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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忘的航程（选载） （1996年1月24日至1996年7月24日） 编者按：这里真实记述了一名中国远洋船员的一次航海经历。从中国深圳港开航，航行于北太平洋、南太平洋和印度洋，两次过赤道线，共停靠16个中外国家港口，航行里程近二万海里。（编者时任无线电报务员兼管事）  续《海上七万里》 二月十日。晴天。船长通知全船开始节水。饮用水一律在厨房定时定量供水，不准洗澡和洗衣服，每人一天一桶水。甲板的船员还能凑合，机舱的船员可就更惨了，值一个班下来浑身油污，那点儿水根本不够用的。 二月十一日至二月十二日天气一直很好，晴天。海面风平浪静。这主要是我船在赤道附近无风带里航行的原故。这两天除了正常的电台值班以外，主要是准备各类的报关单。我是第一次去巴布亚新几内亚的港口，船长也是第一次去。因此各类的报关单准备的要完善一些。于是我前几天就在餐厅的黑板上写好通知，要求船员们和各部门最好将报关的物品写得详细一些，以免漏报引起麻烦。结果有的船员胆小，报上来的物品申报项目多达几十个，甚至连裤衩、背心、袜子多少件都报上来了，甲板、机舱和劳保物料的申报项目也多达十来页，我还得将中文翻译成英文，船上即没有现成报关单，又没有复印机，只能先在白纸上画出表格再用打字机将各类报关单打印成好几套备用。这样一来工作量加大了许多，在又潮又热的房间里打了两天字，还得定时收听几个岸台，忙得我真是头晕脑胀的。 二月十三日。多云。上午给巴布亚新几内亚的代理发完电报后，巴布亚新几内亚的莫尔兹比海岸电台值班报务员询问了我好些问题，例如：你轮从哪来？去哪个港口？装什么货？船上有多少人？是哪国人？船籍港是哪的？等等，我依次做了简明回答。他在结束联络前还非常客气，多次致谢。我心里想可能是业务不多，闲得没事干，也不怕违反通信规则。这种事以往不多见。（莫尔兹比海岸电台MORESBY南纬0928S/东经14711E 呼号：PZM） 二月十四日。晴天。0800LT我轮锚于KIMBE港锚地。1220LT靠好码头并加油。下午由代理陪同港口的联检人员（海关、移民局、卫生检疫、动植物检疫、港监等）上了船。在船长房间开始办理入关手续，这些人穿得都很整洁，看起来很有修养，很客气。当他们翻阅着厚厚的船员个人物品申报单时都笑了，是出于满意还是觉得过于详细不得而知。入关手续办得很顺利，船长送他们每人一条三五烟和一些饮料，表示感谢。这时有一名海关人员对代理嘟囔了一句什么。代理对船长讲：“香烟他们就不要了，有没有中国的白酒？”船长让我把在深圳买的《一滴香》白酒分发给他们一人一瓶。他们都非常高兴，不停地说：“VERY-GOOD”我和船长也暗自高兴，这下可省不少招待费了。 巴布亚新几内亚独立国（PAPUA-NEW-GUINEA）是太平洋西南部岛国，南以托雷斯海峡与澳大利亚隔海相望，西以东经14度与印度尼西亚的伊里安查省为界，国土在赤道与南纬12度之间，大部分地区属赤道多雨气候和热带湿润气候，终年高温多雨。她由新几内亚岛（伊里安岛）东北部，俾斯麦群岛、布干维尔岛等800多个岛屿组成。面积46万平方公里，人口400多万。首府为莫尔兹比港。1946年由澳大利亚托管。1975年9月16日宣告独立。 金贝港(KIMBE)位于巴布亚新几内亚东部新不列颠（NEW BRITAIN）岛北部沿海金贝湾内的斯德丁（STETTIN）湾的西南岸，濒临俾斯麦（BISMARCK）海的南侧，是新不列颠岛的主要港口之一。经纬度：05°33′S，150°09′E。港口距机场约50km。该港属热带雨林气候，年平均气温在20～30℃左右。全年平均降雨量约1500～2000mm。平均潮差约1.2m。 港区主要码头泊位有2个，岸线长177.4m，其中1个为多用途泊位，水深达15m。用船吊作业。在节假日中除耶稣受难日、圣诞节外，其余节假日均可安排作业。 KIMBE港很小，但港口非常干净，一切都井井有条。据说当地人只有三千人左右，大多是黑人，政府官员、商人和有身份的人基本上是澳大利亚白人，这可能是因为巴布亚新几内亚原先是澳大利亚托管区的原因。街上有小饭店和零售店，市场不算太热闹。在一个小型超级市场，我看见外汇兑换比价牌上，鲜明标着：1美元兑换0.97基那。 吃完晚饭，有的船员发现离船边不远一座小房子旁有自来水龙头，于是船员们都偷偷地去洗澡，因为都知道此地的淡水非常昂贵，又怕港口的管理人员，所以船员们都小心翼翼的。当我看到确实没有问题时，我也去痛痛快快地洗了一个澡，已经好几天没洗澡了！ 晚2040LT（此地为东十区，与北京时间相差两个小时）我轮驶离KIMBE港，驶往ALIWO港装木材。 二月十五日。多云。0900LT我轮在ALIWO港附近海域抛锚待命。由于我轮没有当地海域的海图，而且此地也算不上是一个港口，连高频电话也没有，与代理根本无法联系，我们只能等候香港帝昌代理的消息。下午帝昌代理来电称：明天早晨有一艘小艇引航，请尾随小艇进港。这种情况真是少见。 二月十六日。晴天。早晨我轮由一艘小艇引航驶进ALIWO港，确切地说这是一个三面环岛的小海湾。船绕着好几座小岛转悠了五、六个小时，于1600LT锚于ALIWO港锚地。（位于南纬0620S/东经14907E）这个地方风景真好，天空湛蓝湛蓝的，海水蓝中发黑，（说明水很深）岛上森林茂密，绿荫丛丛，各种热带果树遍布全岛。气温在三十多度左右。岛上有一个伐木场和一个很小的船舶机修厂。人口很少，基本上都是伐木工人和装卸工人，还有他们的家属、小孩儿。我轮是锚泊装木材，所以很多当地黑人都乘独木舟（二尺宽十米长）上船来玩，主要是用各种海产品和水果与我们交易。 当地人他们什么东西都要，一袋洗衣粉就可以换两大串香蕉，一块香皂可以换三个椰子。香烟特别贵，一条万宝路香烟竟卖40美金。香烟断了顿的船员于是试着用白酒和他们交易，一瓶白酒居然能换一条万宝路香烟。我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KIMBE港的联检人员只要中国的白酒！ 二月十七日。多云转阴。上午开始装木材。装卸工们先将伐好的木材钉成木排，然后用小艇牵引至船边，使用船上的吊杆，将木材一根一根地吊进船的货舱。休息的时候我与装卸工人闲聊天，他们都很憨厚，而且友好。见到船员都喜欢问：“ What is your name？”。好像是他们见面的问候语，就像咱们天津人见面说：“吃了吗？”。这些黑人真黑，皮肤特细且油亮油亮的，他们还都喜欢吃槟榔，嚼得满嘴血红。 二月十八日（大年三十）从早晨开始就下起了瓢泼大雨。天空黑漆漆阴沉沉的，房间里冷飕飕的，给人们一种强烈的压抑感。下午1500LT我站在从驾驶台顶上流下来的雨水中洗了一个澡。（船上还在节水）我一边洗一边遥望着远方祖国的天空，心里喊道：祖国亲人，此时此刻，你们想象得到吗？在大年三十，在离家万里之遥的船上，一名中国海员正在洗雨水澡！洗完澡后感觉好多了，很舒服。 今天是我国的旧历大年三十。由于在香港供的冻货不多，新鲜蔬菜也所剩无几，年饭不太丰盛，好在换了一些海产品和水果，尤其是大龙虾、鱿鱼和鲍鱼这才增加了一些过年的气氛。船员们推杯换盏，情绪昂然，好不热闹。 吃过年饭，船上来了七、八个中国人和我们换录像带，我原来还以为他们是其他船上的船员，一问才知道，他们是福建、广东等地的渔民，外派到这里专门维修陆地和船上机器设备的。一个月七百美金，管住，自己种一些粮食和蔬菜开伙，（当地人是不吃粮食的，只吃海产品和水果）合同为两年。他们说：收入还行，就当在监狱呆两年吧。还有一个人把他老婆也接来了，专门为他们做饭。真新鲜，这么一个犄角旮旯都有中国人，这真是应了那句话：“地球上有人的地方就有华人！” 二月十九日。阴雨。这个倒霉的地方，中央广播电台几套节目的信号都太弱了，新闻也听不好，可能与地理位置有关。 这个地方属南半球，天气并不太热，最高气温也就摄氏32至33度，但湿度大，特别潮湿。还总下雨，下雨后倒是挺凉快。晚饭吃饺子，大家坐在一起热热闹闹的。 二月二十日至二月二十三日。这几天一直不停地下雨。装货的速度很慢，雨下大了就停工。 二月二十四日。阴天。早晨货舱内的木材装毕，船上通知：甲板船员做甲板装货前的准备工作。首先从船头开始沿船舷两侧至船尾每间距3至4米，立起一根木桩并生根（固定），然后用八号铅丝将每根木桩串联在一起。这种活儿整整干了一个白天。 二月二十五日。小雨。凌晨开始在甲板和舱盖上装木材。 二月二十六日。阴天。在甲板上和舱盖上已经装起了高高的木材垛。我曾上过杂货船、散装船、油船和集装箱船，还真是第一次上装木材的船，看来绑扎的活儿不好干。 二月二十七日。阴天。早晨木材全部装完。全体船员开始进行绑扎工作。不干不知道，干起来才知道这种活儿的劳动强度真是太大了。每3至4个人分成一组分头绑扎，先从两侧船舷将两个钢环生根并与铁链相接，然后用吊杆将两根铁链吊至木材垛中央，再用多个松紧器将两根铁链连紧好固定。这样从船头至船尾总共固定了二十来条铁链。天气闷热、木材湿滑以及绝大部分船员都没有干过这种活儿，给绑扎工作增添了很多难度。这一天下来，人们都觉得像散了骨头架子，真累坏了！下午1800LT我轮离开ALIWO港驶往KIMBE港。 二月二十八日。多云。风不大，海面上有一些涌。由于是顺风航行，船速和风速向差不多，感觉一点儿风都没有，高温潮湿的恶劣工作环境使人们汗流浃背、憋气，感觉浑身哪都不舒服。夜里，湿热难耐的几名船员跑到驾驶台顶上睡觉，以解疲劳之乏、无法休息之难。 二月二十九日。多云。上午1130LT靠KIMBE码头加油和办理入关手续。吃过午饭，我赶忙跑到上次洗澡的地方，舒舒服服地又洗了一个澡。洗过澡后真解乏，一扫几天来的酸懒劲儿。下午的入关手续办得很顺利，代理为我们送行。 晚1815LT我轮离开KIMBE港，驶往菲律宾的MASAO港。晚上1100LT机舱主机透平故障，返回KIMBE港检修。 三月一日。阴雨。0200LT在KIMBE港锚地下锚，机舱人员开始抢修主机。1800LT主机修复。再次离KIMBE港驶往MASAO港。在海图室我看见，我轮这次的航线是从南太平洋越过赤道后，驶入北太平洋，斜插菲律宾的MASAO港，航行估计得十来天。 三月二日。多云。今天是小波的生日，她已满十一岁了。她们娘俩一定在准备过生日，买一个生日蛋糕，做上一顿丰盛的饭菜，我想一定有油焖大虾、腰果虾仁、辣子鸡丁、糖醋鳎目鱼、木须肉、糖醋里脊、香菇油菜、素什锦、水果羹，这些菜都是我们家在喜庆日子里最爱吃的菜。好好庆贺一番。我祝她生日快乐！幸福美满！ 三月三日至三月四日。多云。这两天全船一直笼罩着一种不安的气氛，货舱里面发现大量的海水。 船长、大副和水手长一直为此大伤脑筋。他们最终判定，可能是船壳漏了。研究决定立即电告船东并马上在各货舱安放潜水泵抽水，结果居然找出来了十几个潜水泵。这说明：这艘船的船壳原来就漏过。破漏的地方估计在吃水线以下，空船时看不出来，装完货后，问题就出现了。看来破漏的情况不算太厉害。但这是一种非常严重的隐患。 三月五日。多云。早晨0600LT我轮穿越赤道线，进入北太平洋航行。虽然一直没有什么风，但涌浪比较大。可能还会持续几天。从今天开始准备各种报关单，好在可以使用一些原有的底，用打字机再打几次罢了。 三月六日至三月九日。多云。海面情况依旧。这几天，水手长真成水的头儿了，他和几名水手24小时值班，跟水玩儿了命。潜水泵启动后先抽出来的海水是清澈的，一会儿便浑浊了，最后变成了黑水。船员们私下里议论纷纷，埋怨这条船真是太破了，主机，主机不行，总故障。船壳，船壳不行，总这样漏水。各层甲板锈蚀得太厉害了，在上面走动时都担心掉进舱里去。船舷锈蚀薄得用手指头能捅个窟窿。这条船从开航后就一直没有平稳过，不是向左偏，就是向右偏，而且越往一面压水还越往另一面偏，说明压载舱也是漏的。一丁点儿安全感也没有。还总在赤道附近转悠，又没有空调，还要节水，香烟也奇缺，蟑螂也清理没完了，船上的活儿又多又累又脏。真后悔上了这么条破船！没办法，听天由命吧。 （未完待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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