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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那盘老炕

 同舟共进327 2018-11-15

文/王清泉

我祖祖辈辈都在土炕上出生,也在土炕上离开这个世界。土炕,既是生命的起点,又是生命的终点……

我其实就是在温暖梆硬的土炕上萌芽的一粒种子。从呱呱坠地到三翻六坐,从牙牙学语到踉跄学步,从跑跳嬉戏到看书作业,吃喝拉撒睡大部分时间都是在这虽然狭小但自由舒适的土炕上度过的。

家里的土炕就像是娘亲孕育我们的第二个子宫,冬暖夏凉,安全富足。夏天热,娘烧火做饭尽量用火少点,蕴蓄了一个春季的凉意从炕洞徐徐渗出,沁人心脾,从头到脚的舒服。躺的时间长了,如果感觉不怎么凉快了,翻翻身,换个地方,又凉快无比。

冬天,娘总是用玉米棒或是小木柴把炕烧得暖暖的,回家一头钻到热炕上,再寒冷的冬季都与我无关。睡觉的时候,娘总是把我贴身穿的内衣和袜子压在被子底下,天亮起床穿衣的时候,感觉热乎乎的,很是舒服!

有时候,娘会把一些生花生放在土炕所铺的麦秸草下面。日复一日,时间长了,花生也就会被火炕的温度烤熟了,虽然颜色没有任何变化,但吃起来却是香甜可口,比用锅炒出来的味道要好很多!放学回家,饿极了的我从炕底下摸出几粒花生就着,香喷喷地啃上半个馒头,真是一种享受!

奶奶总说,炕前有神灵佑护,不摔孩子。从我无数次跌落炕前的经历看,还真是这样。当年在炕上恣意撒欢或者晚上睡觉不老实,经常会掉炕下,但从没摔厉害过。

记得有一次晚上睡觉,我裹着被子从炕上掉了下来,竟没醒,直接蜷在被子里躺在炕前睡了一夜。黎明前,娘醒来睁眼一看,发现孩子没了,吓了一大跳。

还有一次村子里放电影,娘给我穿好衣服,让我呆在炕上,等她换好衣服就走。也许是要看电影太兴奋的缘故,我从炕东头跑到西头,再从西头跑到东头,就在娘穿衣服的几分钟里,我掉下炕去三次,却依然毫发未损。现在想想,当年的我是真够皮的!

当然也有悲催的插曲。刚上初一那年,一家人团坐在炕上吃饭。我吃饭快,吃完了后就坐在炕上看电视。老爹催促了我几次去写作业,我都充耳不闻,岿然不动。有些恼怒的爹顺势把我往炕沿方向一推,恰好有把展开的剪刀就顶在炕沿上,一下扎在了我的屁股上。我顺势跳了下去,蹦了几下,剪刀硬是插在屁股上没掉下来。后来,伤口感染了,我就用半个屁股骑自行车上了近三个月的课!直到今天,妹妹还经常翻我的这段旧账。

柴米油盐酱醋茶,一家子的大事小情,喜怒哀乐都记录在了家里的这盘土炕上。回首往事,更多的是欢笑和幸福,是浓情和爱意。有一年过年,爷爷自己动笔写了一幅“老老少少坐满炕,喝着佳酒慨而慷”的对联贴在窗户两边,虽然丝毫不讲究对仗,字也写得不很漂亮,但却极好地定格了当时家里的那份温馨和幸福。

后来,我上了高中,开始住校,迫不得已结束了自己的睡炕历史,直到今天。

再后来,91岁的奶奶无疾而终,在土炕上安详地闭上了双眼。出于改造房子的需要,爹把奶奶睡过的家里的最后一盘炕也拆除了。

从此,我们家所有人都开始睡床。

可是就在前几年,操劳了半生,腰腿都不太好的爹娘又开始思念那热乎乎的土炕了。再建个土炕是不可能了,最后就安装了电炕。虽然和之前的土炕没法相比,但毕竟还是找回了好多之前的回忆。“还是睡炕舒服。”爹娘坐在电炕上,满脸笑容地说。

现在每次带孩子回老家,孩子们都喜欢脱了鞋和袜子,在宽敞热乎的电炕上嬉戏玩耍,像极了当年的我们。

满头华发的爹娘,这时候必定会开心地在炕上逗着孩子玩。他们逗孩子们的话语和方式,和当年爷爷奶奶逗我和妹妹如出一辙。

每每此时,我都会有强烈的想法:早晚有一天,我也会像爹娘一样回归这热乎乎的土炕。

我终于明白,在土炕上出生的我,生命早已扎进上面的每一寸黄土,无论走得有多远,离开得有多久,其实一辈子都走不出家里的那盘温暖的土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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