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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亲的职业生涯

 春天的回忆hhy 2018-11-16

我的母亲——从我会说话起就喊“娘”的那个女人,她是一个普通的农民,是一个身材高挑、性格爽朗、言语泼辣、行动敏捷的农民!

母亲十八岁嫁给父亲,从踏进婆家的那天起,她就担当起了长媳的重任,从此开始了她平凡而伟大的职业生涯!

母亲的第一份职业是村里的赤脚医生。从我记事起,早晨睁开眼睛后只要看不见母亲,她一定是奔走在村里的小街小巷,走家串户为那些生病的乡亲打针、输液,胳肢窝里夹着那个白漆皮的针盒,里面放着注射器、针头、酒精、棉球……我也曾不止一次地跟着母亲去串门,看母亲熟练地用开水给注射器消毒、灵巧地打掉玻璃瓶针剂的头、抽取药液、消毒注射,一连串的动作那样协调,那样精准!一千多人的村庄,每天早晚两次上门去打针输液,算起来母亲每天要走十几里的路啊!多年后,我终于理解了母亲为什么总是疾走如风,照顾子女、收拾家务、春种秋收……繁重的劳作让母亲不得不三步并作两步跑!

虽然根据乡镇卫生站的要求,打针输液是要收费的,但母亲却从来不收取任何费用,她总说自己举手之劳的事,乡亲们也不容易。来找母亲治病的人更多了,我们烦不甚烦,而母亲总是笑呵呵地迎来送往。于是,每年春节过后一个正月里几乎天天都有乡亲请客,母亲是理所当然的座上宾!

赤脚医生的职业一直持续了十多年,期间为了贴补家用,母亲一度还卖点常用药品,那时家里最新的家具是一个卧柜,推开柜子中间的玻璃窗,里面整整齐齐放着各种瓶瓶罐罐,有片剂、粉剂、针剂,童年的记忆中总有一股浓浓的药味飘过……

有一年,村里突然兴起了养蚕,迫于家中经济状况的日益紧张,母亲很快加入了养蚕的大军。家里的一块自留地早些就种上了桑树,姐妹们全部挤到一张大床上,空出一间房来伺弄蚕宝宝。炕上、柜子上放着三四个大匾,蚕宝宝被安置在匾里,从绿豆大小到指头般粗细,桑叶的需求与日俱增,等到太阳把桑叶上的露珠都晒干后母亲就去地里采桑了,每次看见母亲肩上扛着满满一蛇皮袋桑叶归来,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顺着鬓角的头发成股流下的汗水,接着便是几乎湿透了的衣服后背……蚕宝宝一日日长大,事情也越来越多,查看蚕的生长情况、清理蚕屎、把成熟了的蚕捉到捆好的秸秆上、结好的蚕茧摘下来按等次分好……母亲几乎不能睡一夜的安稳觉。成年后的我每每回忆起那段时光,除了看到雪白的蚕茧堆成小山外,浮现在眼前的更多的是母亲疲惫的双眼和倦怠的神情。

养蚕的岁月在蚕茧一度滞销后终于告结。母亲又开始养猪了!不大的院落里陆陆续续买进三四头猪仔,最多的时候有五头。养猪最辛苦的是煮猪食,从春天草芽冒尖到秋末叶落草枯,每隔两天母亲就会在黎明时分起床,带上蛇皮袋和绳子去地里挖猪草。当我们从被窝里爬起时,母亲已经开始准备家人的早饭了,院子的墙角立着整袋的猪草。在那些清凉如水的早晨,我也曾和母亲一起去远远的野外挖猪草,一路听母亲讲故事,教我唱歌。挖回的猪草需配着糠秕熬成粥状的猪食,母亲先把一应东西全安置在大锅中,添水、生火、拉风箱,不多时,伴着野草的清香,热气就在房顶上氤氲成了一片白茫茫。遇到稍微清闲点的时候,母亲会亲昵地抚摸那些喂养熟了的猪,猪儿舒服地躺在母亲的脚边发出哼哼的声音,母亲的脸上挂着浅浅的笑意……成年的猪卖出去又买进小猪仔,无论农忙还是农闲,母亲都不辞辛苦地喂养着这些笨笨的家伙,全然不顾姐妹们因猪粪的臭味而强烈反对。母亲说,是这些猪换来我们的学费和全家的零用,猪是有大功劳的!直到有一天,母亲喂养的一头大猪在院子里被屠宰,那猪似乎通人性一般,在刀子插进脖子后眼泪大滴的流出,母亲哭了,我们也哭了,自此,母亲不再养猪。

卖雪糕、养兔子、卖烧饼……母亲以一个农村妇女的勤劳与坚韧完美地诠释着母爱的无私与伟大,也延续着她丰富多彩的职业生涯。

父亲有一手好厨艺,母亲又是村里数得着的勤快人,在母亲四十岁的那一年,父母终于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开饭店!那年的暑假回家,饭店已经正式开业了,虽然只是临街两间简陋的房子,生意还不甚兴隆,但从母亲舒展的眉头和轻快的脚步中我们还是感受到了母亲对这个饭店寄予的厚望。在父母的努力下,饭店生意日渐好了起来,房子一次次扩建,桌椅板凳、锅碗瓢盆不断地添置。母亲更忙了,打扫庭院、择菜、洗菜、配菜、做面食,一直到客人走后收拾餐桌、清洗碗筷……母亲像陀螺一般不停地操劳。为了节省开支,有很长一段时间,饭店都是靠父母两个人来维持的!印象中有一年假期,饭店生意空前的兴隆,临街的公路两侧一溜停放着各种运输车,来就餐的人们甚至要排队候座。夜深人静,全街道也只有我们饭店的灯在亮着!等到全部收拾妥当,打烊休息时常常是东方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这么多年来,虽然生意时好时坏,但因为是自家的房子,又不用雇佣厨师,饭店一直营业至今。

近二十年了,我们姐妹陆续考取学校、毕业分配,都有了稳定的工作和幸福的家庭。饭店依然是父母创业时的那个饭店,二层的小楼、蓝底白字的招牌依旧是临街最醒目的部分!我没问过母亲是否疲累,是否厌倦了这种生活,只是在某一天我忽然发现母亲老了,白发在阳光下刺目地耀眼,眼角的皱纹刀刻般清晰,粗糙的手背上竟也起了星星点点的老年斑……母亲已是近六十岁的人了!

我不再羡慕别人上班的母亲,虽然上班的母亲是被称作“妈”的,听起来又斯文又高雅。我的娘是世界上最勤劳、最善良也最可爱的母亲!

站在饭店门口,透过马路对面那片葱绿的树林,远远的田野里我清晰地看见了母亲走过的每一个脚印,那样的整齐,那样的坚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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