪气冲天，中学校友年纪虽长，却频频举杯，结果我就喝高了。回家睡觉，醒来已是下午五点半。一时想不起自己打车回家时的详细情景，却想起下一场饭局要开了，连忙又出门。 晚上的饭局里，是一帮常年来往的老朋友，无非山羊、大拿、晓明、小五等七八位。我上饭桌时，众人早已经到了，纷纷声讨，要罚我酒。我坚拒，不喝，仅以茶代酒。还好，至席终，大家未再劝酒，我甚至连平日爱吃的面条也没要，一直在喝茶。和大家聊天，胡说乱侃可以解酒。 座中刘二毛，博闻强记，自号大拿，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间懂人情世故，外加中外历史，说鬼话、神话、人话，滔滔不绝，还要手舞足蹈。是饭局里有趣人物之一。他回忆，1964年，小学升初中，自己曾以双百分的成绩考入太原五中。 山羊不以为然，指出：其时，二毛老子刘舒侠是分管文教的副市长，一定是教育局官员巴结领导，给了二毛最高分。 大拿反驳：不对，当年你也考了十中，也是名校，你爹也是市里的头头，莫非也是别人巴结？ 山羊道：我不信你语文还能打一百分，我只考了九十六。 大拿说，当年考双百分的还有一个女生，叫方丽萍，她因为没报五中，就进了十五中。 我这时记起，我们十五中校友中确有一位方丽萍，与大拿、山羊同年，是校教导主任的女儿。看来大拿没胡諞。只是五十多年过去，难为他们还记得。 大拿之有趣，还在于其从不把“红色后代”的身分当回事，还不时以此调侃自己。他说，年轻时，有一次单位开全体青年大会，会议结束，宣布团员留下继续开会，非团员离开。结果只有他一个人站起来，灰溜溜走开。二毛不忿，出门就去找领导。此领导正是二毛父亲属下。领导问，你想入团？二毛说，是。领导说，行。此后，二毛就以为自己入了团。下次团员开会，二毛入座。团支书问，你是团员？二毛说，是，不信你问领导去。团支书去问，领导的回答是，让他开会吧。二毛说到此处，嘿嘿一笑。 山羊说，本来，大拿曾是被定为单位“第三梯队”接班人人选的，后来不知怎么又变化了，从此大拿厌烦这类事，不再参与“追求进步”的活动。几十年后的今天，大拿以此为荣，声称：本人从不做政治上昧良心的事。 我与大拿，是通过山羊相识的。山羊也有红色基因，其父不仅与大拿父亲同级同僚，而且两家还是邻居。文革中，同时遭到“批判”“斗争”，同时被关入监狱。 我喜爱买点有文化意义的小东西。大拿总是想诱惑我买入更大件的藏品，我囊中羞涩，拿不下来。于是大拿就找点小玩意送我，美其名曰：安慰一下。今日席间，大拿从兜里掏出一个纸包给我，说：这是早答应你的，景泰蓝烟灰缸。 我接过来看看，觉得面熟，好像在别处见过。山羊眼尖，早已看到我俩私相授受，说，怎么不安慰我？拿什么烂东西哄老克高兴？ 大拿说，这可不是一般玩意。这个叫太原景泰蓝，产于五十年代初期。当时李琦来太原作市委书记，抓工业生产，组织攻关，生产了一批景泰蓝器皿，烟灰缸是其中之一，当时造出来，皆大欢喜，除了供大宾馆、大饭店外，省市主要领导和知名人士都得到一个。这是我父亲的东西。山羊，你家也有，还保存着吗? 山羊说，我家的还在，你怎么要送人？大拿说，小东西，送给克老，安慰一下。 我想起来，早在七十年代中期，我在另一个二毛家中见过这种景泰蓝烟灰缸。其时，他父亲已经去世，景泰蓝烟灰缸摆在二毛卧室书桌上。我当时还想，到底是有根底的人家，烟灰缸都这么漂亮、讲究。想不到，竟要拜李琦书记之赐。 饭局，高高兴兴，热热闹闹地结束，大家各自走散。我回家把玩景泰蓝烟灰缸，信手记下这个小物件的来历。 2018-3-19记，3-21修改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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