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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晚上好，咱们继续来讲伤寒经方故事。 这段时间仲景先生治疗的几个典型病人，都是神智方面多多少少出了一些问题，所以这十里八村的人，慢慢都觉得仲景先生对治疗精神不正常的疾病，尤其擅长，所以这方面上门的病人就相对多一些。有时候病人是一拨一拨地来，来一拨都是相似的病人，我在临床上也经常碰到这种现象。 话说离目前仲景先生住的地方不远，有一个村庄，这个村里有一个王老太太，只有一个儿子，而且参了军入了伍。因为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通讯，不像现在这么发达，一出去就再没回信儿了，多少年也没有回来。后来传回来的消息说，可能就是在战乱当中牺牲了，为国捐躯了。那个时候打仗也比较多，她这个儿子因为长得也比较健壮魁梧，所以，早些年相当于现在征兵一样，就入伍作战去了。 老太太很伤心，但是又没办法。唯一庆幸的是这个儿子参军之前已经成家了，有了两个孩子。因为日子过的实在太艰难，小孩的妈妈为了照顾两个孩子，积劳成疾，也不幸去世了。孩子很小，这么多年没消息，孩子也慢慢长大了。但毕竟还是孩子，还没有完全成年，所以这个家里，主要就是靠着王老太太，拉扯两个孙子过日子。 所以，王老太太很不容易。一个老太太要照顾两个孙子，从很小就照顾，照顾了好多年了，吃喝拉撒睡，就老太太一个人照顾。所以，王老太太这么多年，一直是忙忙碌碌，为了孩子有一口饭吃，为了自己的小孙子，基本上就没有休息的时候，白天干，晚上也干。 那个时候也没有什么年龄大，干活干不了一说，也不能天天去向邻居要饭，去白吃白喝白拿，她只能是给人家做一点力所能及的零活，来挣一点生活费。比方说给人家洗洗衣服，缝缝被子，擦擦洗洗等，干一些家里的活。就这样，老太太一个人辛辛苦苦好多年，把两个孩子终于带到十岁八岁，还多少能帮他干点活了，多少有点自理能力了。 所以王老太太多年来慢慢就形成了个习惯，别人一到晚上就瞌睡了，她却一到晚上就精神。因为，毕竟两个孩子没有成年，还是王老太太的一块心病。或者说，这就是她每天忙里忙外停不下来，有为孩子去干活的动力，这么多年就没怎么好好休息过。王老太太就慢慢的就有了这么一个生活习惯。而且，这两年随着年龄的增大，感觉好像这个问题有点越来越厉害了，好像越来越睡不着了。 听说仲景先生对精神出问题的病治疗得很好。她就在想，别人治的听说都是昏迷的病，我这个人是不是有点过于精神了，这个也是不太正常，我也去问问，没准仲景先生也能治我这个病。 老太太因为孩子已经长到不用看着了，农村的小孩只要差不多自己能吃能玩了，就不用天天盯着了。老太太就自己一个人来到仲景的这个村子，向仲景先生讲了自己的病情，看仲景先生能不能帮她一把，把这个问题给她治疗一下。 王老太太白天还稍微好一些，一到晚上立马精神了，怎么睡也睡不着，越想睡越着急，越上火越睡不着。 仲景先生说，老人家，你这个问题应该也好办。小虎子就对老奶奶说，你这个问题太简单了，连我都会治。前段时间我和我师父刚治好了一个跟您差不多的，晚上上火睡不着觉的。然后，小虎子就扭头转向仲景先生说，师父，我们上次不就是用栀子豉汤，治的这种晚上上火睡不着觉的病吗？ 仲景先生就乐了，对小虎子说，你这孩子记性倒不错，老人家这个跟栀子豉汤那个症状确实是很像，但又有本质的不同。 栀子豉汤，主要治的是心里有一股郁火。郁火，其实是一股虚火，临时得的，是流动的，相当于是活的。这股火气，临时壅堵在心胸之间下不去，让人心烦不得眠。但它其实是很容易流动的，你只要把这个虚火给它流动开，让它降下去，很快就好了。 那个栀子豉汤的病例，心里的郁火，在伤寒论里面，叫虚烦不得眠，有一个虚字的。虚烦，就是，不是那个实实在在的一直在心烦，而是虚的，是活动的，是变化的。你看栀子豉汤里面还有一句话叫心中懊恼。心中懊恼就是心里难受不舒服，像一团东西在里面拱一样，也是一个变化变动的情况。 所以那个问题相对比较简单，就是一股虚火郁在上面了，是容易流通，容易变动的。那个病人给人的感觉也是冲动变化，所以只要用栀子把火气流通，用豆豉把火气往肾气里一收，他很快就能好，比较简单。 而这位老人家晚上睡不着觉，确实也是一股火气。但是这个老人家可不是说临时有了这么一股火，她都好多年了呀。她也不是说一会儿有点火，一会儿就可能火气还能小一点，她是每天晚上都这样。这就是真阴不足了，心血不足，心阴不足，不能涵藏上焦火气。一到晚上火气就郁滞在上焦心胸，心神就不能归位，不能休息，所以她晚上不睡觉就跟上班一样，到点就睡不着了。 小虎子就问，说，师父，那晚上不是阴气生么？到了晚上阴气生，阴气不就还能盛一点吗？为什么一到晚上她更睡不着了呢？ 仲景先生呵呵一笑，嗯，这个问题问得也很好。阴气和阳气是相对而言的，本质上都是一股气。这股气白天发散出去就叫阳气，晚上收回来就相当于是阴气。白天好一些，白天都散出去干活去了，相当于是她没有那么多阳气堵在那，她还能感觉好一些。到了晚上，天地的阳气都往回收，人体的阳气也要往回收，但是往回收的过程，它是需要有一个人体的阴精阴血的有形的媒介，作为这么一个支持的，有这么一个依托，才能够把这个阳气给收回来。 这个老人家恰好是自身阴精阴血不足，到了晚上，阳气往里，随着天地的收藏，往里走往回收的时候，阳气都往回走了，但是她却没有收留阳气的地方，没有那么多阴精，能够把它包藏起来，就跟没有宿舍，没有住的房子，类似这个道理，就只能干嘛，只能回到院子里，进不了屋，只能堵在这个院子里，堵在上焦，成了一股火气。 所以这个老人家心烦不睡觉，一到晚上就睡不着，最根本的原因，并不是郁在里面那股火，而是老人家这么多年辛勤操劳，阴血消耗太多，导致心阴亏虚，阳气无法涵藏。 小虎子又说，师父，咱这两天，这段时间不是各种石头药用的比较多吗？都是类似于这种内在有郁火的情况。老人家这晚上睡不着觉，心又这么烦，不也像是内在郁火，有点动风吗？咱给她用点石头药不行吗？ 仲景先生就说，用石头药也不是完全不可以，但是我们还是要区别情况，分别情况来区别对待。 人的这个神志，神气清明，才能有一个正常的，有觉知的生命的状态。当内在的郁火扰乱神明，导致一个人的神气有点混乱不堪，有点错乱了。这个时候可能一般的药物没有那么大的力量，就需要借用各类不同的石头药，来恢复神气的清明。 而这个老人家，她虽然每天晚上也烦得不行，她其实没有神志错乱，还主动来找我们看病，所以她还不到非得用石头药的那个程度，我们给她养养阴血，同时加强一下收藏的力量就可以了。 因为老人家这个阴血，主要是在有形的层面，人体的阴精阴血偏于有形的层面。我们的主要目的就是在有形的阴血的层面，加强用药的力度，帮助老人在这方面加快恢复。而石头类的药主要是在神智这方面，它的效果比较好，对于这个有形的阴血，它虽然也有效，但效果不是最佳的。最佳的应该是滋润的，养阴的药，加上苦寒的收藏的药，这两种药配合在一块，就是最好的一个养阴的效果。 小虎子听仲景先生这么一讲，豁然开朗，说，师父，你说的太对了，幸亏是您，要不然我给老人家用栀子豉汤，岂不是没什么效果。 栀子豉汤的效果也会有一点，但是效果是有限的。栀子豉汤只不过就相当于发了一个动员，让大家赶紧回，可是没地方去的话，也不会有太好的效果，所以本质上还是要养阴为主。养阴就是盖房子，就是给阳气一个容身之处。 小虎子赶紧问，师父，那我们该用什么药？ 仲景先生就给他讲，你看啊，老人家阴精不足，火气郁在上面下不去。所以，我们给火气先安排住的地方，给它一个容身之处。 这个老人家一到晚上就上火，睡不着觉，是因为一到晚上阳气要回来，但是又回不去，没有阴气能够接纳，能够包藏它。所以它就郁在上面，越着急想睡，反而越睡不着。火气，反而就郁得越明显。 所以，像老人家这种情况，解决这个问题，就必须要峻补心阴，要大补老人的阴气，尤其是上焦的阴气。所以，我们给她用一点养阴的药，用阿胶。 阿胶，就是驴皮熬成的胶。我们前面讲过了，最好的阿胶是山东东阿县产的，因为东阿有一口井，井水特别适合熬胶，所以后世把驴皮熬的胶，就都叫阿胶。跟我们这个过年的时候，有些人喜欢吃肉皮冻，肉皮冻也是类似的，是一个很好的养阴的药。 因为动物的皮，本身就是一股精气，收藏之气，熬成胶后，从中医的角度来讲，血肉有情之品，滋养涵藏的效果就更好。相当于给要回家的这些阳气，提供一个宿舍，提供一个容身之处。这样就能达到阴阳和合，自成一气，达到一个圆融稳定的状态，她就好了。 像阿胶这样的动物药，我在临床上尽量不用。动物药，我个人的一个原则，能不用就不用，我通常就会用其它的药来代替。一般就是用黄精、大枣、酸枣仁啊，类似这些药，组合一下，也能起到类似的效果。 那么除了阿胶之外，还要用一个药。这个药也是非常好的，也很常见，就是鸡子黄。鸡子黄就是我们说的那个生鸡蛋里面那个黄。生鸡蛋黄养心阴的效果非常好。 鸡子黄是在鸡蛋的中间，悬在中间，色黄属中土，跟人体本气很接近，很滋润，擅长养阴气，又在中间，也算是入心，心也是一身之主。所以鸡子黄，类似混沌未开之前的那个原始状态，是养心安心神的。对于心阴不足，心神不安的这种状态，有一个非常好的滋养，安养的效果。 以前农村的老太太比较操劳，年龄比较大的老太太晚上经常睡不着觉。有些老太太她就有这么一个习惯，拿一个生鸡蛋一喝，就能睡好觉。生鸡蛋怎么喝呢？喝得也是很有讲究的。老太太都会缝衣服，所以都会有缝衣服的针，它找一个比较粗一点的针，把这个鸡蛋呀，在那个鸡蛋的小头扎一个眼儿，很小的一个眼儿。然后通过这个小眼儿，把里面的鸡蛋，慢慢吸，一点一点地吸，把里面的鸡蛋慢慢吸出来喝了。 因为这个眼很小，一次吸不了多少，所以慢慢喝也不着急，喝上半天这一个鸡蛋喝完。躺下睡觉，刚好就能睡得很好。我估计传下来的这个土办法，有可能就是借鉴了伤寒论里面仲景先生经用的这个方子的思路。 所以，仲景先生就跟小虎子讲，我们先用阿胶和鸡子黄这两个药，给没有归宿，无处容身的体内的阳气，给它建个新房子，给它搭了个新的住所一样，先把物质条件给他搭配好。 那么有地方了，阳气就可以去住了。但是现在这个阳气，因为老找不着地方，已经心烦意乱，挤作一团，没有什么秩序，一团乱糟糟的。像一群人一样，需要有人过去，能够引导它们，节制它们，让它们安静下来，有序地入住。 我们就请黄连菩萨，黄芩菩萨，包括白芍菩萨，三位大菩萨来帮忙。黄连菩萨，我们已经讲过了，是苦寒坚实，铁面无私。而黄芩菩萨呢，是味苦气清，虽然也很严肃，但是就要柔和很多。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一样。黄连是说一不二，黄芩，稍微好说话一些。白芍菩萨相对更柔和一些，更舒缓一些，流通性更好，引导的效果更好。 这三位大菩萨配合起来，是个什么效果？黄连菩萨过去，就好比是警察拿着枪，赶紧往那边走，是不是？分配你去哪，你就得去哪，现在分配你都往下走，别在这堵着了，都去下焦。让阳气往下走，发出了一个明确的指令。那么这个黄芩菩萨赶紧得配合上，大家都自觉一点，是不是？就去吧，回到自己该去的地方，就不要反抗啊，有一句话叫识时务者为俊杰。白芍菩萨就更柔和了，就会跟大家说，大家都跟着我走吧，我带着大家一起往下走，往里走，不要堵在这了，各归本位。 如果从清热的角度来讲，黄连、黄芩都是清热的，白芍是流通养阴的。只是有不同的力度，收藏的力度不同，敛降的力度不同，流通的力度也不同。这种轻重缓急的组合，刚好有序地引导这些阳气，慢慢地由一个郁滞纠结的状态，往一个有序流通，敛藏下行的状态来转变。所以这些药我们用上之后，这个老人家的问题应该会有一个比较好的缓解。 这个药用的时候，要先把其它的药先熬好，之后再把这个熬好的药倒出来，药渣就不要了。然后，再把阿胶放进去把它烊化。阿胶是不用熬的，本身就是熬好的，药熬好了之后，直接把阿胶放进去，把它化开就可以了，加热化开。 要喝这个药之前，趁这个药说热还热，说冷也还没凉，已经不太烫了，还热乎乎的，刚好喝的时候，趁这个时候赶紧把生鸡蛋，那个鸡蛋黄，生鸡蛋只用黄不用清，然后把鸡蛋黄搅进去。搅进去之后，鸡蛋黄肯定是不熟的，只是稍微烫了一下，相当于是半生不熟，生多熟少。这个药就做成了，就跟我刚才讲的那个直接扎一个眼，直接吸一个生鸡蛋的效果是类似的，鸡蛋煮熟了可就没这个效果了。一定是半生不熟，生多熟少的状态，养阴的效果好，才会有养阴滋润的效果。 说话间呢，小虎子就已经配好药了，药也都熬好了。把阿胶给化进去，老人家里肯定也没有鸡蛋，仲景先生这边经常看病，有人送他一点，就放了两个鸡蛋黄，鸡子黄两个，搅进去，给老人家说，你就刚好现在不凉不热，赶紧喝了，晚上就能睡个好觉了。 老人家是千恩万谢，一喝，就觉得润润的，凉凉的，觉得自然就往下走，感觉就很舒服。一般人估计真喝不下去生鸡蛋黄，还是有腥味的。有句话叫胃喜为补，身体需要，她就会觉得很好喝，她觉得很舒服的。 这个老人家，仲景先生又给她带了几付药，又给了她几个鸡蛋，教她怎么回去弄，怎么煎，怎么放。告诉老人家回去好好养一养，不要这么辛苦，要注意身体，慢慢会好的。这个老人家就千恩万谢地回去了，效果自然不必多说，肯定睡觉的效果还是很不错的，慢慢就能睡着了。 小虎子就问，说，师父，咱这个方子叫什么名字？ 仲景先生就讲，我们这个方子就叫“黄连阿胶鸡子黄汤”吧。因为这个方子主要就是养阴的药和收藏的药，这两方面的药。 人体的阴精，养阴，涵藏阳气，是需要有形滋润的这方面的药物作为一个媒介，作为一个载体的。这样的药，除了这里用的鸡子黄和阿胶，这两个其实都是动物药。我在临床上经常用酸枣仁、黄精、熟地这样的药来代替，也有很好的效果。 但是这些单纯滋润的药，本身比较柔和，很肥润，比较滋腻，本身比较柔，没有一个很强的收藏的力量，单纯靠滋养的养阴的药，要真正把阴气收住，养起来，其实是不容易的。所以这个时候往往需要配合比较有力量的收藏的药，就是所谓的苦寒药，像黄连这样的药，帮着把这些阴气给它收进去，或者说把阳气收进去，让它变成阴精。 所以苦寒药，像黄连这样的药，大家不要一看黄连，苦寒是清热的。当人体内部有郁热的时候，它确实可以起到清热的效果，但是不要以为黄连是清热的，黄连是收藏下行，非常强有力的收藏下行的一个药。它之所以能清热，就是因为它这个非常强悍的收藏下行的力量，就像一把锤子一样，咣当一下就把郁热的火气给打碎了，敲下去了。 所以如果郁热很重，用黄连很好，如果阴亏得厉害，没有这些养阴的药，直接用黄连，身体是受不了的。而有了这些养阴的药，再用黄连，就有点像农村打土墙的那个效果，就是拿石头夯土，这些土越夯越结实，慢慢就成了一个坚固的，住上一百年都不会坏的这么一种土墙。 所以苦寒收藏的药，其实是收藏阴气，补益五脏精气的一种非常强悍的力量，是很好的。有一些肾气虚的比较厉害，需要紧急补补肾气的，我经常就会用这个养阴的药，像熟地、黄精这样的药，再加上黄连强力收藏，就能够比较快地改善阴精不足，肾气虚的这些症状。 所以我们对药物的理解，还要从这个发散与收藏，要从这个流通方向，流通的强弱这个方面去理解，而不是单纯地去理解它的补泻呀啊，寒热啊，这个其实是一个后续的效果，还是一个外象。 对药物的作用，要学会从它的本性上去理解，这样这个药在你这就活了，想怎么用就怎么用。所以我在临床上用黄连，其实清热的时候少，补肾的时候多，主要是用它这个比较强悍有力的收藏的力量。 所以也可以把黄连这样的药，理解成这个植物药里面金石类的药物。它的力度，在安神的层面上，不如真正的那些石头、黄金白银等金属的效果。但是在偏有形的气血这个层面，守护收藏的这个力量，它的效果就要好得多，还是很不错的。 小虎子听仲景先生这么给他一对比，当下心里就更清明，对什么时候用什么方子就了然于心。 临时有点虚火，阴精不亏的时候，这个时候睡不着觉，用栀子豉汤就很好了。阴亏得厉害了，常年阴亏火旺睡不着觉，那就要着重养阴。养阴的药，加上收藏的药来加强养阴的效果，就是今天讲的黄连阿胶鸡子黄汤。真要是神志错乱了，黄连阿胶鸡子黄汤估计也不行，还得上石头类的药物。只要神志没有错乱，一般的植物药就足够了。 今晚给大家讲黄连阿胶鸡子黄汤，就讲完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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